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和尚聽到周圍嘰嘰喳喳的聲音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沒了聲,緊跟著響起各種吸氣聲,那就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一樣。

然後是周圍人群陸陸續續散開的聲音,竊竊聲,接著,那將她攏入懷中的人才輕輕放開手。

不及抬頭,小和尚連忙彎腰行佛禮:“智圓多謝這位師兄解圍!”

智圓是她那為老不尊的穀主大人在看到她的小和尚模樣時,開懷大笑下取的所謂法名。

“既然是剃度入了少林的小和尚,自然需得一個法名,不如就叫……”東方宇軒看看那圓又圓的鋥亮小光頭,摸摸長須,“智圓吧!少林現在應該是……”他看了一眼另一邊沉靜微笑的少年僧人,“行字輩,那便法號行方!犬智圓行方’之意。”

“……穀主,您這分明就是把‘智圓行方’這個詞拆開來用而已,哪裏來的取意啊!!!”

“哈哈哈!”

可以說,正是那位穀主大人毫不猶豫的大笑導致了某個小丫頭特別不待見這個易容道具——相信要不是有來自大師兄的慈悲笑壓著,心眼兒特小的小丫頭早把這東西丟進落星湖裏頭了。

“無需多禮。”來人抬手扶起行禮的小和尚,聲如三月春風拂麵。

小和尚抬起頭來,繼而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麵前的是一名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隻見此人目如朗星,唇紅齒白,麵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溫文,風采之瀟灑,卻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擬。

但是這絕對不是小和尚瞪大了眼睛的原因。

這姣好宛若女子的麵容,這溫和可親的神態,這令人如沐春風的氣場……

……救命大師兄你怎麽來這裏了!?

如果不是一眼看到這少年僧人看著的目光陌生如斯,小和尚這會兒已經撲上去一邊喊大師兄一邊把眼淚抹人僧袍上了。

“師弟無需多禮。”那少年僧人道,那般溫和可親的模樣又是引得小和尚一陣恍惚,“在外化緣還需仔細些為好。”

具體是怎麽個仔細法,那少年僧人卻沒有細說,隻是送小和尚離開了那條(已經被女子占據的)街後,微笑著告別,轉身離開。

留下個小和尚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不管是模樣還是氣質,都和大師兄賊像啊!!!

大師兄,你從來沒說過你有一個雙胞胎兄弟也進了少林啊……不對!

小和尚摸摸自己的光腦袋,現在不是自己的世界……難道是大師兄的後輩?但是大師兄入的少林啊!總不會是……後來還俗娶妻生子了吧!?

大師兄……你要真那麽做了……

“淫僧的名頭就真的摘不掉了啊……”

【身在大唐的大師兄:阿嚏!身側秀秀連忙上前噓寒問暖。】

小和尚抿抿嘴,捏著佛珠一路唱著佛號走出了城。

另一邊,南宮靈在茶館中等到了無花。

“怎麽來遲了?可是路上有什麽麻煩?”南宮靈皺眉問道。

一身月白色僧袍的少年僧人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是路上遇到個小師弟被一群女人圍著脫不了身,幫了他一下罷了。”

既然無花這麽說了,南宮靈也不再多言,遂去吩咐店小二泡茶。

無花卻沒在意這邊南宮靈的舉動,而是突兀地想起了路遇的那個小和尚。

十歲大的樣子吧,虎頭虎腦的,被一群女人圍著就差淚眼汪汪了……也不知是哪兒的寺廟裏的小和尚,小小年紀就剃度了。

智圓……應該是他的法名,倒忘了問他法號是什麽了。

坐在窗邊的少年僧人整了整衣袖,忽而又皺起了眉頭。

隻因他的衣服上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花香。

很淡,但卻很特殊的花香,沒多久就消散了。

……大約是為智圓解圍時,不小心沾上的吧。

想到當時被一群胭脂粉氣包圍在內的小和尚,無花沒有多想,很快將那已經淡不可聞的花香拋之腦後。

城外五裏,烏衣庵。

這是一個建在山下的小庵,周圍極為荒涼,因著庵裏不過是住持素心大師和她的徒弟兩人,這地兒香火也不盛。

但是素心大師卻是任夫人相交數十年的好友。

時近午課,一個鋥亮的光腦袋大老遠的就特瞎人眼地往這邊來,一路對周圍花草樹木的光合作用貢獻無數,直至進了烏衣庵,那日頭被屋頂給擋了,這才不見了那光頭反光。

“這等易容技巧,當真是神乎其技!”素心大師看著麵前虎頭虎腦還一本正經行禮的小和尚,笑道,“哪怕是你事先已經說明了,貧尼也不敢冒認。”

“大師過謙了。”小和尚認真地行了一禮,然後從衣袖中摸出一塊玉佩,雙手交呈。

素心大師把那塊玉佩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

這玉佩不過是孩童手掌大,整體呈現圓形,質地細膩溫潤,一看就是上好的玉雕刻而成。

翻轉過來,這玉佩上一麵刻有一個楓字,另一麵則是一片雕刻極為精細的楓葉,葉脈紋理,纖毫畢現。

她微微點頭,將玉佩還了回去:“不錯,這的確是靈素告訴我的信物模樣,隨我來吧,靈素她在後麵。”

沒多久,一身黑衣打扮依舊蒙著黑紗的任夫人出現在小和尚麵前。

看到那穿著半舊僧袍、虎頭虎腦的小和尚時,任夫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明顯的驚訝。

待其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問:“如何了?”

“抱歉,我日夜兼程,終歸是……慢了一步,隻來得及看到那四人屍體。”小和尚無奈地搖搖頭,“不過,也並非沒有收獲,至少我知道了那南宮靈絕不是孤身一人。”

“任老前輩說過,南宮靈原先本性並不壞,直到近兩年忽而大變,對他做出那等事來……便是有那二十年前的舊事緣由,晚楓依然有地方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那二十年前的舊事的?”

“任老前輩口風之緊,夫人最有體會,身為他的枕邊人的您都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是靠著隻言片語推斷出來的,那麽南宮靈又是自何處得知此消息的?”

任夫人目光一凝:“你是說……南宮靈,非主謀?”

“至少晚楓目前所知的情況是這樣的……非是晚楓偏見,南宮靈年輕氣盛,著實不是那種能夠走一步算三步的謀才,”小和尚虎頭虎腦,聲音也憨憨的,但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任夫人背脊發涼,“他背後,應該還有一個主謀。”

“那……你在遇到那四人屍體時,是發現了那主謀蹤跡?”

小和尚搖搖頭:“不,我隻發現了另一個可能與之有所牽扯的人,但是現在並沒有什麽直接證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應該也不是主謀。”

隨即那小和尚起身行禮:“未找到真凶,或者找到切實證據前,恐需夫人繼續在此地休養了。”

“我無礙。”任夫人搖了搖頭,即便隻是這麽一個搖頭的動作,由她做來,卻也是風情萬種,“卻是辛苦你了。”

小和尚又歪頭想了想:“我在追蹤南宮靈的路上,遇到了楚留香,那人果然如傳聞一般好管不平之事,或許幾日之內便可在濟南城附近見到他了。”

任夫人語帶笑意:“楚留香不會以真麵目入城,他現在唯一能夠著手調查的,隻有朱砂派。若是直接以他那讓無數少女芳心暗許的風流麵孔進去,怕是還沒找到線索,便已被女孩子們圍成一團了!”

小和尚想想早上遇到的事,心有戚戚地點頭。

太奔放了……果然還是我大萬花穀的師姐們矜持,若是有看中意的,從來都是一針紮倒拖回穀去慢慢調|教,可不曾圍觀過什麽人。

(你確定你對矜持這個詞的意義領會無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