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娘娘不放心,那由娘娘親自動手也是可以的。”說著,國師將手邊的一隻裝了水的碗放到何沉煙麵前,“娘娘隻需將掌心血滴入這隻碗中,兩滴便可,接下來就交給微臣吧。”
何沉煙點頭,想著國師可能看不到,又張口說:“沒問題。”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口齒清晰,和剛才那種迷茫的狀態完全不同。
但是已經迷迷糊糊的國師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別的圍觀的人又離得比較遠,何沉煙聲音又低,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麽。
人的掌心都是手掌中最薄弱的,自己要對自己下手,何沉煙心裏還是有些打鼓。
當刀尖刺入掌心皮膚的那一瞬間,何沉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渾身的經絡在那一瞬間都繃緊了。
兩滴血不算多,但是血液粘稠度高,要滴落下來並不容易,需要的量比清水大很多。
好不容易擠出兩滴血,何沉煙感覺自己的手又麻又冷。
國師拿著滴了血碗,又往碗裏麵放了一些草木灰一樣的東西,仰頭便一飲而下,看得何沉煙直犯惡心。
一切程序都搞定了,何沉煙又按照吩咐回到原位跪坐下來。
喝下血水的國師又開始神神叨叨,他的動作已經沒有最開始那般穩重,整個人飄飄欲仙,仿佛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中毒產生幻覺的境界。
服下解毒劑的何沉煙此時一身輕鬆,也沒了剛才那種毫無緣由的緊張感。
自己做的夢還能被戳穿?何沉煙自嘲地笑笑。
也就剛才中了毒之後,自己才會產生這般離奇的想法吧。
國師的動作越來越誇張,身形也越來越不穩,終於,他在自己的身體支持不住的時候,膝蓋一彎,雙腿盤坐下來,正好坐在了剛才宦官們送來的軟墊上。
一切都跟排練過似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掌心的傷口有些大,沒了外力的幫助,體內血小板要止住血還需要一點時間。
鮮紅粘稠的血液就這麽順著指縫流淌下來,帶著溫熱的氣息,嘀嗒嘀嗒落在何沉煙身下的軟墊上,又在瞬間被布料吸收。
明明下午的時候,自己的手還被楚驍抓在手心裏,沒想到曾經和楚驍接觸的位置,現在卻是鮮血淋漓。
迷信害人啊……何沉煙歎了口氣。
眼前的國師已經陷入昏迷,隻有胸前微微的起伏還說明這個人還活著。台下參與作法的人,臉上已經失去了剛才的新奇,有的人甚至已經無聊到打起了哈欠。
楚驍站在人群的最前麵,深深地凝望著何沉煙的背影,目光凝聚在她半握著的拳頭上。
小小的拳頭上沾滿了紅色的血液,觸目驚心。楚驍感覺自己的心都揪緊了,卻無可奈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眼前的國師卻一直沒有動靜,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著。
月亮已經掛上了枝頭,深藍色的天空中還有白雲朵朵,萬籟俱寂之時,時不時有飛鳥從空中掠過,帶來陣陣寒意。
“怎麽這麽久?”何沉煙喃喃自語,眼前的國師雖然還在呼吸,但是呼吸的間隔越來越長,經過了這麽長時間,如果何沉煙不是有意觀察,她可能已經發現不了這個人還活著了。
正在大家都已經閑得發慌的時候,一直垂頭盤腿坐在軟墊上的國師,突然像是一個被扯斷了線的木偶,頭朝下,硬挺挺地栽了下去。
“你怎麽了!?”何沉煙就在國師的麵前,第一時間幫他擺正了身體。
此時的國師已經渾身僵硬,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呼吸,何沉煙心口一跳,感覺事情可能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了。
旁邊駐守的侍衛連忙過來幫忙,幫何沉煙扶住了國師,充當幫手的宦官也湊了過來,發現國師的臉色慘白,毫無生氣,把手指湊到了國師的鼻子麵前,緊接著,整個祭壇充斥著他的尖叫。
“國師!國師死了!”
“什麽?!”眾人大驚失色,沒想到做個法事還會死人,難道是天降災禍!?
最後還是楚朝暉一嗓子震住了全場。
“肅靜!”
這一句話威懾力十足,那些嘰嘰喳喳的人頓時閉上了嘴。
“晚廷,去找太醫過來,速度快。”
“是!”劉晚廷領旨之後,腳下生風,身形動作極快,沒幾下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不愧是高手!何沉煙在心裏感慨,手上還抹著國師的脈搏。
楚朝暉命令侍衛將在場的其他人送回去,隻留下了楚驍。
“兒臣也願意在此略盡綿薄之力。”楚秋城不想走,在場的人裏麵,除了何沉煙,別的人都不會醫術,他還想趁機看看何沉煙的手段。
但是楚朝暉顯然是沒有這個耐心,這裏的人越多口越雜,非常不利於控製輿論風向。
自己身邊的每個人,楚朝暉的心裏都有一杆秤。
楚秋城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
盡管痛失了良機,奈何皇命不可違,楚秋城也隻好悻悻地離開了祭壇。
“嗬嗬,我還以為你能有什麽別的手段,這不是也被趕了出來?”
楚秋城一出來就聽到了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己想的那個人。
楚香玉的身後跟著幾個宮女,此時正向著他款款走來,眼睛裏帶著些許不屑。
“我當是誰,這不是本王最疼愛的皇妹嘛?”比起楚香玉,楚秋城的嘲諷也不遑多讓。
一對兄妹互相朝著對方走去,楚秋城率先開口,說:“父皇已經讓我們各自回去,皇妹你在這裏,難道是對國師的死有什麽想法?”
“那國師本就半死不活,要不是有父皇養著,說不定早就沒了生氣,本公主能對他有什麽想法?”楚香玉翻了個白眼,明顯是對國師沒有什麽好感。
楚秋城“哈哈”大笑,說:“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國師好歹也是沾了仙家的仙氣,不在乎這肉題凡胎罷了。”
“那不如就讓他在棺材裏好好睡一覺,再也醒不過來。”
楚香玉的語氣冰涼刺骨,反過來問楚秋城:“我的好皇兄,你剛才在裏麵呆了那麽久,又是為何啊?”
“本王當然是好奇,那國師平時無事,為何偏偏在今日作法的時候死了。”
楚秋城一臉神秘莫測,楚香玉冷哼一聲。
雖然沒有擺在明麵上,但是這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他們的目標從來都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