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等小丫頭的激動勁兒總算是過去了,白衣僧人抱著一身深紫衣裳緞帶飄逸的小女孩,溫聲問道:“鬱兒怎在此處,而且還與天策府眾位將士同行?”

“我近日恰好在天策府,藥聖前輩有事讓我去辦,恰好與眾位天策府的師兄師姐們同路,故而一道走了。”晚楓仔細看看自家師兄的模樣,微微皺眉,忽然伸手掐住僧人的臉頰肉,頓時就把那張臉的俊美出塵感破壞得差不多了。

另一位年紀較輕的僧人脫口而出:“行善師兄!”

行善單手抱著小女孩,另一隻手抬起,製止了那位僧人上前,示意自己無事,依然溫和地看著好像對他的臉頰肉產生了濃厚興趣的小丫頭:“鬱兒可看出是什麽名堂來了?”

小丫頭沒有搭話,而是仔仔細細地把那塊麵頰肉打量了一番,期間完全沒有放鬆手勁。

似乎是看夠了,她鬆手,行善白皙的左臉頓時通紅一片,好似朝霞滿麵。

那便是一旁看著的天策府弟子都莫名感覺自己的臉頰肉狠狠地疼起來了,然而那位僧人依然是一副平和微笑的模樣。

“怎麽,師兄臉上有什麽嗎?”

“……沒什麽,”晚楓歪頭看了一會,才慢吞吞道,“隻是忽然發現……大師兄的皮相果然好看,便是女子也是不及大師兄之一二。晚楓有點嫉妒了而已。”

行善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拍拍小丫頭的腦袋:“待得鬱兒長大,那才是天姿國色。”

隻是不知道到時候,又有誰家公子能夠得其歡心呢……

看看懷裏依然一派天真的小丫頭,行善失笑,他好像想太多了,也想太遠了。

他把小丫頭放在一邊,讓她在那呆會兒,自己則去和那隊天策府將士中的主事者商議。

進攻燭龍殿的時機就快到了,各大門派最精銳的弟子也陸續趕往黑龍沼。天策和少林自然也不會例外,行善帶領的這幾名僧人和諸位天策府將士的目的一樣,都是奉代掌門之令前去燭龍殿支援先遣部隊。了解到了這一點後,天策府的領頭人——也就是天策府大師兄與這路僧人中的主事人行善商議了一會,決定兩路人馬一同上路。

這些人中,幾乎人人都有一匹好馬在手,但是大部分馬匹都隻能負擔一個人,能夠雙人同騎的馬匹本來就少,更別提軍中用馬出於實用性和成本考慮,從來不會去無良馬商那裏采購可以負擔雙人的馬匹,故而這一個隊伍中,最後數來數去,竟然隻有少林行善大師——也就是晚楓的大師兄所擁有的絕塵、以及天策府大師兄自己從小馬駒喂養長大的麟駒是可以雙人同騎的。

“為什麽行善大師一個出家人會那麽有錢能有一匹雙騎啊……”一個天策弟子偷偷嘀咕了一句。

這話讓已經走了回來的晚楓聽到了,小丫頭歪頭想了一下:“大師兄的絕塵……我記得好像是他在黑龍沼的時候,從惡人穀弟子手中救下了一位被追殺的浩氣盟姑娘,那位姑娘本擬以身相許,不過大師兄是出家人,恕不能接受那位姑娘的好意,最後權衡了一下就收了她的馬……”另外還有附贈三百顆皇竹草……不過這個就不用說出來了。

天策弟子甲:……可惡我天天在黑龍沼巡邏怎麽就沒見著這麽美的事!

天策弟子乙:因為師兄你看到落單的浩氣盟弟子隻會上馬踩他們個生活不能自理。

反駁無能的軍爺默默內傷,忽覺不對:“不對啊,雙騎馬特能吃啊!他一個出家人養得起嗎!?”

晚楓不假思索道:“有人送馬為什麽就不會有人送馬草?”雖然後來那位姑娘見郎心似鐵毫無還俗意願傷心遠走他鄉,但是盯著她家大師兄這塊香肉前仆後繼的姑娘家還真的是……打著“哎呀這馬兒真是神駿”“我這有些新割的皇竹草快吃吧”等等旗號的妹子是數不勝數,晚楓曾經無數次擔心絕塵為此吃成隻大胖馬再也跑不動。

——不過目前來看絕塵神駒毫無中年發福跡象。

天策府眾將士:“……”

“……臥槽!”

“爺這麽英俊瀟灑怎麽就沒人送!”

“說好的出家人潔身自好呢!”

“老子要叛門嗷嗷嗷!”

敢說叛門的家夥腦袋上立馬出現一個大包,天策府大師兄,同時也是帶領這些人前往燭龍殿的帶頭將領,一身南皇套裝手持碎魂的軍大爺慢條斯理地把剛剛拆下來砸人腦袋用的的南皇護肩重新按回肩膀上,鬆了鬆胳膊覺得靈活性不錯,這才抬起頭來,看著麵前大氣不敢出的一眾狼崽子,笑得和東原上的狼王一樣陰險狡詐:“爺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要叛門?”

眾狼崽齊齊搖頭成撥浪鼓:“大師兄你聽錯了!”

混跡狼崽群中的小花朵不在狀況,茫然地咦了一聲:“剛剛明明是說……”

沒等花骨朵把話說完,七八隻狼爪子同時按上,把小丫頭的臉都給捂了個結實,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因為腦袋上頂了個大包還有點暈的小狼崽反應慢了半拍,眼見著伸出去的狼爪子沒有落腳地兒了,手一抖就擱在花骨朵白嫩嫩的脖子上了。

軟嫩嫩白乎乎摸起來好舒服……

狼崽子的爪子動了動,疑似有向下滑的趨勢。

看到這一幕的行善大師很是溫柔地笑了一笑。

小狼崽渾身一抖。

某種背脊發涼感從尾椎直直躥上後頸,野性的直覺指引下,狼崽子果斷收回了爪子。

溫度恢複正常。

天策府大師兄撇了眼那頭看似無害的白衣僧人,哼了一聲,抬手趕開聚一起的狼崽子:“統統滾回自個兒馬上去!丟了馬下回就拿自己當馬騎!小萬花,過來!”

大狼爪子拎走了重獲呼吸自由大口喘氣的小丫頭。

“哎?”喘回氣的晚楓訝異地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麟駒上,帶著銀白斑紋的黑色馬匹打了個響鼻,嗅了嗅自家主人放到嘴巴邊的百脈根,嫌棄地撇了一眼,馬嘴一張,差點連主人的狼爪子一塊兒啃掉。

幸好反應快及時抽手的天策大師兄:“……”爺可是你主人,想造反嗎!

馬腦袋看天,沒忘嚼吧嚼吧嘴裏的百脈根。

小丫頭瞅瞅戴著黑色馬飾都無法掩蓋掉那一臉嫌棄的麟駒,又伸手接了點從馬嘴縫裏漏出來的百脈根殘渣,仔細看了看,轉頭對已經坐在她身後的天策大師兄說:“百脈根不新鮮了,它喜歡新鮮的馬草。”

軍大爺頓時黑臉:“爺每天訓練這群小狼崽都忙的要死,哪有空給它挖馬草去?”有空也沒體力!

晚楓同情地摸摸馬脖子:“馬兒你好可憐啊攤上這麽個主人……”

麟駒扭頭,戴著馬嚼子的馬嘴在小丫頭的手上拱了拱以示讚同,在軍大爺的青筋爬滿後腦勺之前轉過頭去,快跑起來。

略略落後幾個身位、與其他僧人在一起的行善看了眼那頭嬉笑自在的二人,那種氣氛看起來就像是認識已久的好友在笑罵打鬧一般。

鬱兒的性子一向活潑,便是素不相識之人,不消片刻便可相處融洽,也不知是因為行醫者的慈心善意引得人交付信任,還是鬱兒的本性便是如此……

將心頭一幹雜念壓下,行善拍拍絕塵,眾人跟上,武牢關口揚起一片塵埃。

這路人馬日夜兼程,趕到黑龍沼燭龍殿時,正好迎上對燭龍殿的戰鬥最激烈的時候。

在燭龍殿外調度指揮的是純陽靈虛子——上官博玉,他見增援到來,特別是這回來的增援還是擅長防禦的天策和少林,不多言立刻讓這些門派弟子在殿外協助抵禦從各地湧來的天一教弟子。

而晚楓在見過自己的師父琴聖蘇雨鸞之後,便去幫忙醫治那些因激烈戰鬥而力竭受傷的各大門派弟子,避開那些到處亂飛的蠱毒招式氣勁,在混戰中將重傷的弟子搶救下來——也虧得她之前常常跟著葉師兄混黑龍南屏和昆侖,幾百人的攻防大亂鬥也不是沒經曆過,這樣的混戰中,作為經常被集火的離經萬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常態,幾次下來反而有了當初在一片腥風血雨中來去自如的如魚得水感。

握針,視野可及範圍內能加就加;

毫針,春泥護花,在發覺天一教祭司和傀儡即將發動無法打斷的大招時給他們正麵對的各門派弟子加上,減緩攻勢;

彼針,周圍同伴大麵積掉血時出手;

水月無間接長針,瞬間救起瀕危的同伴……

這段時間以來,晚楓在花間遊上也花了許多心思,但是在看到這等亂戰時,她第一反應依然是將心法切換成離經——因為眾門派弟子中,擁有攻擊力的人多,但是如補天五毒、雲裳七秀和離經萬花卻人數極少,作戰續航能力完全無法保證!

這一次,她手上拿著的再也不是隨手拿來打五人英雄本的白鷺霜皇笛,而是曾經費盡心力打斷紅衣教主阿薩辛的祭祀後,從荻花聖殿中得到的化玉玄晶所打造而成的稀世神兵:鴻雁!

險峰之上雁徘徊,玉笛響天籟。

此笛長一尺,重九兩,白玉製成,笛身血紅,白玉所製雁展翅,乃是神兵寶鑒上屈指可數的神兵!

淡紫色的南皇衣裳在燭龍殿前肆虐的山風中舞動,神兵鴻雁在小女孩雪白雙掌內息牽引下緩緩轉動,漆黑的眸子中映襯著手中墨意綠葉如花綻放。

每一次撥動笛身,帶來的皆是如春雨潤物般的溫柔氣勁,將危在旦夕的同伴從死亡邊緣處拉回來!

但是再強大的人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就在晚楓抓住一個空擋開始運行長針時,她忽然發現視野餘光中一個天一教傀儡朝自己奔來,蒲扇大的手掌已經高高揚起,就等距離足夠用力揮下!

長針可以在它的攻擊到達前運行完畢!

預判出這點,小女孩並沒有強行中止手中運行的招式,而是仿佛沒有看到它一樣繼續運行內力。

至於自己吃下那一擊,是否能抗住……那已經不在她的思考範疇裏了。

現在被她的氣勁鎖住的那位藏劍弟子氣血已經薄弱不堪,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強硬舍身之姿持劍砍向一個被諸多傀儡重重保護的天一教祭司!

如果能夠殺掉那個祭司的話,這裏的防守壓力會輕得多——那位不知名的藏劍弟子知道這點,晚楓也知道這點,因此察覺到那位藏劍弟子的意圖後她立即將春泥護花的氣勁纏繞在了他身上。

深綠色的氣勁繞著一身金燦燦耀眼黃衣的少年滴溜溜的轉,像個調皮的孩子,將那些傀儡和祭司的攻擊化去十之五六。

藏劍弟子獨有的燦金色氣勁在天一教祭司身邊爆開!

重劍起。

風來吳山!

然而,在金色風暴炸開的同時,藏劍弟子的氣血也已經在圍攻下堪堪消亡。

翠綠氣勁當頭而下,令本該鬆開手中劍的手掌又一次緊握劍柄,重劍之勢不見絲毫頹然!

——當今武林中最強單體治療招式在藏劍弟子行將倒下時及時落下,催發筋脈潛力,推動氣血大漲,將本該在數個傀儡和祭司圍攻下的藏劍弟子生生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而天一教傀儡落下的手掌也已經近在咫尺,近得晚楓能夠清楚地看到那青灰不似人樣的皮膚。

扛不住。

這個時候,她的頭腦中,才出現這個念頭。

躲不開……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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