“郡主好清閑呀,在這裏做什麽?”
有些人生來就要奮鬥,才能吃飽飯。而有些人則根本不需要,從小錦衣玉食長大。
雖然大家都有煩惱,但煩惱和煩惱是不一樣的。
淩晨的煩惱是生活,獨孤青檀的煩惱是怎麽再欺負一下淩晨。
“大膽,見了本郡主還不行禮?”
獨孤青檀不同於淩晨來到大魏後見過的任何一名女子,這種將天生的傲嬌藏在高貴氣質下的望族女子,世所罕有。
不過淩晨也不會慣著她。
“在下為國征戰,患有腿疾,不便行禮,還望郡主見諒,若是因此失了虛禮,郡主便將我投入大牢吧。”
跟我談階級?我跟你聊道德。
獨孤青檀的下巴微微翹起,有些氣鼓鼓的咬牙切齒,片刻之後,終於是不屑的笑了。
“早聽人說淩參軍桀驁不馴,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上次參軍大人送了青檀一副墜子,還沒來得及感謝,不知可否移步雀熙樓,小酌一杯?也算青檀盡一盡地主之誼。”
客觀的說,獨孤青檀長的不醜,對於美女的盛情相邀,淩晨從來都不會拒絕,那多不禮貌啊!
當然,這頓飯肯定不會和諧,相信獨孤青檀會真心請自己吃飯,不如相信閆大傻子能作出“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當然有空,郡主何時安排?”
“擇不如巧,現在便去吧~”
淩晨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表情:“在下從北海府一路前來,騎馬騎的腰都快斷了,實在是……不知可否讓在下做郡主的馬車?如此也顯得郡主體諒我們這些下人不是?”
獨孤青檀輕輕一笑,壓根就沒理淩晨,轉身鑽進馬車裏後,才傳來一道聲音。
“跟好了,雀熙樓可不好走。”
同乘一輛馬車而已,又不是同在一個浴桶洗澡,小家子氣!
獨孤青檀富不富有淩晨並不清楚,但肯定不慷慨。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調戲調戲郡主也不錯。
走著~
魏博郡主沒騙他,雀熙樓確實不好走。這鬼地方修在京城金明池中央的一處小島上,島上侍衛林立,衛戍森嚴,如果是淩晨自己來,絕對會被射成篩子。
“這雀熙樓是我家產業,能來這裏的,必須得是上字開頭的官員及其家屬,今日便為你破例一次。”
淩晨對獨孤青檀的話不以為然,他以前可是在四星級酒店當過服務員的,還在電梯裏偷吃過要上的菜品,區區一個雀熙樓,自然不會放在眼中。
紅顏禍水,隻要長得好看,走在哪裏都有麻煩。
更何況是獨孤青檀這種天衡貴女。
“郡主!微臣何其有幸,今日竟能得見郡主!”
才剛進大堂,就有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哥上來套近乎,獨孤青檀抿嘴笑著看向身後的淩晨,淩晨則是直勾勾的盯著櫃台旁的侍女,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一樣。
那公子哥叫獨孤青檀一直看向淩晨,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五分鍾後,像他這樣拉著臉的,多了好幾個。
淩晨和獨孤青檀共處一個華貴的包間,這房子兩處通透,內側是走廊和大堂,外側是波光粼粼的金明池,一切都一覽無餘。
淩晨瞥了一眼樓下和對麵幾個包間,立刻就有無數道殺意襲來!
“郡主,你這就不厚道了,我好心贈墜子給你,不說有恩吧,起碼也是善意。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
獨孤青檀將侍女倒好的清茶端到鼻尖嗅了嗅後,歪著頭問道:“參軍大人這是什麽話?青檀不是盛情相邀大人吃酒用菜麽?何來不厚道一說?叫青檀一陣惶恐……”
說罷,她還很畏懼的向後躲了躲。
這下那群早就不爽的狂蜂浪蝶可不幹了!那小子是誰?竟然讓郡主露出那副懼怕委屈的表情?
幹他!
這群公子哥是在京城長大的,誰家都有誰,大家都清清楚楚。對於陌生麵孔的淩晨,他們雖然不清楚是誰,但肯定不是皇室中人,獨孤家就更不可能了,大魏官場最頂級的那幾家的後輩,他們也是清楚的,沒這人。
一個虎背熊腰的漢子率先來到了包間門口,沒有獨孤青檀的命令,他自然不敢擅自進入,但站在門口指責淩晨,還是可以的。
“這位兄台,如何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郡主?!”
淩晨看著對麵有些淒楚可憐,用幽怨目光盯著自己的獨孤青檀,人麻了。
可憐的沸羊羊,被玩弄於股掌之中尚不自知,還學人家跑來英雄救美。可我特麽不是喜羊羊,我是懶大王啊喂!
“兄台,我想你誤會了,我隻是外地一小官,怎麽敢欺負郡主?隻是郡主要我做她的郡馬,我早有心儀之人,郡主卻讓我舍棄她。我一時激動,便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可能言語有些生硬,故而驚到了郡主,下官有罪!”
“呃……”
“你!!”
那男子驚的目瞪口呆,獨孤青檀則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惱羞成怒了!
男子自以為知道了郡主的逆天秘密,嚇得連忙告退灰溜溜的離開了,下了樓馬不停蹄的跑出樓外尋渡船去了,再不走,若是郡主想殺人滅口,自己就交代在這裏了!
獨孤青檀被氣得臉色通紅,再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得意和淡定,反觀淩晨,倒是悠哉悠哉的用玉筷夾起了桌子上的菜來。
“誹謗郡主,中傷親王子女,你可知這是什麽罪名?”
淩晨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是你先搞我的,還不讓反擊了?哎你別氣哭了啊,我可不會哄女人,要哭回家哭去。”
獨孤青檀氣笑了:“我還被你給架住了是嗎?不會哄女人?我記得那日在濟州城遇到的那名女子,你倒是挺身而出,牙尖嘴利的據理力爭嘛!5000兩銀子隻為博美人一笑,她對你很重要?”
開玩笑就開玩笑,動真格的,淩晨就不開心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隻手枕在桌子上,一隻手按在自己膝蓋,看著獨孤青檀的眼睛平靜的說道:“不要打擾她的生活。”
獨孤青檀從小便是嬌生慣養,雖然沒有跋扈,卻也是心高氣傲的,又是梁王嫡長女,深受太後喜愛,一向被人順從慣了,豈能被淩晨拿捏住?
“如果我非要動她呢?”
“你可以試試。”
獨孤青檀望著桌子對麵的青年,對方身上的那種懶散和隨意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撲麵而來的冷冽,那是一種書卷氣經曆過戰場洗禮後的從容,一種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鎮定。
此時,她麵對的不是什麽北海屬官,而是一名沙場悍將。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壓根不在乎她的身份,自己如果再刺激一句,對方很有可能會暴起動手。
“你敢威脅我?”
“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從一個閭左之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郡主,開玩笑可以,可千萬別玩火!否則,別說是你,就算是梁王來了,我也未必不敢與他相爭!”
淩晨說的委婉,但獨孤青檀還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她眯起眼睛盯著淩晨:“你膽子很大啊……”
“膽子不大的話,我早就在高句麗人圍困濟州時死掉了。”
思慮再三後,獨孤青檀還真不敢再繼續和淩晨強了,這種戰場上下來的莽夫,跟他較勁,不是閑的麽?
“我隻是開個玩笑。”
“別拿我的朋友和家人開玩笑。”
“家人?”獨孤青檀美目微睜:
“你不是父母雙亡,舉……世上再無親眷麽?”
淩晨用手抓起一塊鬆糕丟進嘴裏,悠悠然說道:“我們小門小戶,都是抱團取暖的,我家的丫鬟和門房都是一個桌子上吃飯,住在同一個院子,自然是一家人。”
獨孤青檀愣住了。
下人和主人一起吃飯?尊卑何在?體統何在?
這人……還真是離經叛道……
“檀兒,你怎麽在這裏?”
正在二人言語間歇之際,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二人齊齊望去,又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不過他好像和別人不一樣,旁人站在門口,會有人多人望過來,但他在這裏,門外、樓下的人皆是低頭轉目,不敢向這邊看。
更何況,他剛才稱呼獨孤青檀為“檀兒”。
除了親眷,也隻有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能這麽親昵的稱呼了。
能和獨孤家比鄰而居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簡單。
“淵哥哥,你怎麽來了?快請坐。”
獨孤青檀都站起來了,足見此人地位,出於禮貌,淩晨也抹著嘴站了起來。
這位淵哥哥倒沒有一上來就盛氣淩人,反而溫和的笑著和淩晨打招呼:“在下眼拙,不識尊麵,不知閣下是……”
對方如此給臉,淩晨也不能端著,他向來吃軟不吃硬。
“在下淩晨,是北海府的小官,舊時與郡主曾有一麵之緣,這次來了京城,蒙郡主相邀,不敢不來。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這哥們聽到淩晨是外地小官,倒也沒有變臉,而是彬彬有禮的答道:“在下馮淵。”
馮?
不用想,一定是魏博馮氏的後輩,並且地位還不低!不然獨孤青檀不可能站起來迎接他,還叫他“淵哥哥”。
牛逼的人就是這樣,隻報個名字就行了,隻有不牛逼的人才會加一堆名號,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幹過啥。
馮淵很有禮貌,他先是向淩晨和獨孤青檀告罪,對自己打擾了二人的聊天表示了歉意,然後詢問能不能加入。
獨孤青檀說當然可以,淩晨自然也沒有理由拒絕人家,又不是自己組的局。
再說了,獨孤青檀又不是劉凝,不存在二人世界的說法,人多人少對他來說沒有區別。
“淩兄年少有為,多次為國家立下赫赫戰功,在下雖然身居京中,卻也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其實說實話,淩晨已經準備好馮淵對自己沒好臉色了,但一上來就表達敬仰之情,一頓猛誇是怎麽回事?他這樣,倒給淩晨整不會了。
“馮兄過譽了,我隻不過是一介武夫,哪裏比得上馮兄出身名門,自身又才學驚豔,實為我大魏棟梁!”
馮淵笑著說道:“我不認同淩兄的說法,常言道‘宰相必起於州郡,猛將必發於卒伍’,那江南蕭遙,叫多少朝中大員、武院老將頭疼不已,廣陵一役,淩兄卻輕鬆化解危機,救回鄧公。著實叫淵心生敬服。”
蕭遙啊……
淩晨想起那日梅亭煮雪,不禁流露出一絲笑意:“不錯,那小子確實是個有意思的人。不過,依我愚見,馮兄不比他差。”
馮淵自嘲的笑道:“我隻不過是依托家族名望,在京中虛度年華,不比你們,縱馬揚鞭,血戰沙場,快意恩仇啊!”
淩晨搖頭說道:“此言差矣,這確實是馮兄錯了,我與蕭遙,都是不喜征戰之人。”
馮淵麵露疑色,淩晨歎著氣對他說道:“人皆言慈不掌兵,事實上,真正的勇冠三軍、血染河山之輩,都是大慈大悲之人,殺,是為了止殺。如果隻是為了殺戮,是做不到用兵如神的。旁人看我,隻知我喜築京觀,殺敵上萬。卻不知我與北海府的平民百姓親如一家,同耕同吃。說教無益,個中奧妙,還需親自體會才能懂得。”
一旁的獨孤青檀有些詫異的看著淩晨,這人……
怎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馮淵也在仔細品味著淩晨的話,似乎悟到了什麽,卻始終模糊不清,叫他沒來由的一陣苦惱。
“淩兄金玉良言,在下受教了。”
“不敢不敢,隻是一些粗見淺識,博君一笑爾~”
“對了,”淩晨突然想起了什麽,向馮淵詢問道:“馮兄和郡主相熟嗎?”
馮淵和獨孤青檀聽了這話都愣了一下。
“家父與梁王是同年,又一同為官,我與檀兒家是鄰居。”
淩晨聽到這話,立刻露出了一絲姨母笑。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馮兄和郡主……還真是青梅竹馬呢~”
馮淵聞言臉色頓時尷尬起來,獨孤青檀也微微有些臉紅,有些潑辣的拍著桌子說道:“說的什麽混賬話!淵哥哥與我親如兄妹,更何況他早已娶妻,你如此說,是要置我二人於何地?!”
??
淩晨懵了。
好嘛,拍馬屁拍馬腿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