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淩晨懵了。

張恒?

就是那個在廬州把宇文信的11萬大軍打的丟盔棄甲,在浮槎山團滅河洛府軍,征戰千裏,踏遍荊楚揚越,平蜀滅閩,和蕭遙同為南方少有的騎兵統帥,官拜會稽太守、驍騎都尉——

的張恒?

Are you kidding me?!老東西你跟我鬧呢?

這是攻,這是防,這是灌江口二郎?

淩晨用不善的目光看向崔晏,可對方像是沒看到一樣,隻是用稀鬆語氣平常的說了一句:

“如若不勝,軍法無情!”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先穩住老子,把老子當冤大頭哄高興了,然後一上來就安排這麽高強度的工作任務,這小鞋穿的,簡直滴水不漏!

打輸了,名正言順的收拾你,誰都沒話說。

打贏了……先不說能不能打贏,就算是打贏了,淩晨的部曲估計也十去八九了。

一樣不虧。

淩晨眯起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崔晏,他媽的!他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想弄死一個人過。

這個笑裏藏刀的虛偽小人,他還以為對方會是一股清流,都準備跟對方掏心窩子了,沒成想和他那狗侄子是一丘之貉,一樣的玩不起,一樣的卑鄙無恥!

幹掉張恒對淩晨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這樣的人物手下的部曲,不用想都知道是百戰餘生的精銳。拿威戎軍跟對方拚,絕對兩敗俱傷!

如果是高弘或者文宣讓自己上,那即使再心疼也要頂上去,頂多自己見縫插針多開幾次掛。可一想到是眼前這麽個惡心玩意算計自己,架著自己打這場仗的,淩晨就一百個不情願。

“你在等什麽?想抗命嗎?”

崔晏還沒急,那個沒一點男人樣的死娘炮倒是先急了,抽出手中的劍看著淩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將他斬落馬下的意思。

淩晨冷冷的看了一眼張玨後,恨恨的說道:“閉上你的狗嘴,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不去了?”

說罷後,不等張玨舉劍,淩晨便勒轉馬頭走到手下們跟前,短暫的思考之後,淩晨悄聲對袁小狗等人說道:“一會隻管跟緊我,別問、別遲鈍。”

袁小狗、閆改之等人也看到張玨拔劍的動作了,皆是臉色凝重的閉口點頭。

淩晨看著遠處的張恒,拔出腰間的劍,對著威戎軍大聲喊道:“將士們!跟緊我!殺!”

“殺——!!”

黃塵揚起,鐵蹄隆隆,一千威戎軍在淩晨的帶領下衝向了對麵的晉軍,對麵的張恒也倒拖著手中的長刀,策馬相迎,上千名晉軍騎兵也跟著他撞了過來!

身後的崔晏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冷笑。

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淩晨衝出魏軍陣營後,突然方向一轉,朝著東邊兩軍中間的空地飛奔而去,他部下的騎兵們也全都調轉馬頭,緊緊跟隨著他脫離了戰場!

臨……臨陣脫逃了?!

何止是臨陣脫逃,淩晨轉彎時還貼心的對衝在最前麵的張恒熱心提醒了一句——

“我後麵那人就是崔晏,張將軍,功名就在眼前!”

張恒麵對淩晨離譜的操作也是愣了一下,不過既然對方不跟他打,他也懶得去追。下一刻,他便率領所部晉軍,不帶一絲猶豫的朝著為淩晨“壓陣”、凸出陣型十幾米的崔晏而來!

一個不知名的小將和魏國衛尉寺卿相比,孰輕孰重還不好分辨嗎?

崔晏見張恒竟然直奔自己而來,頓時臉色大驚!嘴裏怒罵著勒馬向後退去,張玨也急忙帶著甲具騎裝迎了上去,和張恒纏在一起將晉軍擋住,為崔晏回到陣中爭取時間。

場麵一度混亂不堪,終究是衛尉大人扛下了所有。

逃離戰場的淩晨爽是爽了,但接下來怎麽辦,著實把他愁到了。

回大營去,崔晏那老小子一定會趁機治自己的罪,直接回北海府也不行,無非就是死的晚點。

得想辦法幹一票,讓丫沒理由收拾自己。

眼下魏晉雙方主力都攪在一起廝殺,應該都沒空管自己這個小卡拉米,既然北上不行,那就……

南下吧~

出於無奈,淩晨隻好帶著一千威戎軍換上晉軍的裝束,漫無目的的向南邊遊**而去。

他不緊不慢跟在晉軍運糧隊伍的屁股後麵,像極了尾隨單身女性回家的變態,一路摸到了汜水鎮。

這裏,已經是晉國境內了。

別說,還真讓他撈到了大魚。

晉軍的糧草補給,大都屯積在此,而負責守衛糧草的晉將,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據抓來的舌頭交代,此人做事一板一眼,極其注重軍規,是個教條主義者。

另外,這裏還有8000晉軍。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淩晨也不會打,能用錢和武器解決的事情,就決不拿人填。以人為本,愛兵如子,也是淩晨立軍威戎的根本綱領。

哪怕待遇再好,裝備再強,天天在刀尖上跳舞也遭不住啊!

水淹火攻也不能老是用,不然別說其他人,就自己的部下都要懷疑自己不是人了。

所以淩晨打算整點新活。

將大部分人馬藏起來後,淩晨隻帶了袁小狗和二十幾騎先假裝和晉軍運糧官偶遇,談笑之間,便複製到對方的腰牌。

有了運糧官的腰牌後,淩晨整了把大的,又轉頭北上,進入了晉軍大營。

偷肯定是偷不到的,淩晨假裝有事匯報,冒著暴露的風險進到大帳向那副將胡扯一通後,將桌子上裝虎符的盒子複製好後就溜了出來,為此還挨了那副將一頓罵——

運糧隊伍的士兵拉肚子這種破事也要向他匯報,要不是忙的腳不沾地實在騰不出手,他早就把淩晨拖出去,親自打幾十軍棍了!

正在前線跟崔晏皇城PK,進行真男人1V1大戰的司馬如慧壓根沒想到家已經被偷了。

這裏就不得不感謝金手指的威力了,純概念技能,隻要淩晨看到了盒子,甭管盒子裏是啥,通通一比一複製。

接下來就是無聊的套娃,拿上虎符回到汜水鎮後,淩晨率領全部威戎軍,進入了鎮裏,見到了那位負責衛戍糧草的倒黴蛋。

先前抓得舌頭沒說謊,這貨真是個榆木腦袋,隻認虎符不認人,聽淩晨說司馬如慧叫他來接管大營,令自己率兵北上支援,他還真帶著5000人馬出營浩浩****的往北邊前線趕去了。

壓根就不問臨安王為什麽讓這麽精銳的騎兵回來看糧草,反而把一堆步兵拉去前線。

見他這麽實誠,淩晨都生出了一股負罪感,這麽欺負老實人,自己真是該死啊!

為了贖罪,淩晨專門記下了他的名字——

監軍、偏將軍商閱。

掌管了晉軍糧草大營的淩晨,立刻將剩下的3000晉軍調到大營外麵挖坑撿柴巡邏去了。

但這群人裏,還是有智商在線的人的,一個中級將官公然質問淩晨為何要這麽做?糧草大營這麽重要的地方,怎麽能隻留一群騎兵衛戍?這明顯不合規矩,他拒絕執行命令。

淩晨用刀斧手告訴他,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事實證明,能夠獨立思考、並且不懼死亡也要據理力爭的硬漢隻是少數,淩晨有臨安王的虎符和糧草大營的調牌,再加上剛砍下一顆不服命令的腦袋,其餘晉軍將領就是再怎麽疑惑不解,也隻能乖乖聽命。

這些人帶著人馬離開汜水鎮後,淩晨手下的威戎軍們立刻就興奮了起來!

放火燒山,是他們最擅長的老手藝了,跟著少主是真的爽!朝廷的命令當耳旁風,晉軍的糧草當取暖柴,試問當今天下,還能找出第二個人嗎?

火光衝天而起,晉國百姓辛辛苦苦種了兩三年,勒緊褲腰帶省出來的糧食,就這麽被付之一炬。

滾滾濃煙在十幾裏外都能依稀看見,散出去的那些晉軍將領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對勁了,紛紛領兵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卻隻看到一片灰燼焦土。

那位從天而降的新上官,早他娘不知道去哪裏了!

所有人同時從內心冒出了兩個字——

完了。

這一把火不僅燒沒了晉軍的北伐夢,還燒出了意外之喜,之前不知所蹤的廣陵府尹鄧允,就被關在汜水鎮的監牢裏,淩晨剛好路過,順手就把他給救了。

雙喜臨門~

回去的路上,淩晨開心的哼著歌兒,閆改之一臉興奮的騎馬湊上前來,對淩晨的敬重之情溢於言表:

“少主,我是真佩服你啊!跟著你的時間越長,越覺得你深不可測。一個人就這麽悄默聲的把虎符給偷了出來,一人一馬都沒折,就把那個死馬什麽的糧食燒了個幹幹淨淨,真他娘刺激!這下那些晉國人全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淩晨聞言也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基操勿6,基操勿6,這下回去我看崔晏那老小子還怎麽說,他甭想動我一根汗毛!再說了,他憑什麽動我呀?老子立下這潑天大功,他得請我喝酒!”

閆改之的胡子都翹上了天:“那是自然,到時候喝不喝,還得看我們少主心情,是不是啊兄弟們?!”

武定、餘閂等離得近的將士們紛紛大笑著附和起來:“就是~哈哈哈~”

“他算個鳥!得把他女兒拉來陪酒才行!”

“就是就是!哈哈哈哈~”

淩晨笑著罵道:“去你娘的!你要給你,老子才不要他女兒陪酒,哭了我可不會哄!”

閆改之一臉賤笑的說道:“那倒是!我們少主這樣的英雄好漢,除了凝兒小姐,誰他娘配的上?公主也不行啊!”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哄笑,淩晨“勃然大怒”,揚起鞭子就要抽閆改之,這貨一扯韁繩就躲遠了。

正在眾人哈哈大笑之際,先回去報信的袁小狗帶著手下匆匆趕來了,見他一臉陰沉,淩晨等人都止住了笑容。

“晉將蕭遙突襲了下邳城,殺了廣陵郡丞,燒毀了我軍大半的糧草。”

跟在淩晨身後的鄧允聞言大叫一聲“賢弟”後,從馬上跌了下來,昏厥過去。

淩晨瞬間就冷下了臉。

這個蕭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自己靠著開掛才燒了晉軍糧草,對方卻是完完全全憑借自己的實力做到跟自己一樣的戰績,而且下邳城可比汜水鎮難打多了……

兩人行動竟然出奇的一致,想到一塊去了。隻是被他這麽一搞,雖然自己的燒糧含金量上升不少,但魏軍也失去了趁勢南下,鋒指建業的機會。

而且,聽鄧允說,前番率兵突襲泗水縣,團滅廣陵府指揮中樞,也是此人的手筆。

真正的絕世天驕。

這下雙方都吃了個悶虧,晉軍隻好撤回江南,魏軍也重新奪回了下邳,分兵駐守廣陵,不敢再冒進。

魏國人都知道了晉將蕭遙。

晉國人都知道了魏將淩晨。

進入下邳衙門的時候,淩晨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因為晉國不僅僅隻有蕭遙和張恒這樣的猛將,還有許多未曾交手的人傑。最讓他記憶深刻的,便是被文若多次提起的江夏太守陸溪。

也是個難纏的角色。

“你還敢回來!”

剛一進門,淩晨就聽到有人對自己大聲喝斥,他皺著眉抬頭望去,張玨抽出劍向自己走來。

“住手!”

崔晏喝止了張玨,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淩晨,一時間難以開口。

絕對不能斥責,否則淩晨燒掉晉軍糧草就跟自己沒有一點關係了,回到朝廷,怕是免不了一頓申飭。

可若是誇對方,以雙方之前的不愉快來看,淩晨未必肯賣他麵子,那樣一來不僅裏子沒得到,麵子也會丟個一幹二淨。

他要是能承認是自己授意他這麽做的就好了,如此一來自己就是指揮有方,被燒糧草的事也能功過相抵,而且還重新奪回了廣陵府,同樣是大功一件。

客觀的說,張玨是有一定的軍事能力的,一般人可抗不住張恒的騎兵衝鋒!但他的政治覺悟基本為0。

“那日為何臨陣脫逃?!你可知因你逃戰,十二衛折損了多少精銳嗎?!”

淩晨不爽的看著麵前被人拉住的死娘炮,毫不客氣的罵道:

“是嗎?那又怎樣?䓍伱媽的!”

在場之人皆是一愣,就連高弘和一眾北海府將官都是麵露異色,淩晨在他們的眼中一直是一種玩世不恭、但又遵規守距的形象,雖然偶爾也會暴兩句粗話,但向今天這麽脾氣火爆的貼臉開大,還真是第一次見。

張玨咬牙切齒的看著淩晨,雖然很想砍死他,但見到帳內眾人皆是沉默不語,他也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隻能恨恨盯著淩晨。

淩晨不屑的瞪了張玨一眼後,看向了崔晏。

對方同樣也看這他。

唉!官大一級壓死人,既然不想掀桌子,那就隻能遵守規矩。否則崔晏就算沒理由處罰自己,給高弘安個禦下不嚴也是夠惡心的。

老實說,高弘其實挺照顧自己的……

罷了,這次就算了。

“末將聽從大帥和府尹大人的密令,率軍南下,成功燒毀晉軍糧草大營,幸不辱命,特來回稟!”

此言一出,張玨懵了,崔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