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家中早有婚約,隻是後來父親亡故,門庭冷落,對方退了婚書,便無人上門提親了。加之高堂體弱多病,又止我一女,家中大小事皆要人操持,不敢有此奢望。”

劉凝的話讓在場三人麵麵相覷,片刻後,不約而同的生出敬意。

爸掛了,媽病了,也沒有兄弟姐妹幫襯,一個人撐起一個家,著實不容易。這麽說起來,她其實挺厲害的,換了一般的女子,家產早就被吞的一分不剩了,她竟然還做成了官商,先前在登雲樓……

啊,是了!徐朗老爹肯定對這位故人之女有所照拂,而且她自己應該能力也不弱,否則怎麽能讓50個青壯心甘情願的上戰場當民夫呢?

這才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

換位思考一下,要是沒有複製東西的能力,淩晨覺得自己估計很難達到劉凝今天的成就。

“凝兒小姐雖是女子,卻教我等男子汗顏,來,在下敬你一杯。”

連徐朗都被劉凝的經曆震驚到了,正色舉杯,文若和淩晨也連忙端起杯子。

劉凝惶恐的說道:“公子還識得舊人,小女子已是慶幸,安敢蒙受,我敬公子。”

淩晨放下杯子好奇的問道:“恕我冒昧啊,先前你定親的是哪戶人家?這麽沒有眼力,棄金玉如敝履,這往後啊,有他們後悔的!”

“就是……上次央你賣我宅子的盧家。”

戀愛腦+女舔狗?

劉凝瞥見淩晨臉色變了,連忙解釋道:“盧家家主和與我有婚約的盧狩俱已經伏誅,之所以買他家宅子,是因為他妹妹盧嫣與我有舊。我從教坊司贖了她,又從公子手中購回她家宅子,安置她住下,也算全了一份未承之情。”

原來是這樣啊……那沒事了。

“我們說了這麽多,談談你吧,你為何還不成家?”

徐朗沒來由的問向淩晨,其他兩人也都好奇的看了過來,淩晨勃然大怒:

“娘的!這麽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你丫成不了家,跑來給我鬧心添堵幹嘛?我打算娶晉國公主,你能辦成嗎?”

徐朗被懟的無語撇嘴,文若哈哈笑道:“兄長又胡言亂語了,晉國的四位公主俱已許配人家,晉皇嫡孫又正年幼,這婚決計是配不成了,哈哈哈哈~”

這話一說,徐朗憋著笑嫌棄的別過頭去,就連劉凝也用絲絹捂嘴笑出了聲。

皓月當空,樹影搖曳,涼亭酒暖,滿地銀霜,良辰美景盡收眼底,佳人好友聚在一處,秋涼氣爽,四個年輕人敞開心扉歡宴暢談,院落裏笑聲不斷,院落外萬家燈火。

不知何時,房頂上飛起了幾盞祈天燈,眾人紛紛走出涼亭,站在院子裏並排看向天空,不多時,十幾個,三四十個,上百個黃色的燈籠同時飛向天空,與月爭輝,蔚為壯觀!

“少爺!少爺!我們也來放吧!”

小晴和小霜抬著一疊竹製的紙片子從上房跑了出來,著急忙慌的朝著淩晨呼喊。

文若挽起袖子快步上前,徐朗將身前的垂衫撩起來塞進腰帶,劉凝也伸出纖纖玉手幫忙舉著,淩晨摸出來火折子,對著頂部使勁一吹。

眾人齊心協力將3個祈天燈成功放飛到了天上,與其他燈籠一起飄向遠方。

至於地上那6個失敗品,大家都選擇了無視。

盡興之後,夜已深了,好在月夕沒有宵禁,當然就算有,對文若來說也等於沒有。而同坊的徐朗和淩晨結伴將劉凝送到家門口後,也分道揚鑣,他回他家,徐大公子要回他的憐兒那裏。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淩晨不由得發善心勸解道。

“豈不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遲早虛死你丫!”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淩晨無語的丟下一句便回了自己家,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歇下了。

——

如今最讓他關心的就是藍天村的村民,雖然這個村官是被畫著大餅釣起來硬性攤派的,但既然接了,就要負起這個責任。那可不是遊戲裏的建模或者紙上的數字,那是兩百多個他親眼見過的活人。

他們有的開朗,有的內向,有的憨厚,有的狡黠,有拄著拐杖的老人,有任勞任怨的婦女,有天真活潑的孩子。要是死上一個,別說官府問責,他自己都良心難安。

在濟州城裏做活計的都反應不錯,除了有些主家有些苛責外,倒也沒有什麽大問題。橘子樹正在茁壯成長,有些大的明年就能掛果,到時候從城裏定製一批麻紗做成果袋套上試試,產量和質量應該都能提一提。

小馬駒他也檢查過了,比剛拉來時壯了不少,也高了。劉凝介紹的這倆養馬師傅技術確實不錯,不過小夥子們反應說,這倆隻讓他們鏟屎喂草,一旦有疾病或者突**況,他們會把馬拉進棚裏,門也關上不讓他們看。

淩晨讓他們偷偷在棚外搭了個梯子,拆鬆了一塊土磚,留了個洞。

從藍天村和淩家莊逛完回到城裏後,淩晨又帶著袁小狗去了趟東市,米麵鋪子生意興隆,雖然把價格壓的很低,但依舊有得賺,陳大勇還他娘的不知道從哪裏給自己買了一套掌櫃衣裳,穿上不倫不類的,有點沐猴而冠,淩晨還是覺得他穿個麻布馬甲,光著膀子提著木棍有氣勢。

視察完自己的產業,給所有員工說話打氣順帶每人發了一吊錢後,悠然自得的淩晨領著袁小狗來到了當初自己窮的叮當響時吃羊湯麵的攤子上。

今個中午,就吃一碗憶苦思甜麵吧。

“少爺,以前你真的是受苦了哇,這樣的麵連我們窮人家都是著急了才會吃上一碗。”

“是啊……”

淩晨麵露回憶之色:“當初就連這碗麵,我都差點吃不起,往事曆曆在目,不免叫人感慨萬千。”

說罷,他又像自己的狗領導那樣對袁小狗勉勵起來:

“你看看,我當初吃的是這種膻味賊重又沒有肉的羊湯麵,現在卻住進了泰和坊的大宅子,是因為什麽?因為我足夠努力!我拚命幹活,而且比別人幹的多,幹的好!時常夜不能寐,白日又一刻不敢停下的奔忙,方才有了今日,你也要努力啊,爭取早日過上我這樣的生活。”

袁小狗麵色堅定的點頭說道:“嗯!”

啊~~屠龍少年終成惡龍,PUA下屬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正在淩晨跟袁小狗吹牛逼之際,麵攤前來了一個人。

三四十歲模樣,衣衫襤褸,破舊不堪,皮膚黢黑,手上的皮膚幹枯,臉上滿是褶子,右腿似乎還有些不自然,皺著眉頭茫然的盯著麵攤老板,似乎想吃碗麵,但不知何故卻遲遲沒有上前開口。

“哎去去去!哪裏來的花子?滾一邊去,別影響我做生意!”

麵攤老板挺著胖肚子揮舞著木勺子不耐煩的驅趕那可憐大叔,大叔尷尬的陪著笑,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鍋,無奈的扭頭準備離去。

淩晨看了他一眼,估摸著他應該是囊中羞澀,於是伸手招呼道:“哎~那大叔,莫走!店家,給他弄碗湯麵,把你鍋裏的老員工撈出來給他盛上,錢算我的。”

淩晨說完,那老板陪著笑走過來,剛要推脫,袁小狗起身攔住他,將2兩銀子拍在他的胖胸口前。

老板見到銀子,眼冒精光,當下也不再廢話,將叉子戳進鍋底,將早就燉的爛熟的羊肉撈了出來,放進盤子遞給那大叔,大叔惶恐的接了過去,連忙坐在最邊上的桌子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淩晨看的有趣,拿了兩瓣蒜走到他身邊坐下,一隻腿踩在凳子上,頗有成就感的剝好蒜遞給他:“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來大叔,就著吃,可勁吃!管飽。”

漢子嘴裏嗚嗚啦啦,一把抓過去蒜瓣胡亂塞進嘴裏,吃的滿嘴流油,雙手全是肉屑,啃完店家的老員工後,又“呲溜呲溜”的吸了兩碗麵,喝了一大碗羊湯,這才舒服的打了個飽嗝,不好意思的看向淩晨。

“小人……多謝老爺賞飯。”

“哈哈哈哈哈~~”

淩晨仰天大笑,背著手十分滿意的離開了麵攤,袁小狗看了一眼那大叔後,也追上淩晨。

那大叔坐在麵攤桌前,抹了一把嘴,望著淩晨的背影若有所思。

十分鍾後——

“老爺,咱家真的住在泰和坊嗎?”

這已經是大叔第三次詢問了,淩晨不耐煩的捂臉說道:“泰和坊!泰和坊!泰和坊!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才能記住,哎呦……”

“還有,叫少爺!”

完蛋!被傻子纏上了。

大叔姓胡,名奮,也是被戰火毀了家園,無處容身才流浪到濟州城的。見跟著淩晨有飯吃,說什麽也要幫他提著藍天村村民送的野味,想起前兩天家裏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淩晨就收下他了。

隻是萬萬沒想到這人腦袋不好,一遍又一遍的詢問是不是住在泰和坊,淩晨都有點擔心這貨會不會把劉凝攔在門外,把徐朗放進後院了。

不過有一說一,胡大叔體格子很壯,看著就很唬人,用來充作門房十分合適,就是性子有點內向害羞的感覺。

想想家裏不是問題少女就是瘸腿大叔,淩晨就有點麻,自己家都快成殘障人士收容所了!得虧小晴是個正常人,不然自己遲早得瘋。

沒辦法,誰叫自己心軟呢?收也收了,買也買了,總不能把他們趕上大街去挨餓挨打吧?

“胡大叔,你別亂動。”

小晴拿著布尺給渾身不自在的老胡丈量身形,量完後在布匹上比劃一下,用淩晨的寶貝毛筆畫了一道後,繼續給他量腳。

“胡大叔,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布匹?我去布店扯幾尺給你做身新衣裳。”

小晴量完後,老胡如蒙大赦,趕忙躲到一邊:“莊稼人哪敢有要求,姑娘看著做就行……”

小晴又看向淩晨,淩晨雙手一攤:“你別看我,我也沒什麽好建議。”

“那就用黑布和棕布吧,既貼切大叔的年齡,也不失了咱家氣度。”

淩晨聞言笑著指著小晴說道:“瞧瞧,我原本還想再找個管家呢,這還找什麽?現成的女管家就在這呢~”

小晴嗔笑一聲,懶得搭話,抱著裝了剪刀、布尺和鞋樣的簸箕去後院找小霜了。

淩晨則是領著老胡來到前院,給他安排了房間,講了一些規矩後,讓他跟著袁小狗出去買生活用品了。

然後……

他就沒事幹了。

大房子有了,吃喝也不愁了,還有貼心的丫鬟和不著調的朋友,小康生活這麽無聊嗎?

這麽一對比,他還是懷念那段為了填飽肚子不停奔波的日子,雖然吃了上頓沒下頓,但過的充實啊~

啊!終於知道缺什麽了!

家裏還缺輛馬車呀!自己出行一直是雇車的,還沒有一輛屬於自己的馬車,一匹上好的坐騎呢!有房無車,以後媳婦都找不到,得去東市瞧瞧。

於是淩晨興高采烈的出了門,碰到了一臉嚴肅的文若。

“我要出征了。”

晉國這次動作不小,全國的常備軍才二十萬,一次就出動了將近一半,看來是真想跟大魏碰一下子。

要是擱以前,自然不用太過擔心,但現在的大魏一分為二,內戰不休,實力大損。又剛剛經曆了北海府之戰,兵疲將乏,平民飽受戰火侵擾,苦不堪言。

再這麽下去,非出大亂子不可!

太後的意思是,召集大魏所有能打的軍隊和將領,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晉國上一課,順便震懾一下其他宵小,想趁火打劫,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

誰坐天下,淩晨不感興趣,但文若的安全,淩晨還是有點擔心的。

“你年紀小,容易被洗腦,別聽了那些老頭子胡咧咧,腦子一熱就衝上去幹,凡事多想想家裏人,你妹你娘你爹……算了還是別想你爹了,他們可都等著你回來呢~

看到形勢不對就先溜,就算占了便宜也要保持警惕,不可得意忘形。如今快要冬天了,南方少雪而多雨,萬一遷延日久,可要仔細風寒濕凍。多跟百戰老兵學經驗,少聽生瓜蛋子吹牛逼。”

淩晨麵色憂慮的拍著文若的肩膀叮囑道:

“記住,活著比什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