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晚楓回到租住的農居時,正好陸小鳳也從大金鵬王處回來了。

看起來陸小鳳在大金鵬王那裏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才坐下拿起酒杯,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先說開了——對於陸小鳳這種幾乎可以稱為酒蟲的人來說,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晚楓在珠光寶氣閣收獲也不小,但想到霍休和陸小鳳的關係,她決定先聽陸小鳳說完大金鵬王那邊發生的事,再做決定。

“晚楓的猜測不錯,我找到了上官丹鳳的屍體,她的確是六趾不錯。”陸小鳳歎了口氣,轉著手裏的酒杯,卻遲遲沒有飲下那口酒,“我也去找了大金鵬王,但這個大金鵬王並沒有生而六趾,應該是上官飛燕找人易容假扮的。”

至於真正的大金鵬王去了哪裏,陸小鳳沒有說,但大家都能猜到:恐怕早已和真正的上官丹鳳一同被上官飛燕送去了地府。

陸小鳳看起來有些傷心,但還比不上花滿樓。

隻是花滿樓是不會讓友人為自己擔心的人,即使心裏不好受,也沒有多說,隻是起陸小鳳的酒壺給自己倒酒——晚楓在百花樓養傷的一個多月裏,從未見過花滿樓飲酒。

陸小鳳也知道這點,所以他隻是陪著花滿樓喝酒。

晚楓看看這二人,想了想,拉了寧小裳和無花,三人退開,留下花陸二人對月飲酒。

“鬱兒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走出花滿樓可以聽到的範圍,無花問。

晚楓點點頭,把在珠光寶氣閣後院聽到的對話說了一遍,道:“……所以,這事八成就是上官飛燕和霍休合謀,想要將在閻鐵珊和獨孤一鶴手上的那兩份財寶統統據為己有,為此,上官飛燕利用了柳餘恨和霍天青,還找來了陸小鳳。”

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陰謀。

花滿樓遇到上官飛燕是陰謀,為的是將無牽無掛的浪子陸小鳳引入局中;

霍天青邀請花滿樓和陸小鳳在珠光寶氣閣擺宴是陰謀,為的不是給陸小鳳製造機會,而是為上官飛燕的刺殺製造機會——閻鐵珊的護院都被西門吹雪解決了,若不是半途原隨雲插手,此時她已經刺殺閻鐵珊成功了。而閻鐵珊一死,沒有親人的他的巨額財富就毫無爭議地落到了他的總管霍天青手裏。

而霍天青又是上官飛燕的情人,這和落入上官飛燕手中無異。

聽聞閻鐵珊的死訊,獨孤一鶴定會前來拜祭,畢竟他們曾經同朝為官又一同護送小王子出逃,交情匪淺。此人號稱刀劍雙絕,武藝非凡,可謂高手難得。陸小鳳若是要繼續追查下去,西門吹雪定會與其交手。而以西門吹雪的武力,哪怕不能取獨孤一鶴性命,二人也將拚至兩敗俱傷的地步,到時候再由上官飛燕在旁偷襲發出那種毒害霍天青的毒針的話……

仔細想來,這計謀竟是環環相扣,幾近無解。

無花輕撚佛珠,垂目道了一聲佛號:“獨孤一鶴來太原,乃是得知青衣樓真正的主人是霍休,還有青衣小樓到底在哪裏……”

“上官飛燕之前跟著陸小鳳,恐怕是為了以防獨孤一鶴將這個消息傳遞給陸小鳳,而現在因刺殺閻鐵珊失敗,她不得不裝作返回金鵬王朝詢問大金鵬王真相的樣子離開,但事實上……”寧小裳道,“她應該還在這裏。”

無花點頭,正想說什麽的時候,看到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不禁笑道:“鬱兒?”

他笑起來溫柔,眉目含情又帶著絲絲寵溺,一旁的寧小裳撇撇嘴:又來這一套!不過沒關係,反正……

“你知道青衣樓在哪裏。”晚楓說得篤定,沒有絲毫受到美男計影響的跡象。

無花麵色不變,隻垂眸,靜靜地注視著那女孩,嘴角的笑弧輕淺卻勾人心弦:“鬱兒如此篤定?然師兄與你一樣,才來這世界不到兩月……”

……阿鬱才不會被你騙呢!

寧小裳在心底偷笑,表麵上還一本正經道:“大師兄不是和獨孤一鶴一道來的嗎,若不是有什麽事兒與他們有關的話,獨孤一鶴也不會帶著你去見閻鐵珊吧?剛剛大師兄你又說獨孤一鶴之所以來太原,是因為收到有關青衣樓的消息,那這消息是哪裏來的?他為什麽會肯定是對的?大師兄,要不要解釋一下?”

師弟師妹太聰明了,做師兄的也會很沒成就感啊……無花歎了口氣:“你們說的不錯,獨孤一鶴處關於那青衣樓的消息,確實是從我處取得。”

說著,他從寬袖中摸出一個小小的鐵灰色人偶,晚楓一眼看清那東西:“啊!我的瓦力!”

無花點頭,將瓦力遞給迫不及待伸手的小姑娘:“說起來這還是瓦力的功勞,若不是瓦力跟隨青衣樓副手,見到了他給青衣樓總瓢把子日常報告的信件,我趁機奪下那信紙來給獨孤一鶴看,那峨眉派掌門也不會如此輕易就相信我這等無名小輩。”

不管在大唐還是在楚留香的世界裏,行善或者無花都不能算是無名小輩,但在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他這話卻是一點都沒錯。

“大師兄既然知道了,不若就將這些事都盡數告知獨孤一鶴和閻鐵珊吧!”寧小裳插嘴道,“左右都是他們金鵬王朝的事兒,自然也合該他們自己解決。”

這是打發他走麽?無花沉默了一下,抬眼微笑看他家一向善解人意乖巧懂事又不聽話的八師弟:“小八說的不錯,既然是金鵬王朝幾個舊臣之間的事,自然是應該告知他們,讓他們自行裁決。”他笑著轉向晚楓,“明日小師妹不是要去給那霍天青複診嗎?不若與我一道前去吧。”

晚楓點點頭,對底下暗流一無所知:“好啊。”

寧小裳:“……嘖。”

忽聽一個男聲插了進來:“就這麽把我們排擠在外,太不夠意思了吧?你說是吧,花滿樓?”

三人頓時一驚,卻見那從屋頂探出頭來的,不正是陸小鳳麽?

花滿樓不知何時到了那房頂上,手中折扇輕搖,聽到陸小鳳的話,微笑點頭:“不錯。”

上官飛燕回到小樓中時,霍休正在喝酒。

酒是三十年陳釀的山西汾酒,瑩澈透明,清香馥鬱,聞著就勾起了經年酒鬼的酒蟲。

但上官飛燕不是酒鬼。

她非但不是酒鬼,還很討厭酒。

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不會在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喜好來——尤其是,這個喜歡著自己討厭的東西的人,還掌握著讓她極為眼紅的財富。

討好霍休幾乎就是她的本能了。

今天的霍休看起來並不開心。

“你見過霍天青了。”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上官飛燕點頭道:“他查到了我和你的關係,為防我們的計劃失敗,我隻能先下手為強了,”她笑得嬌豔,“中了我的飛燕針,現在,他恐怕早就上路了。”

“可他還沒死。”霍休道。

“沒死?那也快了。”上官飛燕不以為然道。

“非但霍天青沒有死,蕭秋雨也沒有死。”

“什麽?這不可能!”上官飛燕悚然一驚,蕭秋雨的傷那麽重,怎麽可能還活著?!

“蕭秋雨被陸小鳳救了。不過一直昏迷著,直到那天你假意離開陸小鳳回去找大金鵬王。”霍休道。

“你沒再下手殺了他?”上官飛燕不滿道,“他知道得太多了,我會暴露的。”

“蠢女人,你以為你還沒暴露嗎?”霍休冷哼道。

上官飛燕來不及惱怒,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不但她暴露了,你也暴露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

她倒吸一口氣,萬分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然而等到她回頭,她發現來的並不止陸小鳳一人。

陸小鳳,花滿樓,獨孤一鶴,閻鐵珊,原隨雲,還有一個她不曾見過但在青衣樓的情報中知道其存在的無花大師。

“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上官飛燕驚怒萬分。

“這個嘛,”陸小鳳摸摸下巴,“要問青衣樓平日裏是怎麽和屬下聯絡的了。”

上官飛燕頓時明了:鴿子!他們竟是跟著鴿子追到這裏來的!

陸小鳳不再看那女子,而是轉向還在獨自飲酒的霍休:“我不明白,你已經是天下首富了,為什麽還要做這種事?”

“財富這種東西,是不嫌多的。”霍休道,“對我來說,那些財寶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樣,我無法容忍別人碰觸它們。”

陸小鳳啞然,好一會兒才說:“所以,如果按照你原來的計劃,當珠光寶氣閣和峨眉派的財富都落入你的掌中時,恐怕下一個死的……就是上官飛燕了吧?”

他憐憫地望著仿佛才意識到這點的女子,後者驚慌地看向霍休,希冀從他的表情中獲得否定這句話的信息,然而那老者的麵容讓她頓時麵如死灰。

“沒有男人會和別的男人分享自己的老婆,不是嗎?”霍休笑道,一反剛剛的沉默,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你們都到了也好,免得我想辦法一個個地解決。”

他話音剛落,就聽兩邊牆壁裏哢噠哢噠機關聲響,數十支□□自牆中射出!

“箭上有毒!”陸小鳳一眼看到那箭頭綠幽幽的光,忙警示道。

刹那時,各人各顯身手,將來襲毒箭或打落或擒下,待得這波機關平靜下來,花滿樓麵上忽然泛起了悲哀之色。

他聽到上官飛燕的呼吸消失了。

她的武功畢竟不能與在場眾人相比,剛剛一支毒箭與她擦身而過,破了些許油皮而已,卻因此奪走了她年輕而鮮活的生命。

陸小鳳歎了口氣,看到美麗女子的逝去,總讓人新生惆悵。

“你們以為自己贏了?”霍休看起來對他們能避開毒箭絲毫不意外,“真可惜,這裏依然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牆壁裏機關轉動的聲音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停止,而就在霍休說出這話時,一個精鐵打製的籠子從天而降,將霍休整個兒罩在裏頭。

陸小鳳愣了一下,他本以為那籠子應該關住他們才對,但這……

原隨雲的耳朵動了動,忽然出聲道:“我們進來的路被封住了。”

花滿樓跟著點頭:“我聽到門關的聲音了。”

陸小鳳忽然覺得嘴裏泛起了苦味:“我記得剛剛我們進來的時候看過,那門……隻能從外麵開,對吧?”

“不僅是隻能從外麵開,我這若是按下總機關,外麵的門從此就會被鎖死,哪怕有人在外麵也開不了。”霍休冷笑道。

“有上官木你陪著我們,我們這也死得不冤啊!”閻鐵珊冷笑道。

“數十年的好友,生不同時死同穴,倒也不錯。”獨孤一鶴漠然道,“隻可惜,你不像是會和我們同歸於盡的人。”

“哈哈,你們的確是了解我。”霍休大笑道,“這裏唯一的出口就是我椅子下麵,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不會忘記把出口關上,讓任何人都無法進入這裏來!”

陸小鳳麵上一苦,眼角餘光卻看到一片白色僧袍從身邊飄過。

那少言寡語隻微笑示人的無花大師漫步上前,屈起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保護著霍休的鐵籠子:“這質地……似是百煉精鋼?若是我所看不錯的話,這籠子怕是有近兩千斤吧?”

“大師好眼力,”霍休微笑道,“這籠子恐怕隻有那等傳說中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才能削斷,而那種兵器,也不知道存不存在。”

“那等神兵利器是否存在,在下不知。在下唯獨知道的是,”無花笑道,“這世上,有一個人,是決計不會將你這小樓中的機關放在眼裏。”

霍休挑起眉頭:“你是說那天下第一巧手朱停?”

無花搖了搖頭:“在下並不認識朱停,也不知道他的手藝如何。”

“那你說的是誰?”霍休問道。

這白衣僧人垂目淡笑:“一個能做出飛天木鳥的孩子。”

幾乎是最後一個字音落下的同時,隻聽牆壁裏又傳來一陣哢噠聲,耳力靈敏的原隨雲和花滿樓幾乎同時轉過身去。

他們身後離得最近的那扇門毫無動靜,但這二人卻聽到了外麵的門打開的聲音。

在陸小鳳帶著花滿樓獨孤一鶴等人去見霍休的時候,沒到場的晚楓和寧小裳則是留在了外麵,和朱停一道研究怎麽破解霍休這小樓的機關。

也是這二人於機關一道上造詣非淺,在機關的關鍵處動了不少手腳,不僅打開了關上的門,還讓那霍休本擬將自己保護起來的鐵籠子,反而成了他困死在裏麵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等結局,當真讓人唏噓不已。

陸小鳳等人從小樓裏出來,聽從頭看到尾的上官雪兒繪聲繪色地說剛剛朱停和晚楓幹的時,眾人對於這來曆神秘的小女孩師承更加好奇了。

連朱停都承認那女孩於機關一道上的造詣之深,出乎人意料之外。

上官雪兒說得興起,陸小鳳也不好打斷,更不太願意把她姐姐上官飛燕的死訊告知這已經沒有其他親人的女孩子,直到原隨雲出聲打斷了她的話:“阿晚呢?”

月色下,華服公子語調溫和,神色平靜,說話聲不緊不慢,但不知為何,給上官雪兒極大的壓迫感。

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話:“阿晚去哪裏了?”

上官雪兒忽然有些害怕,下意識就躲到了老板娘身後:“我,我不知道……剛剛有個小道士找她,說是來的路上看到了什麽東西,剛好她的事做完了,就跟著那小道士走了……”

“往哪邊去了?”原隨雲輕聲問道。

上官雪兒怯怯地指了一個方向。

深林中,寧小裳拉著晚楓的手走在滿是枯葉的林間。

“小裳你真的看到了?”晚楓一邊留心腳下,一邊問。

“嗯,過來找你的時候遠遠看到了,我不太確定,你知道我習慣打陣營……”寧小裳辨認了一下方向,“來,這邊。”

撥開樹叢,爬滿苔蘚和藤木的山壁出現在眼前。

與眾不同的是,這山壁上覆蓋著一層雖然薄,但清晰可見的白色霧氣。

晚楓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點頭:

“沒錯,這是一個秘境入口。”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整理劇情+斷網+忽然生病=斷更將近一周……otl

奉上肥美一章聊表歉意qvq

最近氣溫變化巨大,大家自己小心,作者已經中招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