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一出，天地無光。
君莫問的無上劍意仿若磐石，命運水流的流動不息，清流急湍，卻衝不破礁石的阻礙，定住一片空間的時光流逝。
時空停止狀態下，萬物都變得仿佛照片中的影像，無影的光芒現出了形體，散射出暗淡光線下來。雖然仍看得見事物景象，卻是什麽也感知不到了。武者的所謂靈覺和天人交感不過是對天地脈動的感應，當天地都靜止的時候，靈覺自然隨之陷入一片黑暗。
虛空法則具現為一道道瑰麗神秘的線條，層層疊疊，眼前天地就像是一幅由線組成的造化鍾神秀的自然畫麵。
“我早就說過，世界如河，命運是水，這流線體的法則線，不就是水平線。”君莫問語氣喜悅，那是明悟了天地大道喜悅。
時間和空間既一體的時空，又是彼此獨立的不同層麵。君莫問隻有停滯時間和破碎虛空的力量，卻是沒有封鎖空間的力量。不過，空間是天地大道的存在之本，時間卻是天地大道的運行之本。
君莫問以蘊含時間停滯之力的絕世劍意截斷了世界運轉的齒輪，這片虛空中的一切都仿佛定格了一般。而合道級劍聖曹秋道，與道相合，此刻想要擺脫“定身術”，他首先麵對的不是君莫問強橫到斬斷大道的劍意，而是世界本身對他寵愛，停滯的大道對他束縛。原本的無限加持，如今卻成為了無限束縛。
雖然曹秋道連一根手指都無法顫動，可意識的靈光卻不受時空的限製，至強至剛，無所拘束的劍意散發著輝耀天地的閃耀光輝。
“曹某也說過，會自己尋找到破碎虛空之道，踏足仙境。現在的局麵，真是曹某想要的。”
君莫問的劍意截住了時間，間接停止了空間流動，可是畢竟不是時空的掌控封鎖，隻需破碎虛空之力，就可得救。
這也是曹秋道的目的，通過生死之間的沉重壓迫突破境界桎梏，破碎虛空。
他至強至剛的劍意不斷鼓蕩周身氣血，想要擊潰，耗去自身存在空間裏的君莫問劍意，調動起全身真元，以破碎虛空的偉力破碎掉時空封鎖。可無數的法則線纏繞著曹秋道，將他束縛在這片天地，使其難以超脫。
“呦！曹秋道。連世界都在挽留你呢，不想讓你離開呢！所以你還是和這個世界一直在一起吧。”
本就是君莫問的劍意封鎖虛空，自然不會阻止他自身移動，而且就像處於自身領域世界，隨心所欲。一步踏出，仿佛踏破虛空瞬移一般，正對曹秋道麵前的劍鋒一尺地方。
劍尖處閃爍著熒光，鋒芒畢露，但並非劍氣毫芒，那是意誌的光輝，近乎實質的武道劍意，展露的破碎一切的意誌。
君莫問微微搖起頭，歎息道：“做人真的不要太貪心了！”
說著，輕鬆揮手一劍，捅穿了曹秋道心胸，直透其背。
覓求生死之間的突破，與其說是厚積薄發，不如承認是迫不得已之下的寄希望於運氣和命運。這般情況十個中能有一個成功突破就偷笑了。
其實曹秋道方才仍有生機，可惜他自己放棄了。物質的一切，身體，能量都受時空的影響，可心靈意誌可超脫一切，曹秋道雖然軀體被禁，可強大的心靈意誌卻已經超脫了天地束縛。心念破空，不過一念之間。
君莫問揮劍斬殺曹秋道，未嚐沒有逼他心念破空的意思，可曹秋道選擇了死。
“何必呢？”
風吹起，雲飄動，時間重新恢複了流動。
“咳咳！”曹秋道吐出一口淤積心胸的血，微感暢快，死亡正在接近：“無法掙脫天地的束縛，即便永生又如何？”
他因合道而此世無敵，卻也不由被天地法則束縛住，無法破碎虛空，而若神識破空，則會被命運河流捕捉，長久沉淪。
“是啊！”君莫問歎道。
築墓立碑，稷下劍聖曹秋道埋骨於此。
他扶著墓碑，追憶著曹秋道一生，心中忽然有一種奇妙思緒：“總是為別人立碑，當自己死的時候，有沒有人為自己立碑。”
“嗯，還是王詡那種死法更壯麗啊！”
君莫問仰望天空。
“最後一劍了。”
劍指蒼天，一股浩然無敵的劍氣直破蒼穹，淩厲，毀滅，斬斷一切的氣息散發虛空。一切斬出，地風水火齊出，森羅萬象盡滅，破開了命運洪流。
斬道！
道即世界，虛空法則是世界的延伸，世界強弱，也就是道的強弱。想斬破世界，不知要宏偉的力量，還需一種概念，斬斷世界的概念。淩厲強大的劍氣隻可以裂時碎空，斬開命運的劍意才有可能逆天改命。
一道虛化門戶，通往世界本源的大門打開了。
“去嗎？”
君莫問笑了笑，踏進去。
……
西方創世紀：淵麵黑暗，神靈行於水麵。神說，要有光，於是光暗分開，而黑暗之前，就是——
虛無！
東方開天地：天地未開之前，鴻蒙一片，無天無地，無宇無宙，而鴻蒙之前，則是——
混沌！
所謂的混沌與虛無，就是君莫問眼前的一切。
他感覺自己正在漆黑如墨的夜晚，天空中是無垠虛空和閃爍星光。仿佛站在曠野的星空之下，以璀璨繁星為背景。
君莫問所有的真實，隻有腳下一條水流，流水潺潺，靜靜流淌。
“世界果然是命運的河流，不過卻不是結冰的河流，僅僅河水流動緩慢而已。不過，在流水的慣性下，對於水中的小魚來說，破水麵而出，冰麵也無多大區別。”
河流很小，甚至可以說隻是流水。
她的源頭是上遊的一片湖泊，而盡頭則是橫切而斷的瀑布，河水循環不息地流淌。從瀑布的流水下落虛無中，又詭異出現上遊湖泊之上，化作雨水重新落下。
這溪流水，既是空間，亦是時間。君莫問在裏麵看到了“尋秦世界”，“邊荒世界”“大唐世界”和“覆雨翻雲世界”，甚至“淩渡宇係列世界”，直到最後瀑布結束——2012！
君莫問莫名地一笑，低聲自語：“哈，‘黃易’武俠小說世界。”
“可是，現在該如何辦？”
君莫問伸手在水麵上撫了撫，卻沒有去觸摸，他不能、也不敢。
原來所謂世界紀元之末劫，不知是結束，也將是開始。
現在他隻要將身體意識融入命運河流中，馬上就可以成為造物主級別的神明，統治一方位麵世界，成為虛空宇宙中統治一片世界長生永存的存在。
而且若駕馭這條世界河流，橫行虛空，吞噬其他位麵世界，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強大。
君莫問拒絕。這個世界也許可以使他的神道之路旦夕可成，這方世界雖然破損弱小，若有人修修補補，順便吸收其他位麵世界的本源修複，也能破而後立，重新成長成參天巨樹。（世界樹還是次元海？）
可得到巨大利益，同時意味著承擔同等大小的責任。從此和世界密不可分，永遠和這方世界纏在一起，成為受束縛的本土神明，這可不是君莫問想要點，看看曹秋道的情況就知道了，真到大劫來臨之時……
“對不起啊，我已經有了自己的道，我們真的不合適！”君莫問對著水麵訴說道，而後轉身，不再看這世界組成的流水。
他凝視著遠處的星光和夜空，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麽玄機，可惜除了瞳孔因黑暗而腦袋法魂之外，再無其他。
不由苦惱道：“似乎無路可走啦！”
虛無正不斷地侵蝕著他，若不想被虛無變成虛無，他隻有三個選擇：融入命運河流，成為這方世界的真神；跳入河流中，像當年見到的張三豐一般，沉淪紅塵或安眠；最後，摒棄後路，破釜沉舟，向著星光前行，要麽找到彼岸世界，要麽在航路上沉入黑暗虛無。
“真正的選擇從來都是隻有一個的。”君莫問輕笑。
連曹秋道都有那種心胸氣魄，寧死不屈。他君莫問豈會弱於他人。
遠方的星辰一閃一閃，璀璨耀眼，並非恒星幾近永恒的光芒，而是此生彼滅的世界。世界雖然比恒星還要“永恒”，但在多元宇宙無窮世界的數量下，每一刹那都有一個世界生滅。
那一顆顆星辰，其實就是一個個世界，一個個位麵。可惜看著不遠的星空世界，實際上遙遠地不可能到達。
“這是——”
“覆雨劍！”
君莫問將走上“絕路”時，忽然發現了一劍不該存在於此的東西——浪翻雲的覆雨劍。
輕撫劍麵，他升起了淡淡感慨。
“君莫問何幸，能得浪兄贈劍相助。”
覆雨劍插入的虛空之處，正是一處通往彼岸世界的空間通道，浪翻雲為他留下的坐標。君莫問和浪翻雲雖然以劍相交，可交情卻並不深，甚至不如經曆數戰後惺惺相惜的敵人——龐斑。
長呼一口氣，君莫問拿起覆雨劍朝命運河流中“覆雨翻雲故事”的地方投進去。架設於虛空的河流，似乎無法承受一丁點波瀾，四尺九寸長劍沒入水中，蕩起無數漣漪，竟然一下子就破壞了水流慣性，命運河流的河水立時四散，分流虛空，消失不見。
一種莫名感到一種宿命感湧上君莫問心頭，究竟是他丟出覆雨劍賦予了浪翻雲的無上成就，然後破碎虛空後的浪翻雲為他而留下覆雨劍。
“有一個悖論。所謂命運安排的宿命，卻反而毀滅了命運嗎？”
君莫問微微苦笑看著毀滅中的世界，喃喃道：“果然如王詡所說，真的是世界之末劫，世界要破滅了。”
他神色陡然一凜，忘我劍直插入水中，吸收四溢虛空的無盡流水，充實著劍體，一個世界虛影仿佛在劍中成形。
“隻收起來不到一半，還有一大半消失虛無。不過，該有的都有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