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劍訣》，既無招式，亦無劍意，看都看不懂，更別說修習啦。

它就像天上漂浮的雲，河裏流淌的水流，樹上飄下的落葉，沙石堆積起的山丘。看著平平淡淡，其中似乎蘊含天地至理，無上玄奧，其實，根本空無一物。

如同楚子期的心靈，空無一物。除了道，再無其他。可道不可言說，不可意會，隻能說，你懂了，你就會了，你不懂，你依然不會。

“你懂了嗎？”楚子期問道。

君莫問微笑答道：“我不懂，但我會了。”

“我本是道，我就是世界。天道以九製，起於一，極於九，故其數為終極之【九】。我領會了起於一，極於九的道理，這九式也就學會了。”

“一劍可成界，九劍亦可成界……萬劍仍然可以成界。”

君莫問緩緩訴說著他的感悟。

楚子期欣然一笑，對君莫問的悟性甚是讚賞，他問道：“現在，你可明白我為何將《九歌劍訣》傳給你？”

君莫問點頭稱是。

《九歌劍訣》隻是具名而已，劍訣本身實非九歌，九歌劍意是楚子期源出山河破碎的哀傷劍意。劍訣本身，實指整個大千世界，堂正浩大，大道無情，深不可測。

說明白，就是用劍解釋人生，解釋世界！

不過，對於君莫問來說，最關鍵一點在於：這門媲美流水之韻的天位武學，並無器靈之類的靈性生命。

在君莫問印象中，楚子期完全可以說是成神後的獨孤求敗。當然，兩個人的劍意本質略微不同，畢竟他們人生經曆就不同，一個是天資縱橫，與天爭鋒，一個就臥薪嚐膽，忘情天地。

這個時候，君莫問突然凝起了眉頭。

他的劍成世界，其實也是從自己穿梭無數世界人生中明悟出來，獨孤求敗的人生如劍，楚子期的《九歌劍訣》，怎麽就如此相似。若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師兄弟，學的是同出一門的武學，別人信不信不知道，君莫問卻是有點相信了。

大概是看見了君莫問疑惑的表情，楚子期含笑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地方困惑，我還可以講解一下。”

君莫問欲言又止，遲疑兩三次，方才開口說道：“為什麽我們兩個的劍術……看著如此相像，仿佛是一脈相承一般？”

楚子期神情一怔，眼神閃過迷茫，過來半晌，看著君莫問徐徐說道：“你的悟性倒是極佳，一眼就看出了天位武學的本源。”

他歎息一聲，卻是問了一個問題：“這個世界有盡頭嗎？”

也不待君莫問回答，楚子期已然自問自答起來：“這個世界其實是有盡頭的。除了我們所在的世界，還有許多其他異次元世界，其中各有傳承，武學技藝也與我們的世界，各不不同……”

君莫問聽著，暗自點頭，感歎不愧是此方世界至高的天道級強者，連異次元位麵都發現了。

楚子期話接上文，繼續說道：“別的世界我沒去過，也不知那裏的武學傳承是什麽樣子。不過，我們這個世界天位武學的本質，倒是非常鮮明，天位武學，究其本質，不過一句話。”

“那一句話？”君莫問默聲問道。確切來說，他沒有出聲，隻是在心裏說。

楚子期自然聽不見，不過沒關係，他也沒有故作神秘，徑直說道：“天位是世界，修行之本是圓滿自己的世界。”

無限時空，無限位麵，無限的道統傳承，這世上，對此最清楚的莫過於君莫問了……大概！

君莫問卻是驀然一驚，因果之間，命運浮沉，似乎有著冥冥的聯絡。當時的星點閃滅，無窮的位麵節點，為何到的不是其他世界，偏偏到了此界，這個正好對應他武學體係，其中竟有武道印記相互吸引的緣由。

……

那天之後，君莫問和楚子期有了師徒之誼，也就留在了望江亭。

時間晃眼而過，一轉眼，三個月就過去了。

天上明月玉盤高掛，星河燦爛，一閃一閃。

星空下，君莫問接引星光，銀線條條，縱橫個四十九道，編製錦繡，形成一塊天地棋盤，山河社稷。這是他的《九歌劍訣》，四十九道劍氣，編製出最接近世界本源的完美一劍。

楚子期看著他的展示，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劍法，如今也是初有其形了。”

這個“形”指的是大道之形，又被稱作通往至高道路的階梯。

稱讚了君莫問的進步，楚子期沉默下來，忽然又是長歎。

倪君明上前問道：“師尊因何歎息？”

楚子期每日黎明之前，前往海外，一日不歸，到了傍晚時候，月上柳梢頭，再次回轉。不過，那是從前，這三個月來，楚子期是經常不見人影，一天一夜，幾天幾夜不會來都是常事。

他是辦事去了——一間偉大的事。所謂功莫大於求主，偉大的事莫過於行刺王朝領導人了。

對此，倪君明甚是關心，好幾次請命相助，都被楚子期拒絕。對此，君莫問甚是無視，他可知道，楚子期心中隻有一片虛無，隻有大道，刺殺秦無意，與其說為了報國仇家恨，不如說是為了證道。

倪君明的疑問，也是君莫問的疑問，不由得注意力轉向楚子期。

楚子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秦無意雖強，卻並非無懈可擊。他最強的一點，也是最弱之點。這些要從他的崛起曆程說起……”

秦無意的強大，原因在於他有著九州神力護佑，百邪不侵，天下無敵。可是，如果神道之力真是如此強大，為何隻有秦無意一個人以此稱雄。

對於天位來說，神道之力不算秘密。可同樣是天位，站在此世天位巔峰至高神，對神道之力的態度——錦上添花。多了不在意，少了也不要緊。

神道之力，對比天位之力，前者是眾人心念匯聚而成，力量分散；後者是源自個人心靈的純粹意誌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對於那些入了道的天位至高神，意誌之堅韌，能經受世界破滅之力。

分散的力量如何能勝得過凝聚的力量。

但是這些屹立天上的神明，忽略了一件事——量變是可以引起質變的。並非七大神係選擇性遺忘了這個可能性，實在天位之質，遠遠超過了量可以追上的程度。

誰能想象到，秦無意統一大荒，聚集大地生靈凝聚的龐大神力，雖然強橫，依然不及天道級的至高神，可當他劃分九州，組建天庭時，神力居然發生了巨大質變。

不得不說，七大神係選擇決戰的時間和地點實在不算什麽，可能是運氣不好吧！七大神係本要趁機將竊取他們榮光的天庭實力一網打盡，結果反過來變成了，七大神係讓人一網打盡了。

“……秦無意的無敵一劍，無上威能源自他九州生靈對他的信仰。”

“要破除秦無意攜世界之力，無敵天地的神劍，必須先破壞天庭的九州神祗體係，令他神劍無威。可天神地祗的體現，全靠秦無意鎮壓九州，方才建立。如果不能擊殺，至少擊傷秦無意，打破他不可戰勝的神話，卻又不可能破壞天庭天神地祗的統治。”

要殺秦無意，先破他無儔的神道一劍，可要破神道一劍，必須毀掉秦無意的神道體係，也就是至少擊敗秦無意。

這就成了一個悖論。

楚子期為此，可謂苦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