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難以承受的真相(6000)
他皺著眉,解釋,“阿芝,我是愛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你都願意跟我結婚了,為什麽卻還不讓我碰你!我每天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滿心的不安全感,我怕你突然離開,怕有一天失去你!所以我才……我才一時衝動……”
他走上前,擁住路芝的肩膀,“阿芝,我們生個孩子吧,好不好?”
路芝的肩膀被他剛一碰觸,就整個反抗起來,推開他,“你別碰我!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江孝元無奈,隻得痛心道:“阿芝,我愛你,我希望你接受我。愛睍蓴璩”
他轉身,出了路芝的臥室攴。
下樓時,江夫人問:“人呢?怎麽沒有出來?”
江孝元臉色不好,對母親勉強笑笑,替路芝打謊說:“她有點兒不舒服,我們先吃吧。”
江夫人疑心兒子和兒媳婦吵架了,卻不敢多嘴,隻好布置了碗筷,又去叫江昊天逕。
剩下江孝元一人時,他怔怔看了二樓緊閉著的房門,心頭很不是滋味。
當初初見路芝的時候,他是如何沒料到,今日會是這種情形的。
即便他知道,她對他笑,最多隻是有曖昧的味道,她真正喜歡的人,一定不會是他,可他還是想跟她在一起,相信終有一天,她那樣的女子,會被他感動——
當一切歸於破碎和破滅,竟隻留下痛苦的果實。
殊不知,到底是她變了,還是他從來都不曾了解過她……
臨近除夕,雲城的冬天再次陷入無盡的朦朧中,霧霾像一層厚厚的灰色紗巾,將這座城市包裹起來,讓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真容。
路顏早上到公司,路上堵了一個小時,黎井笙幾次打電.話問她到了沒,她都說沒有。
似乎不再提及“離婚”這樣的字眼之後,他們之間又歸於平靜。
黎井笙給他換了個司機,那人模樣俊俏,笑著對路顏說:“我叫阿虎,以前在南洋跟九爺混的!”
性格倒是豁朗,路顏看阿虎笑起來幹淨純潔,也沒有什麽不適應,隨他安排。
道路通暢的時候,黎井笙又打來電.話,路顏說,路通了,馬上到公司。
黎井笙似乎在翻著什麽東西,電.話那邊有些呼啦啦的翻書聲音,他說:“到了就好。”
末了,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叫了路顏一聲。
“恩?什麽事?”
他說:“路顏,有件事情,我必須提醒你一下,艾一敏……是莫耀迪的人。”
路顏拿著電.話的那隻手忽而一緊,心頭顫動,“她?是莫耀迪的人?”
她反問的語氣,顯然不足夠相信黎井笙說的話。
黎井笙淡淡說:“這是她親口說的,你可以問一問她,我不左右你的判斷,也沒跟你說,她是莫耀迪的人,就一定會對你不利,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先掛了,晚上我接你回家。”
收線。
路顏蹙起眉,看了看電.話裏存的號碼,有些猶豫。
阿虎通過後車鏡看路顏。
來雲城有些日子了,之前沒有跟路顏正式打過招呼,今天才算第一次。
阿虎想,路顏,比報紙上好看。
也看得出,黎井笙對她有心,不然不會讓他親自給路顏當司機,猶記得那天黎井笙找阿虎,他說:“你和華揚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去她身邊,我放心。”
他們之間雖說是老大與手下的關係,但黎井笙在南洋的那些年,對於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從來不擺譜,眾人畏他,亦敬他。他救了阿虎,阿虎願意替他效力,而真正願意把命都送給他的原因是,他待他們好,亦尊重他們。
原則,再狠辣的手段,不在自己人身上用。
而阿虎觀察了路顏,卻不敢肯定,她對九爺就是一樣的心思。
她還是猶豫。
bsp;心裏像是有一道屏障,常人無法突破,看來,唯有適當的時機才能真的讓她坦然麵對自己的心。
其實,黎井笙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這個時機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路顏自己不知道,黎井笙也不知道。
也許有一天,真的讓他為她死一次,才行。
路顏猶豫著,仍是給艾一敏發了一條短信,直接問——
“艾一敏,你真的是莫耀迪的人麽?”
隔了五分鍾,艾一敏回複,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說——
“我這裏有兩個東西想給你看。”
路顏思索著,回了四個字——
“到公司來。”
半個小時後,路顏剛剛在辦公室坐穩,秘書打來電.話說艾一敏來了。
請人進門。
艾一敏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裙,絲襪,長及膝蓋的靴子,厚厚的棉大衣在進門的時候脫下來,被包裹的玲瓏有致的身材,完美誘人。
她在路顏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翹起腿,交疊在一起。
風姿依舊,路顏卻覺得這一瞬間看她有那麽幾分陌生,但又熟悉……
就像,當年在紐約大學的一場酒會上,和她初遇。
“你有什麽東西要給我看?”路顏抱著手臂,問她。
艾一敏勾唇一笑,睨她道:“瞧你,現在已經開始把我當外人了。”
路顏沉下眉頭,“艾一敏,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吧?”
艾一敏挑著眉,點頭,“是不長了,以前你身邊也有很多為了你的錢跟你一起廝混的人,男的女的,看起來,我應該是時間最長的那個,畢竟,能受得了你以前蠻橫性格的人,不多。”
她語氣淡淡,話中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就如平日裏對她的態度一般,可路顏卻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
“單純為了錢,你可能也跟他們一樣早就離我遠遠的了吧?你接近我,是因為莫耀迪?”她問。出口才覺得有些艱難。
“是啊!”艾一敏供認不諱,“整天跟在你身後過日子,總有一天也會膩的,可是為了他,我不得不繼續下去。”
路顏覺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喘不過來氣。
她與艾一敏,固然曾經說過是最簡單的錢利關係,可終究,一個人陪在你身邊五六年,到頭來,卻說出這樣的話,叫她如何不心痛?
艾一敏幽然問她:“黎井笙沒有把話都跟你說麽?”那晚,她告訴了林算子,便料到會有今天。
路顏看著她,道:“他希望我親自來問你。”
艾一敏低著頭悶悶笑了兩聲,接著,將那晚和林算子說的話,敘述給她聽。
比起那晚,夜色的掩護下,今天的她,在講述這段過往的時候,臉上的悲戚卻無法掩飾。
路顏聽過她講完,深深吸了一口氣,“為了他,你甘願犧牲自己的名聲和最好的年華?”
艾一敏淒慘一笑,“你不是從來也沒在乎過名聲麽?名聲於我也是一樣,沒那麽重要的。況且,最好的年華?我覺得這就是我最好的年華。”
在最好的時候,做自己認為最對的事情,便是最好的年華。
路顏不知道聽過她說了這些之後,心裏是什麽滋味。
傷口未和,她仍舊覺得那種背叛感是無法泯滅的,可她也同情艾一敏。
有些時候,做錯了事情,是無法彌補的。就如她,即便是老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仍舊無法挽回過去已經失去的。
路家和路擎天,親情和愛情,這些就像早就注定了一樣,一定會流失。
路擎天被宣布死亡的那一瞬間,路顏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在崩塌,她甚至想,為什麽要重生?為什麽要第二次承受這種痛,她恨老天自作主張再給她一次生
命,更恨自己沒有辦法挽回過去。
可,最起碼,她還有重生的機會,還有後悔之後的認命,再麵對死亡,她無懼無怕,亦是無怨無悔。
而更多的人,沒有這個機會。他們在苦痛中掙紮,在生命流逝的那一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靈魂被抽絲剝繭,徒是惋惜。
艾一敏抽出一支煙,打火機點上,她吸上一口,由鼻息間緩緩吐出。
她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就像你,你才二十二歲,但是你卻願意用婚姻做籌碼挽回路家。聽到外麵人怎麽說你了麽?路擎天突然逝世,路家產業岌岌可危,你路顏,一力挽回了路家。別人都說,江五爺雖然是老油條,可是目光短淺,江家公子資曆不深,做事優柔寡斷,如果路家產業落在他們江家手上,必會支離破碎,而黎井笙……做事沉穩,手腕狠辣,都說你——有眼光。”
言辭中,似乎在安慰路顏。
路顏對她的“安慰”置若罔聞,外界不管如何評論,她自己難道還不知,一切都是黎井笙在操控麽?
確然這時,艾一敏話鋒突轉,說:“你確實有眼光,可你真的選對了麽?”
路顏疑惑的看向她。
指尖的煙頭燃盡,路顏辦公室裏沒有煙灰缸,艾一敏直接按在桌子上的一張白紙上。
煙頭灼黑了一張白紙。
艾一敏偏過身子,從帶來的皮包中拿出兩樣東西,擺在路顏麵前。
“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也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做的事情,不用報酬,就當做,這些年的情分。”艾一敏挪動了其中一份說,“這裏麵是我前幾天找的私家偵探,跟著路芝的時候,發現的一些事情,那一天野狼綁架你,不是偶然,你看了就知道了。”
路顏怔住,伸手去拿那個東西。
艾一敏卻指著另一個份,道:“這個裏麵是路芝婚禮時,停車場被刪掉的一段視頻,警察拿到的那些監控錄像被人做了手腳,但這個,應該能作為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你爸爸是被人害死的——至於是誰……你自己看。”
她站起身,說,“東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希望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
她提著背包,如何來的,便如何離去。
路顏怔楞著看艾一敏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桌子上,那兩份東西安靜的躺著,可每一個都是她想碰卻不敢伸手碰的。
終於,她鼓起勇氣,顫抖的拿起其中一份,打開。
“呼啦啦”,裏麵掉出來好幾張照片。
照片上,主角均是路芝,她或是側麵戴著墨鏡,或是背影婀娜窈窕。
是偷.拍的角度。
有路芝下車時的,有她正在街上走時的,卻大多是背景處有一間破舊的三層小樓,樓牆上爬滿了枯萎的爬山虎,陽台的欄杆上盡是紅繡。
還有兩張照片中,有一個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大小的男孩,留著平頭,瘦,臉色蒼白,一張是小男孩跪在陽台上往下看的樣子,一張是路芝拽著小男孩進小屋時的樣子。
那男孩的表情,是擔憂,是掙紮。
這個小屋是哪裏?這個小男孩又是誰?疑惑叢叢。
而接下來,袋子裏的兩張紙解釋了路顏的這些疑惑。
一張紙上,列出了那間三層小樓的詳細地址,在雲城南麵的一個小鎮,在雲城和鄰市的交界處,荒蕪的郊區。
一張紙上,寫了關於那個小男孩的詳細介紹。
姓名,張佳佳,年齡,五歲,最下麵的備注寫著——父親張赫,外號,野狼。
“砰!”
路顏驚慌的收手時,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灑在桌麵上的水順著桌角流到她的腳下。她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直愣愣的盯著那張紙上的備注一欄。
那袋子裏,還有一張便利貼,上麵是艾一敏的字跡。
她寫道:
——五年前,野狼的女朋友懷孕生下了一
個男孩,後難產而死,野狼在道上得罪眾多有勢力的人,怕人報複到兒子身上,便掩藏兒子的身份交給他的一個遠房親戚撫養。野狼膽子再大,也不敢動你,除非有人要挾他。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要挾得了野狼的籌碼便是他的兒子,而現在,他的兒子在路芝手裏。
路顏緊緊攥著拳頭。
路芝……是她!
埋藏在記憶中的那顆小豆丁忽然閃現出來,路顏隻覺頭疼欲裂,隻手顫抖的不成樣子,她拿過另一個袋子,裏麵隻是安靜的躺著一隻光盤。
兩個聲音在心裏叫囂著——
“不要看!”
“看吧!”
東西就在手裏,她還要怎麽去逃避?!
艱難的撐起身子到電腦前,她將光盤放進去,打開文件。
不多時,畫麵彈跳出來。監控視頻上,時間正是那日路芝與江孝元婚禮的當天上午十點半。畫麵中,偌大的專用停車場,路擎天的專用車停在中間。
路顏捂著嘴巴,看那輛黑色的流線光亮的凱迪拉克——那是路擎天生前最常坐的一輛車。
如今,物是,人非。
逐幀看下去,畫麵平靜的好似靜止了一般,卻忽然,一個人影晃了進來。
長身,黑色西裝,端正的步伐,冷峻的臉龐。
是……華揚!
路顏瞪大了眼睛。
實在意外,竟是華揚出現在停車場!
心跳“嘭嘭嘭”不受控製,路顏咬著手指,繼續看下去,隻見華揚探看了一眼四周,而後,他直直的看向了攝像頭,路顏的心髒猛然停滯了半秒鍾,有那麽一瞬間的錯覺,她以為華揚透過攝像頭看到了她。
可這是視頻,他不可能看到她。華揚隻是微微凝眉後,若無其事走向路擎天的車子,用鑰匙打開了那輛凱迪拉克的車頭蓋……
直到視頻結束,路顏仍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麵。
她頹然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怔怔的看著電腦上,早就變黑了的畫麵。
口中,念著:華揚……華揚……為什麽是你……
到底是因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黎井笙在開會,阿虎的電.話打來,說午飯時間沒到,路顏要出去。
他說:“是嫂子,我沒辦法拒絕她,就帶她去了,地點是景園。”
黎井笙對著短信看了幾眼,皺眉,發了個短信給路顏——
“去景園吃飯麽?我也過去。”
路顏正坐在車上,對黎井笙發來的短信沒有意外,阿虎打電.話給黎井笙的時候,她在旁邊。
她回了——
“不用,我吃完還有事情要做。”
阿虎笑著說:“我隻聽九爺辦事,他也是怕你有意外。”
路顏點點頭,能理解。
她問:“你跟在黎井笙身邊多久了?”
阿虎沒有華揚那麽冷酷拘謹,直接道:“八年多吧,九爺剛到南洋的時候我就跟著他了。”
想起那時,路顏也問過華揚這個問題。
他的回答,五年。
路顏說:“華揚好像也跟在他身邊時間不短,有五年吧?”
阿虎透過後車鏡挑眉看了她一眼,一時間話匣子打開。
“是有五年了,黎先生救過我的命,也救過華揚的命,那時候在南洋,都是風裏來雨裏去的。華揚家裏有個老母親,生活很苦,他又不愛說話,常被人欺負,後來有一天,人欺負的狠了,華揚還了手,這一還手,一拳把人打死了,死了的那個人有靠山,聽說自己人被打死了,便來找華揚麻煩,把他母親……扔進了海裏,把他打了個半死呆在碼頭曬了兩天,後來九爺知道了這件事,不但救了他,還替他報了殺母之仇,所以,我們這些人,都願意為他豁出去命。”
阿虎說完,又是扯了扯唇角,笑笑。
話說得雖多,卻把握著分寸,不多不少。
聽罷,路顏的心仿佛落入萬丈深淵。
願意為他豁出命,那是不是也說明,他也願意為黎井笙殺個人!
她掏出手機,上麵存了華揚的電.話。
黎井笙去南洋的時候,華揚一直跟在她身邊,話不多,卻讓人安心,路顏常常叫他幫忙做一些事情,大事,小事,都有,他也做得周全無比。
後來黎井笙回來了,她同華揚也少了很多接觸。
大部分的時間,華揚跟在黎井笙麵前,仍舊是那個不愛說話的冷麵悶葫蘆……
他向來同路顏之間,總是刻意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路顏緊盯著那個號碼許久,終於按下去。
電.話接通,華揚有些意外,未曾多想,掩住情緒,輕輕“喂”了一聲。
路顏聲音冷然,道:“下午我想見你一麵,到公司找我,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讓他知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路顏不曾期待過華揚會真的不告訴黎井笙而單獨來找她,可他……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