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和季風這才知道,裴凜川竟是在等謝綰姝。
消息很快傳回,“回稟王爺,謝小娘子很早便已睡下。”
“哼,她倒是心大!”也不知是在同誰賭氣,裴凜川一甩衣袖,便進了殿內。
留下玄羽和季風麵麵相覷。
“謝小娘子白日的時候,不是都說了不會來?王爺還在等什麽?”玄羽疑惑。
季風也不知道裴凜川是如何想的,
“也許,王爺是覺得謝小娘子會像在裴家老宅時那樣,偷偷溜過來?”
“那怎麽可能!”玄羽立即否定,
“這可是在凜威王府啊,謝小娘子有幾個膽子,才敢無詔就溜進主殿來?”
“也是。”季風讚同道,“除非......不想活了。”
兩人對視著,默默點頭。卻誰也不敢進殿去提醒裴凜川。
過了會兒,殿內的裴凜川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下令撤了所有的燈籠和明麵上的守衛。
看著孤零零隱於黑暗中的那座宮殿,裴凜川終於滿意。
可是,又等了許久,廊廡的那邊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好不容易沉靜下去的心又躁動不安起來。
恰在這時,皇帝的命令傳來,邀裴凜川進宮,說有要事商議。
明明晨時才剛見過,夜裏又通傳,必是有大事發生。裴凜川不敢耽擱,立即動身前往。
當他到達皇宮的時候,皇帝與魏相喝得正歡。
宮人尖著嗓音通報了一聲:“凜威王到。”
未等皇帝出聲,魏相便握著酒樽,踉蹌著步子向裴凜川迎來,
“本相的賢婿來了,哈哈。快,快來,一起喝一杯。”
裴凜川的眉間微微蹙了蹙。原來,魏令儀說的竟是真的,魏相當真來找皇帝請旨來了。
他不動聲色地向魏相拱了拱手,“原來是魏相在宮中飲宴,倒是本王來晚了。”
魏相也不責怪裴凜川錯開話題,依舊樂嗬嗬地盯著他看。
“之前本相還沒發現,凜威王當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也難怪有人會哭著喊著非你不嫁呢!”
話已經說得這樣明朗,再裝傻下去明顯不合適。裴凜川索性絕言拒絕。
“魏相說笑了,裴某閑散王爺一個,又素來好女色,身邊鶯鶯燕燕不斷,哪有正經人家的小娘子能看得上呢。”
魏相哈哈大笑,攬上裴凜川的肩,親昵地道:
“凜威王這就妄自菲薄了。人不風流枉少年,這些,老夫都懂。”
裴凜川覺得不適,卻並沒有將人推開,反而抬手,也攬上魏相的肩。
“要麽說本王能與魏相成為忘年交呢,還是魏相知我,懂我。今夜,我們一定不醉不歸。”
一旁的宮人立即遞上酒樽。裴凜川接過,與裴相的酒樽相撞,之後,一飲而盡。
魏相自然不甘示弱,一仰頭,咕咚一聲,便喝盡了杯中酒。
他打了個酒嗝,說出的話更加含糊:
“難怪,本相......第一次見王爺,就對王爺一見如故,原來,是後麵還有這樣的緣分......”
裴凜川並不想在此事上給予回應,連忙將話題扯開。
“別光我們在這兒喝,倒是把陛下給冷落了。走,我們一起去敬陛下一杯。”
“哦。對對對!”魏相的眼神都迷離了,由裴凜川攙扶著,好不容易回到了食案邊。
同裴凜川共同舉杯,敬向坐於上位的皇帝。“皇恩、浩**......還望、還望陛下下旨......”
魏相的話斷斷續續,已不成句。卻也能讓人猜出個大概。
裴凜川看向皇帝,正對上皇帝看過來,帶著詢問的眼神。裴凜川沒有一絲猶豫,立即搖頭。
一個動作,皇帝便知,這事兒,是成不了了。於是,也跟魏相裝起糊塗來。
“愛卿喝多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魏相沒有得到禦令,自然不肯離去。
三人又糾纏著喝了好一陣兒,直到魏相完全醉倒在食案之上,皇帝才揮手,命人將魏相送了回去。
殿內沒了旁人,裴凜川的醉態也立即消失。他恭順地朝皇帝行了一禮,“多謝陛下,替臣解圍。”
皇帝擺手,“隻是暫時替你遮掩一下而已。今後這事兒如何發展,還得你自己從中斡旋。”
“臣明白。”裴凜川的眉心深深擰起,顯然這件事並不好辦。
“或者,你直接將人娶了呢?魏相家的女兒,除了跋扈些,倒也是個美人兒。”皇帝半真半假地建議道。
“不可能。”裴凜川嚴正回絕,“臣的以身入局,僅限於與魏相攀關係,收集其罪證,可不包括婚姻。”
本是隨口一提,裴凜川卻這麽大的反應。
皇帝立即聯想到了晨時裴凜川提到的那個女人。“是因為那個她?你怕她不高興?”
裴凜川沉默不語。她會不高興嗎?他似乎連讓她不高興的資格都沒有。
皇帝看到裴凜川眼中的落寞,像是看到了什麽稀罕事。
眼裏不由閃過戲謔的光,“沒想到啊,堂堂凜威王,也有被拿捏成這樣的一天!”
裴凜川等了謝綰姝一夜,正是煩心。也不欲多說,起身便要走。
皇帝將人叫住,好心地提議道:
“要不要朕替你去說說,實在不行,讓她與魏相之女先為平妻,待到搬倒魏相,朕自會記她的功德一件。”
裴凜川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她若願意嫁我,我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樂意。又怎麽會讓她受那樣的委屈。”
皇帝驚住。好半晌,才低喃道:“我們的凜威王,真是個癡情種。”
裴凜川自嘲地扯動唇角,“可惜這些,臣還都未敢讓她知道。”
兩人的關係,竟是還未挑明?
皇帝默了默,也不欲在這種私事上多說些什麽。隻提醒道:
“賜婚的事,朕會幫你拖著。但是,魏相也不是好應付的。
這事兒,你定要謹慎處理。萬不可因為此事,毀了好不容易得來的與魏相之間的交情。”
裴凜川肅著神情做揖,“臣明白。多謝陛下。”
當裴凜川回到凜威王府的時候,月亮已懸於天空的正中。
看著那座隱於暗處的熟悉宮殿,他忽然就有些怯步。
在空****的院子裏轉了好幾圈,也沒能提起勇氣走進去。
一直守在暗處的季風現身,“王爺,謝小娘子並沒有來。”
裴凜川先是反應了一下,然後落寞地垂下了頭。
“知道了。”他的話沁著寒意,尾音與寂寥的夜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