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梧桐葉子寫字

?又過了幾日,聖旨頒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金記金號為禦賜金器皇商。

金家如願以償終於成為皇商,普大喜奔!

此時已是十月初,天氣有些寒冷。京城的氣候不如南方溫暖,四季鮮明,霜降已過,再過兩日便要立冬,天上已難見南飛的大雁,隨處可見落葉飄零。

金家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得到皇商的殊榮意味著金家從此脫離賤商的對伍,大餅翻個兒,看著還是大餅,其實已經不同了,金黃金黃!

真的,不信你看,金家園子裏那幾棵梧桐樹,落下的葉子都是金黃金黃的,金家的金。

林安兒手裏便拿著這樣一片金色的樹葉,記憶中有一出戲叫做紅葉題詩,說的是千金小姐與落拓書生隔了水塘子意|淫的故事,那用來意|淫的道具就是一片片紅葉,紅葉上寫著讓人臉紅心跳的詩詞。

金家花園裏有紅楓樹,楓葉太小了,而林安兒的字寫得很大,所以還是梧桐葉子更適合。

秋末的梧桐葉還不是很脆,狼毫筆軟軟地寫在上麵,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字就把整張葉片占滿了。

林安兒垂頭喪氣,吃貨就是吃貨,想用葉子傳遞情報都不行。

“小姐啊,你在寫什麽?”

站在林安兒身後的是趙媽媽,她的眼睛正盯著攤在桌上的葉子。

“小姐,有上好的宣紙不用,為何要在樹葉子上寫字啊?”

“我喜歡樹葉子。”

“可上麵這兩個字是哥哥吧,小姐你為何要寫這兩個字?”

“我喜歡寫哥哥。”

“小姐啊,你雖說年紀小,可也已嫁為人婦了,你在樹葉子上寫這些,老太太知道了肯定會家法伺候。”

林安兒秒懂,趙媽媽要麽看過紅葉題詩那出戲,要麽就是也有情哥哥和她意|淫。

本姑娘的哥哥是真哥哥,不是情哥哥,你這人真不正經。

“我隻有五歲,什麽都不懂,老太太若問起,我就說這是你教的。”

趙媽媽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四十多歲的老娘們兒,竟然被個小屁孩弄得語塞,可惜這是小姐,若是尋常孩子,她早就一個巴掌扇過去。

“小姐,你娘家是當官的,家大業大,可你既然來到金家,就要聽老太太的。”

“我當然聽老太太的話,你想讓我不聽嗎?”

“媽媽不敢這麽說,可小姐寫這樹葉子是幹啥?”

“我寫了送給夫君的,你管得著嗎?”

“夫君?”趙媽媽嘴巴張大了,的確,這兩個字從五歲小丫頭嘴裏說出來,這感覺還真是不一般啊。

“是啊,我的夫君就是金哥哥。”

好吧,趙媽媽表示:要麽是她理解錯誤,要麽就是她遇到厲害茬子了。

老太太和周氏都叮囑過她,讓她時刻提防東府的人。趙媽媽在金家摸爬滾打二十多年,什麽沒見過?什麽沒遇到過?老太太和周氏不用明說,她也猜到這個林小姐肯定是東府弄過來謀奪家產的。

大少爺是傻子,還不事事都由媳婦擺布,這個小丫頭年紀小小就這樣刁鑽,將來二爺和二|奶奶想要從老太太手裏接班可就難了。

二|奶奶說的對,要趁著小丫頭還小,就把她治得服服貼貼,膽小如鼠,就算是長大了,有娘家撐腰,她也不敢幫著夫君和二爺搶家產。

趙媽媽一低頭,見林安兒正在笑眯眯地看著她:“趙媽媽,你不想讓金哥哥做我的夫君嗎?”

趙媽媽似乎聞到一股黃鼠狼的味道,小黃鼠狼。

“小姐,大少爺是你的夫君,這個事整個京城都知道,可你們還沒有圓房,沒圓房就不是真夫妻,隻有不要臉的姑娘才會胡亂叫人夫君。”

你說這老太婆有多討厭啊,林安兒撅撅小嘴兒,別看她年紀小,她也能聽出這是拐彎罵她呢。

“趙媽媽,你是在罵我不要臉嗎?”

“不是。”

“那你是在罵四姑姑嗎?”

“更不是。”

“那你是罵咱家的哪個姑娘?”

如果麵前有棵樹,趙媽媽一定會找棵最粗的樹枝掛上去,這小丫頭片子也太胡攪蠻纏了,再這麽繞下去,她就變成咒罵主子的惡奴才了。

“奴婢誰都沒罵,小姐你就當奴婢......”話到嘴邊趙媽媽又咽下了,她不能在這個小丫頭麵前服軟,否則以後就更難管教了。

“好吧,那我就當你是放了一個屁”,趙媽媽沒說出口的話被林安兒說出來了,她還誇張地皺皺小鼻子,小手扇了扇,“好臭,好臭。”

趙媽媽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皮笑肉不笑:“小姐,老太太聽說連皇後娘娘也誇你讀書好,便請了位女先生,從明日起教你讀書,小姐明日記得早起。”

雖說本朝開明,商人亦可參加科舉,謀取仕途,可即使是金家這樣的巨富之家,也沒有子孫出仕為官。

金家有族學,族中男丁七歲開蒙,但沒有幾個能堅持讀到參加縣試的,隻要看得懂帳本簽得下合約,那就去鋪子裏學生意了。龍生龍,鳳生鳳,金家的孩子隻會數錢,至於讀書出仕這回事,已經被遺忘很久了。

林安兒是媳婦,也是金家人,女子不能入族學,但卻能請女先生在家裏調|教,無非是教些《女誡》《女德》,相夫教子也要能識文斷字。

趙媽媽傳達了“聖旨”便氣哼哼地走了,這個小丫頭太難擺布,她需要從長計議。

林安兒重又看向桌上那張寫著“哥哥”兩個字的樹葉子,她原本是想寫“哥哥為何不來?”,無奈她的毛筆字寫來寫去都是雞蛋那麽大,梧桐葉子也裝不下啊。

想像中,這片寄托了思兄之情的葉子在秋風中飛舞,飄飄悠悠飛出金家的高牆,飛到哥哥手中。哥哥知道小妹想他,哥哥一定會用相同的辦法和她聯係的。

可是她竟然連第一步都沒能做到!

林安兒看著自己的小胖手兒,扁扁嘴,她想哭。

她真的哭了,號啕大哭!

“哇——”

林安兒的哭聲如魔音繞梁,從她住的小跨院裏飄出去,飄到正帶著軍隊在府中轉悠的金玖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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