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誰都不許留下!”窗外忽有一人厲聲道。

“啊,師叔!”眾姐妹都驚慌起來。

“師叔,你為何如此不通情理,不讓我留下照顧夫君?”阿菊天不怕地不怕,當下悲憤地向窗外大呼道。

“哼,不知廉恥、不守婦訓、私配淫男,還在這裏妄言虛聲,其不知恥還是明知恥卻故為之?”窗外那人冷哼道。

“你不讓我留下就是不通情理!”阿菊毫不相讓道。

“師妹,這都是你調教出來的好屬下!上梁不正下梁歪,師妹,你教導無方,難辭其咎!”

“師姐,這全都是師妹之錯,請你不要責怪阿菊妹妹……”菁兒從床上艱難欠起身,向著窗外道。

“哼,明日就是三天之限,明日午夜子時,你要麽提楊一劍的頭來見我,你我從此各走各的道,兩不相涉!你如不忍心殺他,那就老老實實率你的人跟我回撫琴台去,從此改邪歸正、重振明月山莊,行斬淫蕩欲之責,永遠不準再見那楊一劍!”

李莫言的聲音如炮仗一般震得房中每個人的心頭都震蕩不已。

“師叔!”小蓮衝到窗前推開窗闔,想再次申辯。唐菁兒止住了她:“她根本就不在這裏,這是她用的千裏傳音之法……為今之計,我等隻有離開夫君!”

李莫言提出的這兩條的確是苛刻以至:要麽將楊一劍殺死,要麽永遠離開楊一劍!這兩條眾姐妹其實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無論選擇哪一條,對她們來說都太殘忍……權衡之下,也許選擇後一條還稍微好一點。

菁兒又咳嗽起來。小蓮上前輕輕替她捶著背,一邊問道:“姐姐,你的身體到底是何原因?為何突然如此羸虛?”“此乃是在雷澤之地困囚‘雷母’時耗費真氣過多所至,若能調息三月,自可回複,並無大慮。”小珍歎道:“我還以為姐姐的身體不適是和師叔的出現有關呢。”“你們師叔她其實是個好人,並非奸佞訛詐之徒,雖然她生性比較執拗,但她絕無陳隙害吾之理。”

“可是你先前不是對夫君說,你是因為修習了‘軟玉溫香修羅真經’,而修習了這種功夫就隻能保持玉女之體,而不能和男子有染嗎?”小蓮疑惑不解道。看來先前一劍和菁兒的談話她們實際上都聽去了。唐菁兒搖頭道:“我這樣說,隻不過是為了搪塞夫君,好讓他不至過於阻止我等而已……好了,事已至此,你們都去歇息吧,等明天午夜子時,我等作法去撫琴台,回我教總壇所在。”阿菊眼睛紅紅道:“那夫君呢?”

“夫君自然不會隨我等前去——明日我還要作法先送夫君和他的朋友去京師。不過吾現在功力不繼,屆時恐需各位姐妹一起運功助力之。”

又是月圓之夜。

萬花穀西北方一處高高的山巔上。山巔上有一塊半畝見方的平地,一劍和九位夫人立在平地上眺望著暗藍色天穹中的那一輪明輪。夜風撩展著他們的衣袂和束發一陣陣拂蕩飄揚。

一劍籲歎道:“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圓啊,為何月圓人卻難圓?”唐菁兒強作顏笑道:“我等今夜俱在,正是歡聚團圓,夫君為何如此傷懷呢?今夜對此美好皎月,我們夫妻不如來聯吟詩句,自娛一回,夫君和眾位妹妹以為如何?”眾姐妹道:“我等不會吟弄詩詞啊?姐姐何故出此難題?”

一劍道:“菁兒此意甚好,今有宋時蘇軾之《水調歌頭》,正合此景此意,我等就來聯誦如何?”當下起了個頭,對著天上的明輪吟誦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菁兒接口道:“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菁兒吟完,笑對眾姐妹道:“誰來對上下一句?”小珍、小蓮推讓了一番,還是小蓮接著道:“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閣,”“高處不勝寒!”不等小蓮說完,阿菊接了口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小珍總算接上了茬,眉宇間已有了一絲憂愁。“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小紅也吟出了下一句。“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虹虹今天晚上就沒有舒展過眉頭,吟出來的詩句更加重了濃濃的哀怨。“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瑩瑩和美珠幾乎是含著淚花吟出了這接下來的一句。“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冬香吟完了最後一句後幾乎是大放悲聲。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一劍將全篇從頭至尾又吟誦了一篇,然後霍然轉身,看著菁兒等人,神色凝重道:“菁兒,一劍還是那句話,為何月圓了人卻不能圓?”

菁兒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和神傷,幽幽道:“夫君,你聽這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可見明月也並非夜夜都圓的,普天下之蒼生也並非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總會人有骨肉分離、四海漂泊,正所謂‘千裏搭涼棚,沒有不散的宴席’。何況你我夫妻,隻是暫時分離,他日有緣,必還有再見麵之機會,夫君為何執著於一時呢?”菁兒說完,忽然又現出一絲微笑:“夫君,菁兒說過,菁兒絕非量小不能容人之人,今日你可與小蓮她們單獨一晤,敘敘離情,也不枉姐妹們和你夫妻一場。”

一劍環顧小蓮眾姐妹,人人臉上都掛著淚痕,傷心之情溢於言表……一劍不忍睹視,轉過身,默默向平台的另一邊走去。

最先走過來的自然是小蓮,她的淚水雖然已經象水一樣嘩嘩地流淌,但她卻還能平抑住自己的表情,並沒有過分的露出傷感之態。她站在一劍麵前,定定地凝望著一劍,任淚水在那裏流淌……一劍輕輕替她拭去淚水。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穀中小蓮攀著藤條奮不顧身去取“鬼花”的情景。“姑娘,願幸運之神永遠眷顧你。”一劍在心裏為這善良、單純的姑娘祈禱。

“夫君,多保重,小蓮的心永遠是你的!”小蓮說著,忽然在一劍臉上吻了下,忽然低著頭,快步走了回去。

第二個過來的是小珍。她也同樣在流著淚,眼睛象水蜜桃一樣的紅腫……她也同樣給了一個一個深情的吻,然後低著頭離開。一劍能體會得出她們心裏傷心的情形,他真的深受感動,同時再次罵了自己一千遍混蛋……

冬香、瑩瑩、虹虹、美珠也依次與一劍一一淚別……她們的感情是那樣的純真,她們的心靈是那樣的潔淨、她們對愛的詮釋是那樣的讓人動容。冬香的身世和菁兒一樣是孤兒。瑩瑩、虹虹、美珠並不是孤兒,她們的家境其實都算不錯,但是飛來的橫禍讓她們在一夜之間也全都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成為了孤兒。要說悲慘,誰的命運有她們悲慘?要說不幸,誰還能比她們更不幸?但是她們依舊對生活充滿著期待,她們依舊以積極的態度來對待人生,她們從沒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因為她們心中有愛,愛就是她們生命的全部動力!

一劍的淚水也在嘩嘩流淌,他實在不忍心與這些可愛單純、明淨無邪的女孩子們分離。雖然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她們的“夫君”,但就算是朋友,他也不忍就這樣與她們分別……他隻有一個願望,願佛主保佑這些女孩子們,讓她們潔淨的心靈永遠也不要受到憂傷和痛苦的侵襲!

阿菊站在了他的麵前。出乎意料,阿菊並沒有流淚,表情也是淡淡的,仿佛竟沒有受到前麵幾人的感染。一劍心裏有一絲寬慰,他原本就是希望這些女孩子不要太沉溺於悲傷,他更希望看到她們明朗、開心的笑容。隻有她們開心,他才會感到開心。

“夫君,我走了。”阿菊溫柔地向他揮揮纖手,象春風一般和煦的聲音從她性感的朱唇中輕輕傳出。一劍也溫柔地對她點點頭:“去吧。”

阿菊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箭一般衝入一劍懷裏,雙手緊緊地扣摟住一劍寬闊的胸背,將頭深埋入一劍臂膀中,整個人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