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契
蒼茫大漠,除了黃沙烈日之外,便再沒有其它風景,常年的炎熱與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席卷而來的風暴使得這裏人煙稀少,若說這天底下有什麽地方是被上天所遺棄之地的話,或許就是這裏……
水源的稀少,晝夜的溫差,無情的沙暴,這一切都導致這裏不適合任何生靈的生長,然而這也並不代表這裏就真的沒有生命,正所謂物極必反,因為這裏環境的惡劣,同樣也就造就了這裏的安靜祥和,為那些末路的人或物,提供了一個天然的庇護場所!
隻是這安靜祥和雖然長久,但也不是永恒的,因為這世上,隻要有人存在的地方,便會有爭鬥……
此刻尊天契便在這大漠之上瘋狂的疾馳,但是卻因為腳下的沙土太過鬆散,讓他每一步踏下的力道都會被黃沙卸去十之**,使得他的奔跑無處借力。
這一條前往光明頂的沙道他走過無數次,可卻從沒有如同今天這般驚心動魄與艱難,即便是當初拜入明教時的三步一跪,十步一拜,都比不上他如今的艱難,隻因為他肩上承載著整個明教的信仰!
至少是在教主陸樓危東去未歸時,整個明教的信仰……
“該死,這些紅衣之人到底要追擊到什麽時候,莫非他們還敢直接殺上光明頂不成?”尊天契一邊回頭看著那遠處正在不斷臨近的紅衣之人,一邊在心裏想到。
他們今日本是隨著聖女前往那無盡海邊上的小鎮取回一些大漠商人才從中原送來貨物,卻不想竟然半路上殺出近百紅衣之人,而且個個皆是化境之上的高手,尤其是那為首之人,其武功修為之高深,即便是聖女也是在其偷襲之下受到重創!
一想到這群紅衣之人的首領,盡管周圍炎熱至極,但是尊天契卻是猛的打了一個寒顫,說起這群紅衣之人的首領,若非親眼所見,他也絕不相信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千嬌百媚的男子!
這群紅衣之人的首領的容貌可謂盡態極妍,絕美至極,即便是與他們明教聖女相比也不妨多讓,可就是這樣魅惑至極的人卻偏偏是一個男子,這如何讓人不心驚,而且這男子還是一個頂尖高手。
想到這裏,尊天契也是略有擔憂的輕輕回頭看了看因為受傷太重而虛弱的倚附在自己背上的聖女陸煙兒,在看見其雖然虛弱但卻清醒的雙眼之後,也是收回了心思,繼續向著前方拚命奔跑,然而因為輕功太差的緣故,在不斷的追趕之中,雙方的距離還是在不斷的縮短。
“唉,當初若非是因為自己被視為妖孽的緣故,也定然是可以修行這明教的暗影輕功,憑著輕功之威,就算是逃跑,他也絕不會如同現在這般狼狽!”
“罷了,都是過往之事了,”尊天契心中輕輕一歎,抬起頭來繼續看向前方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的光明頂,其雙目一片堅定的神色中卻是透露著一種異樣的紅芒,雖然紅芒微弱,卻還是清晰可見,不停的在其眼中回轉,就仿佛……林雨寒運轉體內天命之氣時的模樣!
他尊天契從出生之日,便被他父母所拋棄,這一切隻因為他眼中的紅芒,在他父母看來是不祥之兆,僅僅因此,便將還未及月的他拋棄在大漠之中,任憑他自生自滅!
雖然他父母沒有狠心親手殺撕自己的孩子,但在他看來,已然和殺死無異,因為你將一個不及月的嬰兒丟棄在這蒼茫大漠之中,這與親手殺死他已然沒有什麽區別了。
所幸上天眷顧,當時恰逢明教舉教西遷,他也被一個明教弟子救起,才得以生還,不過在他漸漸長大之後,卻是因為自己雙眼中的異樣屢屢被人認為是不詳之人,久而久之,即便是當初那個救他的明教弟子也漸漸疏遠了他,直到他再次孤獨一人……
他的父母沒有給他取名字,或許是他們忘記了取名字,亦或許是他們有名字,卻不願意給他。
於是他自己給自己取名為天契,因為自己雙目的緣故,他感覺到自己被所有人疏遠遺棄,就連上蒼或許都因為他雙目的緣故不願意接納他,才讓他繼續留在這個世上,所以故名天契——被蒼天遺棄之人……
而至於姓則是為了報答那個明教弟子的救命恩情,與他同姓,故名尊天契!
若是有選擇的話,他此生寧願沒有雙目,也不想被這不詳的雙目伴隨一生。
明教弟子本就大都相信神明一事,光明之神更是他們的信仰,而也因為這樣的信仰,他的雙目自然也成為了他被人疏遠拋棄的緣故,同他的父母一樣,他們同樣認為這雙眼是不詳,是邪惡的象征,盡管他從未做過任何惡事……
但是其實善惡之事,也不過是人們自己的認定罷了,人們認為你是善,那麽即便你手中殺戮無數,作惡多端,在他們看來,那也是善;而若是人們認為你是惡,那麽即便是你做盡善事,在他們眼中,你也是惡!
因為雙目,他被父母遺棄;因為雙目他被師尊遺棄;因為雙目,他被所有明教弟子遺棄,在他們看來,他便是惡的存在,便是不詳……
也因為他的雙目,盡管他有心拜入明教,卻被他人從中阻撓,他不知道多少次在這光明之路上灑下鮮血,卻無人能夠看出他心中對光明之神的虔誠,亦或許他們眼中的惡,已然遮蔽了他們的信仰。
其實他也想過前往那昆侖之地的惡人穀,或許在那裏,他才能被接受,不過幾乎每一次都沒有辦法穿過那無盡海,或許是在茫茫沙漠中迷失方向,或許是遭遇沙暴,總而言之,就仿佛上天在作弄他一般,連他自己都漸漸認為他此生隻能呆在這一片蒼茫的沙漠,不生不滅。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孤獨的終老明教,然而或許是上天開眼,讓他此生有幸遇到第一個不嫌棄他雙目的人,而這一個人便是明教聖女陸煙兒!
在所有人都疏遠孤立他的時候,隻有她,才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出手相助,他此生或許都無法忘記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她站在他身前,用靜若琉璃的雙目看著他的雙眼,輕聲道,“多麽美麗的雙眼,卻是被人們心中虛生的恐懼看作了不詳……”。
她也是唯一一個不認為他雙目看上去顯得可怕的人,在她琉璃般的清眸中,他的雙眼很美!
那是他第一次認為自己還未被世人拋棄,還未被上天拋棄,那一晚他獨自在光明頂的一個山崖旁站立了整整一夜,數十年來受盡世人白眼,遭到無數苦難的他,都從未落淚,卻在那山崖旁漠然落淚了整整一夜,因為喜極而泣!
第二天他便拜入了妙火門下,因為聖女的垂憐,他成為了妙火門下的一個普通弟子,雖然還是時常受人白眼,但是因為聖女的緣故,卻是比以往好了千百倍,甚至也有一些人漸漸願意同他交流往來,他也漸漸在這明教之中有了朋友!
不過還是因為自己雙目的緣故,他的師尊並沒有交他殺人之術,因為即便是聖女垂憐,他在大多數人眼中還是不詳與邪惡的象征,所以他們不敢讓他沾染到鮮血的滋味,因為書籍中的惡魔一旦有了鮮血,那便是蒼生的劫難!
他其實也沒有在意這些,明教除了威震天下暗殺之術之外,還有另一種心法——明尊琉璃訣,雖然強橫,但卻因為其隻能固守無法攻擊的缺點,而被大多數明教弟子所遺忘。
而尊天契卻是正好修行了明尊琉璃訣,在他看來,隻要每天有機會看見聖女,他便已經心滿意足,其它的事情,他還真不在乎,畢竟明尊琉璃訣便是一種為了保護焚影聖訣幾乎沒有防禦這個缺點而衍生的心法,在他看來,他此生若是有機會可以用自己所學,去保護聖女,那便死而無憾了。
耳旁忽然間傳來一陣勁風的呼嘯聲,尊天契雙目中的紅芒微動,一個轉身將聖女護在身後,隨後左手拍出,將一個呼嘯而來的圓環利刃穩穩接住,因為那圓環之上的巨大力道,他整個人也在沙地上滑出數十尺,犁出一條明顯的溝壑,不過他那接下利刃的手掌卻是沒有絲毫傷害!
因為在那利刃集中他手掌之前,在他手心處就有一陣琉璃色的光華閃動,將利刃上的力道盡數化解開來,此刻若是陸煙兒能夠看見這琉璃光華的話,她定會心中大驚,因為尊天契的明尊琉璃訣,已然修煉到一個極高的層次,即便是明鏡高手,也定然不能傷他半分!
“快走,你沒有學習輕功,那紅衣首領若想,隻需一瞬便可追上我們,方才我與他交手之時,雖然受傷,但同樣用氣勁封住了他的經脈,一時半會他無法使用輕功,不過以他的功力,此刻想必已然快化去我的氣勁了!”
就在尊天契因為身後的攻擊停下之時,身後的陸煙兒也是虛弱的開口提醒道。
“聖女不必擔心,除非我死,否則這些紅衣之人絕對不能再傷你半點!”尊天契聞言,點了點頭,也是不再耽擱,背著陸煙兒繼續向著光明頂亡命般的跑去。
“該死的,早知道當初偷偷學一點輕功就好了!”看著那還有數裏的光明頂,尊天契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學習焚影聖訣是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