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還是不接受，這是一個問題。

君莫問還在躊躇考慮，另一邊，小虞的祈禱卻結束了，她站起身來。

“你不在祈禱了？”君莫問開口問道。

小虞回過頭，目光無神地看著君莫問，眼神甚是暗淡，輕聲說道：“其實我一直知道，從很早的時候，我們越族已經被神明拋棄了。”

太古以來，人類眼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天災人禍，傷亡無數，哀鴻遍野，決非人力所能為，所能抵擋。遂以為九天之上，有諸般神靈，天庭穹宇，九幽之下，亦是陰魂歸處，閻羅殿堂。

於是為生存故，人類仰則祈求天神，俯則拜求地祗，小到日間瑣事，達到國戰決策，莫不可占卜決斷，祈禱神諭。

這個時代，實在沒有比被神明所棄的部落，更加殘酷的事了。

“哈？”君莫問的神情充滿了驚訝和不解困惑。

小虞細雨輕聲，繼續說道：“這是我們祭祀一係傳承數百年的秘密……”

也許是末日將臨，又或者遭逢巨變，小虞將越族最深處的秘密吐露了出來，吐露給君莫問這個外人。

“我們現在當祭祀的，最重要的標準不再是從前的唯信仰論……祭祀，首先要有部落治理的種種素質，要比部落族長懂得治理部族，其次，需要魄力和堅定的信念，在其他人迷茫的時候，你要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君莫問微微一怔，這不就是封建政權的特點了，君權神授！小虞妹妹依靠祭祀代表神明的身份，憑借無上權威，或是台前，或是幕後，掌控著部落大權，操縱著部落的決策和出路。

揭開掩蓋的朦朧紗布，小虞妹妹才是越族真正的族長，皇帝，女皇，無冕之王！

君莫問莫名之間感覺到一種沉重感——曆史之重。恍惚中，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時間長河，看到了曆史變化，風雲生滅，看到了原始社會向封建社會開始了轉變。

“操縱一族的生死，做神明的感覺怎麽樣？”君莫問很有誠意的問道。

小虞微微搖頭，輕聲細語：“神的威嚴，太沉重了！”

莫名其妙的回答，君莫問卻隱約有所悟。神威如獄神恩如海，原因就在此，神承受了眾生無法承受之重，所以他的威壓，眾生無法不拜服——

咳咳，這叫做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君莫問不解問道：“對我這個外人說這些，沒關係嗎？”

“反正我們部落，肯定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也就沒什麽可保守秘密了。”小虞語氣輕鬆的說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獸潮過後，怎能安穩？

小虞的神色沒有絕望，反而充滿著一種看破一切的灑脫。

“竟然勘破了生死！”君莫問暗暗讚歎。丘越的妹妹才是真正的天才啊，這樣的年紀就能勘破生死之謎，浪翻雲也是在紀惜惜死後，方才勘破這人之一生最大的難題。天位不敢說，地階對小虞已是一片坦途。

他正暗暗感歎小虞的天才，小虞姑娘一句話沒說，越過君莫問離去。

“你去哪裏？”君莫問追問道。

小虞頭也不回，邊走邊答道：“你離開吧。你不是越族人，可以離開的。獸潮前進的方向一般不會改變，你隻要在獸潮來臨前橫越千裏就可以躲過獸潮鋒芒最盛處。你，應該可以做到。”

一隻荒獸可以在山林原野縱橫不羈，當荒獸匯聚，越來越多，匯集成潮流，便是最強橫的荒獸，也不得不屈服於潮水的慣性。

說完，小虞也不待君莫問回答，徑直離開。

欣賞著眼前優美的湖光山色，夢幻般的景色，君莫問歎了口氣。地麵的震動越發浩大，逐漸接近大地震的地步，湖水已經開始跳起朵朵水花，浸染岸上。

獸潮一到，這個地方恐怕頃刻狼藉一片。

“怎麽樣，你的選擇呢！”流水之韻傳來意念。意念波動稍有削弱，似代表她正漸漸遠去。

“如果這是你的美人計，我隻會告訴你，答案將令你失望。”君莫問淡淡答道。他可不相信，小虞姑娘沒事就把部族隱秘隨便對人說，如果不是流水之韻暗中影響，絕不可能。

“美人計？原來你喜歡這個年紀的女孩！”流水之韻嗬嗬大笑道。“讓小虞說出祭祀的隱秘，隻是想引起你的同情先還有憐香惜玉罷了，哪有什麽美人計？”

這不正是美人計嗎？君莫問暗暗皺眉，接著一怔，意識到可能對牛彈琴了。流水之韻的確仿佛人類似的，無論言辭和語氣，都似是人類。但是，與不久前遇到的霸下一般，終究不是人類，處在模仿階段。

流水之韻泄底了，她一切行為都仿佛人類一般，但正如獨孤求敗所說的一樣，作為人為創造的神器，流水之韻有著極限，即使她的創造者有著接近造物主的境界，也不過多給了她進化的追求。

“好，我接受流水之韻的傳承。”君莫問突然開口道。

“咦——”這次輪到流水之韻驚詫了。他怎麽忽然同意了，我還有許多說辭沒有出口呢。

先前，君莫問之所以遲疑，未知的強大敵人是一個方麵，最大的原因是對流水之韻本身。玄幻小說裏常說，神器再好，如果無法使用，有等於無，甚至還可能影響自身實力發揮。總之，除了神器名字好聽，有派頭以外，此外缺點多多！

可是現在，他發現流水之韻並無想象中神奇深奧。她也是人為製造的，並非洪荒神話的先天靈寶，先天至寶，拋開傳說的神秘色彩，流水之韻和人類製作機器工具，實無太大差別。

“你怎麽忽然答應了。”流水之韻疑惑問道。

君莫問微笑道：“因為，人這種生物，是非常善變的。前一刻可以視死如歸，後一刻立即可以變成懦夫。或者，反過來說更符合你的美好的幻想。”

“人類果然善變。”流水之韻小聲嘟囔了一句，然後在沒有意念傳來。

光華一閃，流水之韻載體的玉石出現在君莫問眼前。他抬手接過，仔細把玩觀察，感覺很像修真小說中傳承功法的玉簡。

“既然你願意接受傳承了，我先將流水之韻的曆史告訴你。”

拜入任意一個門派書院，第一堂課的內容，總是講述門派曆史，過去的豐功偉績。君莫問對此微有疑惑，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如今講述有什麽用，今日再聽起流水之韻講起她的過去。

君莫問明白了，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有傳統！

流水之韻忽然問道：“天位有幾重境界。”

君莫問一愣，毫不猶豫地說道：“不知道！”

流水之韻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本小姐很費解，連天位常識都不知道，你是怎樣修煉的天位！”

如果天位是一個迷宮，走出迷宮意味著突破天位。那麽，天位的境界常識就是走出迷宮的最基本指導，所有走出迷宮的方式都是從這個基礎衍生出來的。君莫問懂常識，卻走出了攔住無數天才的迷宮——

她實在無話可說了。

“以前的不說了。”流水之韻有些無奈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了，天位功有三重境界——”

“天位境！”

“天心境！”

“天道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