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州之南,山脈蜿蜒,群山綿延不絕,如山水畫上墨跡連連。其中有一線山脈狹長彎曲,形似新月,因形成意,故名鉤月山脈。

荒脈山林,綿延萬裏,幾可成無盡山丘。鉤月山脈雖是其中較小一條山脈,但也有八個人族部落群居於鉤月山脈地域,分別是越、雲、寧、中、瀾、宛……

荒江從諸山之巔昆侖起源,橫穿九州大荒,浩浩蕩蕩,將大陸分成南北兩段,最後擦過鉤月山脈滔滔湧入大海。荒江入海口與鉤月山脈交接處有一間望江亭。

時間轉到君莫問尚且沒到此界的前夜。

天空辰星閃耀,銀河高掛,遠處海潮洶湧,濤聲陣陣傳來。望江亭上,一個白衣文士形單影隻,腰係古樸長劍,孤獨靜立,仰望明月如鉤。忽然,白衣文士拔出劍,望著浩渺無際的大海,彈劍長歌,吟道:

“滔滔孟夏兮,

草木莽莽。

傷懷永哀兮,

汩徂南土。

眴兮杳杳,

……

……

知死不可讓,

原勿愛兮。

明告君子,

吾將以為類兮。

悠揚的聲調仿佛繞梁不絕,飄蕩望江亭內外,漸漸匯聚成氣場,點點星沙飄揚,仿佛夜晚田野的螢火蟲,靈性飛揚,飄來飄去,煞是熱鬧非凡。

“《懷沙》劍意!”

“子期兄,故人拜訪,你就這樣歡迎嗎?”一個背負長矛的壯碩大漢大聲說道。洪亮的嗓音如雷霆一般,轟隆作響,滔滔不絕,甚至湮滅了海潮撞擊海岸的澎湃聲音。

“燕狂徒,你還算不上我的朋友。”白衣文士轉過身,俊逸無匹的麵容微微冷硬,淡漠開口說道。他冷冷的目光盯著燕狂徒,毫無暖意,意念一動,劍意星沙仿若銀河倒卷,洶湧澎湃,星光滅絕,襲向燕狂徒。

燕狂徒眼神微微一變,倏然抽出背上的長矛,鏗然駐地,“砰”一聲脆響,一股如山如嶽的氣場,蓋壓望江亭。聲波發散,道道空氣漣漪似乎鎮壓壓寰宇,洶湧而來的劍意星沙驀然凝固,一息過去,嘭!

劍意星沙消失,山嶽氣場逸散。

燕狂徒哈哈一笑,洪亮的聲音震耳欲聾,說道:“楚子期,就算我們不是朋友,你也不用一見麵就給我一劍吧!不過話說回來,你的《九歌劍訣》越發精深莫測,剛才差點接不住。”

楚子期淡淡說道:“你一開始不就想試我的武功,現在我替你做了,你反倒怪起我來了。秦無道固然強絕當時,天下最強,但最強並不意味著無敵,要殺掉我,他秦無道還差了一點兒。”

秦無意!

秦無意,秦皇名諱,統一大荒,鑄造九州天庭,荒古大帝之後的無上皇者。

聽到這個名字,狂傲的燕狂徒也不由臉色微微一凝,沉聲道:“二百年前,七大天道級高手率領無數強者西去,全軍覆沒,隻有子期兄在秦無意一劍下逃生……”

“這並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楚子期冷冷開口,打斷了燕狂徒的話。

他冷然說道:“你可以說明來意了?”

燕狂徒苦笑道:“在說明來意之前,我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

楚子期道:“說吧!”

“秦無意凝聚九州天庭之勢的一劍,威力撼動天道,擊殺七大天道高手……子期兄是怎樣在那一劍活命的?”

楚子期淡淡歎了口氣,轉過身,背向燕狂徒,眺望大海。驚濤拍岸,一時多少英雄人物,在這潮漲朝退的海浪中前赴後繼。

九州之中,天位並起,神係眾多,其中七大神係稱雄,高高在上。秦無意一統大荒,驅逐荒獸,匯聚九州氣運對七大神係的地位造成了莫大威脅。但當七大神係察覺到秦無意的威脅,秦無意大勢已成,不可力敵。於是,七大神係的主宰,聚集天位強者,西去滅秦。

結果……卻是一敗塗地!

九州天位數量一日之間,降低了數倍,幾近稱得上諸神黃昏了。

近百名天位,讓秦無意一劍斬盡。除了一個人,楚子期活了下來。二百年前,楚子期雖然是舉世矚目的天才,有望臻達天位至高境,但當時的楚子期終究不過是初登天位第二重境界,比他強的,不說那七個至高天位,其他天位中也有十幾個勝過楚子期。

但是,偏偏楚子期這個普普通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家夥,在秦無意劍下逃命。

——疑惑!

楚子期雖然是天才之選,但也僅僅是天才而已。秦無道不可能對他留情,楚子期能活下來的原因隻能是——他運氣好!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也隻會是事實。

天位強者,力量掌控無比精妙,力量不會多用一分,也不會少用一分,恰到好處。秦無意絕倫傾天一劍,應該斬盡對手才對,但他卻未盡全功,留下了一絲生機。

秦無意的境界,當是圓滿無暇,無有瑕疵,但他偏偏出現了瑕疵,那就是秦無意道基之上,源自根源,無法改正的破綻。就是這處破綻,令楚子期生還,楚子期運氣好,正好碰著秦無意劍勢破綻,逃過一命。

當然,這些都是秦皇反抗者的推論,其中未必沒有維持信心的因素。隻是刺秦一戰後,天位精華盡失,生還的楚子期反而成了最強者,刺秦的細節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到了今日,燕狂徒終於來向他求證了。

楚子期微微斜睨,長歎道:“秦無意殺不掉我,自然是他的神道一劍仍有瑕疵,未盡圓滿。”

“真的?”燕狂徒有些喜形於色,驚喜問道。他不得不驚喜,秦無意撼動世界天道的一劍實在太過強悍,如果真的圓滿無暇,實在令人生不出抗拒之心。沒有了信心,他們的反抗事業必敗無疑。

楚子期淡然道:“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燕狂徒急切追問道:“秦無意的劍勢破綻是什麽?”

“他的破綻嗎?”楚子期神色有些惘然,一聲呢喃。

秦無意天位武學的破綻瑕疵,楚子期的確有些觀點。

“現在還不能說!”這絲惘然一閃而逝,楚子期凝重說道。

“對,不能說。”燕狂徒察覺自己有點急切了。秦無意可是天道級數,探察因果,預知未來,這些都是基本能力,自己等人暗算他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隱瞞,秦無意破綻這種事,還是意會為好。

燕狂徒開始講明來意,笑著說道:“秦無意明年將會前往泰山祭天,我們邀集七神係的天位強者,圖謀再次刺殺。這一次一定要殺掉秦無意。”

“祭天!”楚子期勃然色變,大聲說道:“絕不可以讓秦無意完成祭天,否則他就真的當世無敵了。”

“呃——”燕狂徒眼神怪異地看著楚子期。

祭天而已,一個體係健全的神係經常做的事,有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