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撤得快, 看著怕薑曳出來找他們麻煩,其實薑曳始終沒有出去,因為她更愛惜自己性命。

硬生生在林子裏等了外麵車輛聲啟動且開遠了, 她才開始離開蟄伏的地方。

林子裏人多沒用, 因為可以打遊擊戰, 接著林深蒼木遮掩。

可惜對方不敢進來,她也不敢出去, 就這麽幹耗到一方離開。

等他們離開, 薑曳也沒有出去,又過了一會才出去查看, 發現地上隻有血跡,沒了其他人的屍體蹤跡, 但是有藍琴兩人的屍體。

“屍體都拖走了,看來沒想把這做成謀殺案,但留下他們的,是想警告我,萬一我報警, 按照警方的調查流程,首先排查的是藍琴兩人的死,而我殺了他們, 背後又是不能說的亂賬, 根本沒法對公門,就算我可以解釋,我的人身自由就先被控製了。”

所以她不能報警。

然而, 她有秦光海兩人的私人聯係方式。

對方有車, 肯定也不會給她留車, 薑曳在林中找到了一匹馬, 騎馬上了山,潛入別墅附近,卻看到別墅內部空無一人,倒是在桌上看到了剩餘的食材。

她稍微檢驗了下食材就知道有毒。

顯然被騙到山上的采蘑菇的人因為失去了玩家們的庇護,集體中招,都吃了有毒的食物,薑曳看地上沒有嘔吐物,也沒有掙紮吐血的痕跡,應該不是特別致命。

抓活口?

果然如她猜想的,這些人選擇今天也是有原因的。

“而且抓這麽多人.......”

薑曳馬上打了一個電話給秦光海,給他說了情況,“反正有危險,速來吧。”

“你不要冒險,等我們過去。”

“不了,阮挽他們在裏麵,我必須先去救他們。”

薑曳說完掛了電話,在別墅區域找到空置的一輛車啟動離開。

一個小時後,車子到了一個地方。

這裏挺偏遠的,其實附近本來有一些民房建築,但在二十年內陸續有人搬空,房屋被青藤攀爬,荒草包圍了它們,螞蟻日複一日在青磚白瓦上麵搬運食物,灰塵無數不在覆蓋了它們所有麵目,最終變成了一張詭異的,荒蕪的,讓人避之不及的麵容。

她一到這裏,就覺得這地方本身就像是一張鬼臉,盯著她死的。

她進了它的地盤。

而在這張鬼臉的正中心,坐落著一棟類似上供著長生牌位的宗祠,估計是當地為了祭拜受難者給立的。

它大門緊閉。

宗祠內垂掛著一個又一個的燈籠,牌位森然,裏麵也的確供著香火,而在它的下麵...地下室裏,一群人被捆綁成了粽子,有些被關在籠子裏,有些被吊起來,但大部分比如那些玩家,不管有沒有受傷,都被綁在了椅子上。

原家的一些人正在布置現場一個合理的凶殺現場,或者一個合理的意外現場,如同二十年以前。

在場玩家看到那些囤積多年的蠟燭跟燈油被這些人故意弄壞灑落各處,頓時心驚肉跳。

胖子A麵色沉鬱,而邊上擅相馬的瘦子青年則是低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另外兩個玩家其實受傷很重,一個手骨折斷了,現在隱忍倒抽著氣兒。

他們都知道等下原宿就會動手。

簡家老夫妻跟外孫徐冬冬依偎在一起,他們年紀大了,吃不消藥效,都不用捆綁就動彈不得,不遠處的徐清然捂著腹部的槍傷,麵色蒼白。

原徵冷眼看著這些人忙活,對著正坐在火盆前麵燒紙的原宿道:“當年你應該也才十幾歲,難道也參與了紡織廠的謀殺?”

原宿一手燒著紙錢,抬頭看她,笑了笑,“那不是謀殺,是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不過你對這事沒有記憶,看來還是因為我妹妹當年太小了,讓你得不到她的記憶。”

原徵:“你是怎麽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存在?”

紙錢在火舌吞沒下慢慢變成灰燼,原宿低低一句,“神會告訴我們。”

絕了!

神經兮兮的,這原家人不正常啊,最正常的原徵還是被替換的原徵。

過了一會,這些人安排好了,原宿燒掉最後一點紙錢,“真遺憾,原以為她會找到這裏並且救你們,沒想到她沒來。”

“那就對不起了。”

燈油大批量往他們身上倒,咕嚕咕嚕的,連徐冬冬都被澆灌了個徹底。

“等我們被燒死了,你怎麽確定警方不會調查到你身上?”

原徵盯著他問。

原宿眯起眼,若有所思,“你似乎一直在試探這件事,怎麽,想通知她注意嗎?那麽....”

他忽然起身,靠近了原徵,彎下腰,盯著她。

“你身上有竊聽裝備?”

“對了,你以前戴的手表可不是這個。”

說著,他伸手揪住了她的手腕,從上麵取下了手表。

眾人一看,尤其是好些玩家臉色一下子慘淡了。

完了,希望都沒了。

原宿冷笑,“雖然我早料到她有能力找到這裏,但沒想到你們彼此間這麽信任,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看著她來送死吧。”

“抱歉,我已經來了。”

地下室上頭的樓梯口忽然傳來聲音,接著一顆煙霧彈一樣的東西被扔在了地上,砰一下觸底引爆釋放出大量的光霧,眾人隻覺得眼前一白盲。

原宿等人剛剛已經拿了槍,但因為視線白盲,這裏又都是燈油等易燃物,他們不敢亂開槍,所以...

原宿當機立斷:“抓人質!!”

他們直奔著原徵等人去,試圖抓他們來威脅薑曳,薑曳已經跳下來,三兩下廢掉了兩個原家人,但畢竟當時原宿就在原徵邊上,當即就那捏住了原徵。

“簡一,放下你的槍,否則我就...”

薑曳:“你當我傻?大不了一起開槍,看看誰的槍法準,不過一旦這裏燒起來,你在那邊可未必有我逃得快,怎麽樣,你舍得跟我博一搏命?”

“你們這些門人,不就是因為愛惜自己性命,才不把別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嗎?還有你們這個供奉的邪魔,可真夠醜的。”

薑曳看到了台子上的什麽神像,身上纏繞著一條又一條的線,像是血管一樣,看不清麵容,隻覺得腦袋圓圓的。

真的很醜。

這話激怒了不少原家人,正要過去攻擊她,但原宿忽然喝住了他們,“她故意的,別中計!”

眾人幡然清醒。

原宿卻是慢吞吞道:“你別忘了,我這邊人多,打起來還不知道怎麽樣,你其實也挺愛惜性命的不是嗎,不如我們放下幹戈,你加入我們天元教,我可以讓你當長老,別人可沒有這樣的機會。”

薑曳:“什麽機會,發財的機會?其實所謂的教派隻是你們自我洗腦或者說服別人的手段而已,難道你們殺死那些人,不是因為村開發建設涉及到土地的事,其實紡織廠當日在場的那些人是不支持開發的吧,因為那個開發的項目很不環保,會汙染村子的環境,當然最重要的是它根本沒有妥善安置村裏一些孤寡老人,所以那些人基本都是不同意的,而死去的那幾個遊客其實是外地來探訪的記者跟一些愛心人士,他們參與了紡織廠借著送獎品的名義組織的會議而這恰恰也冒犯了你們的利益。因為開發後,受益最大的就是你們家跟村支書這些人,當然也包括我們家,而這次非要殺我們這些人,也不過是因為怕事跡暴露,被秋後算賬,說什麽上供給神的祭品,你們的神其實就是你們自己的欲望。”

她查看了那麽多的資料,總算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猜測到了當年紡織廠案的真正原因。

薑曳的話算是撕破了原家偽善的臉,滿嘴教義信仰,實則就是為了名利,畢竟二十年來他們也享受到了這暴富的爽感,哪裏舍得接受正義的審判,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再做一會當年的案子。

原宿臉色變換,不願意談及這個話題,突冷笑:“死人不需要知道那麽多,我說過了,我們人比你多,你再廢話,我就殺了你這個...”

薑曳:“你人比我多,未必吧。”

薑曳這話說完,後麵進來兩個人影,赫然是秦光海跟趙漠。

他們來了!

原宿盯著他們,好像被變故打敗了,突然出手,同一時間,薑曳這邊三人也衝了上去。

他們不敢開槍,得真正近戰搏擊,薑曳在前,秦光海兩人在後,隻見兩撥人正麵廝殺一起的時候......

薑曳身後陰影忽然籠罩,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握著一把利刃,直接朝她的咽喉...

太突然了。

“媽媽!”徐冬冬大聲尖叫,但來不及了,那利刃已經...被單手扣住了。

扣住手腕,扭擺,跨入左腿,薑曳來了一個麻溜的過肩摔,然後借著他的腹部...奪刀對著他的咽喉一滑,再就地一滾,避開身後趙漠的突襲,手中利刃甩手飛出。

刷一下插入她的咽喉。

然後結束後退,順手一槍射出...砰!

原徵的手臂被她射穿,她手裏的槍也掉落在地,鮮血淋漓。

“你....”

所有人大吃一驚。

那幾個遊客神色微變,但很快穩住了。

因為這個變故,原宿不得不舉槍對準薑曳。

她太強了,強得離譜。

“你怎麽會...知道?”

原宿言語都有些不穩了,因為真的太吃驚了。

“知道什麽?知道這兩個警察裝作我朋友的習慣跟樣子,主動接近我抱團?還是這個裝作我學姐的大姐甚至連她泡咖啡的技術都學了個十成,也裝了她檢察官的性格,會去幫助女性且公正裁定?”

原徵臉色蒼白,“既然我裝得很好,是怎麽暴露的?他們又是怎麽暴露的?”

現在局麵有些僵持了,兩邊都不敢妄動。

所以薑曳也不吝說幾句話:“其實也不算是暴露,就是我一開始進來之前就已經想到你們可能會用“打入內部”的方法,因為這是它本身最大的BUG不是嗎?”

每一個降臨者都完美替換了人身,隻要不露出破綻,那他就可以是這個人,那為什麽不能偽裝成另一個人呢。

本土人可以偽裝,玩家也可以偽裝啊。

她跟阮挽還有周嶼進來之前對第七案的劇情有過探討,想到了各種路數,其中一條就是替換她身邊的人,接近她,迷惑她,找到機會,殺了她!

因為她的弱點就擺在那太在意身邊的人,在副本裏麵都做不到完全的舍棄,所以隻要裝成她最熟最在意的那些玩家就可以了。

所以她這屬於預判,恰好那是“秦光海”主動暴露了...她當時內心就直翻白眼,但也不敢武斷,畢竟無限世界有地域設定,她撞上自家人也不奇怪。

“你們猜到我有司法背景,看出我始終骨子裏對司法工作者有好感,所以你們選了秦光海跟趙漠在外部配合我調查,又看出我最崇拜羨慕阮挽,就選她接近我身邊...雙管齊下,這計謀不錯。”

“其實一開始我猜測的是有兩夥人,一夥是當年紡織廠的真凶,想殺人滅口,一夥自然是我們這邊玩家群體另辟蹊徑總想走偏門的,這兩夥人互相謀殺對方的人馬,但後來我發現其實不是村支書殺的人,因為我查他資料,發現他的醫療記錄裏麵有很嚴重的哮喘,這種化合物裏麵有要素對他有致命效果,別說進屋,就是靠近都很危險,但他當時根本就不知道這事,還試圖湊到門口看,說明他壓根不知道這個計劃,可他又很顯然是當年凶手一方的內部成員可見他被賣了。”

“而帶走李素屍體跟村支書之前,我在他們車裏其實提前裝了定位器,後來我就看到他們兩人的車根本就沒往警局走,最後的目的地竟然是這裏,想必村支書要已經被你們滅口了,屍體都快爛掉了吧。”

她當時已經猜測“秦光海”跟“趙漠”有問題,可他們去的地方又是當年的紡織廠遺址,玩家一方去當年凶手大本營算怎麽回事?

顯然聯手了,其中犧牲了一個不夠聰明的村支書,因為需要用他來釣她。

案子需要查,查到了她才會信,最終目的是什麽?

引她來老窩,來他們的大本營,讓她以為原徵是阮挽,秦光海他們也會幫她,她才肯冒險不是。

為此,原徵還特地用手表為她播放了現場,讓她知道路線跟現場情況,放心來,至於她之前跟原宿的所有對話,其實都是演戲。

眾人:“!”

薑曳又看向原徵:“你知道你哪裏犯錯了嗎?”

原徵的確十分在意,好強,所有玩家都好強。

“哪裏?”

“她的咖啡技術你是學到了滿分,可在此之前,我跟他們就已經約定好,不管在什麽副本,隻要看穿對方身份,都不會暴露自己副本越難,相攜手共度難關的可能性遠低於明哲保身,如果我們都希望彼此能活下去,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永遠不要讓對方知道自己也在副本裏。”

因為是第六第七案了啊。

死亡率已經很高很高了。

何必讓對方知道呢......他們都隻是凡人,又不是神。

誰能挽救每一個想珍惜的人?

所以當薑曳看到原徵主動cue她搞事,她就知道這是個冒牌貨。

原徵沒想到會有這樣的BUG,那不管她偽裝如何完美,反而越完美越像卻還要聯係薑曳,這就是最大的破綻。

“那你呢,為什麽還冒險來這裏,既然你知道這一切,何必來呢?”

原徵捂著傷殘的手掌,冷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