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是在騙我吧?”短暫的驚駭之後,蘇劍鳴突然在心裏如此想到。

沒辦法,路莽的這番話實在是太過於驚世駭俗了,想不懷疑都不行。

“他殺了我師父,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按理今日應該將我也除去才對!可他現在不但不殺我,反而說什麽與我有相似的境遇,還刻意提醒我,有人在暗中密謀窺伺我!難不成他真的是在騙我?”

思緒到此,蘇劍鳴越發懷疑路莽對他說這番話的用意。然而他轉念一想,又有些迷惑。

“他若是真的是在騙我的話,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他若是對我有所圖謀,大可直接殺了我就是。何必費這許多周折?”

蘇劍鳴想不通,他凝眸看了路莽一眼,發現路莽也在看他。隻是他的眼中滿是疑惑之色,而路莽的眼中卻是深如潭水、什麽都沒有,讓人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對視良久,蘇劍鳴突然眉頭一展,似乎抓住了點什麽。隻聽他恍然大悟似的逼問道:“路師兄這番話,怕是別有用心吧?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本應生死相向才對!可路師兄現在不但不準備殺我,反而看似好心的來提醒我。莫不是路師兄現在身受重傷,怕我引動體內那股神秘力量趁機報複?”

話音未落,一隻魔焰滔滔的枯手突然憑空出現,眨眼便來到蘇劍鳴的麵前,不待蘇劍鳴有所反應,便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霎時間,一股磅礴的魔力洶湧而至,隻一瞬,便掐得蘇劍鳴有種魂飛魄散的感覺。

驚駭之下,蘇劍鳴剛道了一聲“完了”,卻見那滿是魔煞之力的枯手又突然憑空消失了。

“路師兄這是幹什麽?”喘息甫定,蘇劍鳴心有餘悸的問道。

“讓你明白一件事!”路莽冷哼一聲,沉聲回道。

“什麽事?”

“什麽事?哼!本尊要殺你輕而易舉!你體內那股神秘力量,對別人來說確實不容小覷,但是在本尊眼裏,卻是什麽都不是!你以為本尊現在受了重傷,便會懼你嗎?哼!要不是看在你我境遇相似,有幾分緣分在,本尊早就殺了你了!區區一個人族修士,竟敢懷疑本尊的用心!簡直自尋死路!”

話落,一股滔天魔氣洶湧而出,直逼得蘇劍鳴連連後退。

然而比之這路莽的驚天手段,更讓蘇劍鳴驚駭的卻是路莽之前的那些話。

先前蘇劍鳴懷疑路莽的用心,便是以為他現在身受重傷,怕自己趁機報複。可以方才路莽掐住他又放開他的情形來看,這個論點根本無法立足。如此一來,路莽之前的那些黃雀、獵人的論調就全是真的了。

這讓蘇劍鳴坐立不安。三皇已經是神了,卻還隻是最前麵的螳螂,那後麵的黃雀、獵人,又該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啊?

蘇劍鳴不敢再想下去。若是連那萬載以後的事情都能算無遺漏的三皇,都隻是最前麵的螳螂的話,那他蘇劍鳴還有什麽可掙紮的呢?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春蠶而已,要躲過螳螂的捕殺已是萬難之事,再後麵還有黃雀甚至獵人的話,他還有什麽勇氣去抗爭呢?

層層狙殺,必死無疑啊!

蘇劍鳴突然感到有些沮喪。他並不是一個缺乏膽魄的人,想當初在遺忘大陸,他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元嬰修士時,便敢與柳七、天姥這些人抗爭,他的勇氣,不可謂不大。

可他的勇氣再大,也有個限度!看得見的、摸得著的、但凡有一絲絲可能的事,他都能鼓起勇氣去抗爭。可路莽方才說的這些什麽黃雀、獵人,連影子都看不到,這讓他何從去反抗?你連反抗什麽反抗誰都不知道!

一瞬間,蘇劍鳴的所有的勇氣都無影無蹤了。整個人更是像泄了氣兒的皮球一樣,一下子精氣全無了。

“怎麽?現在相信了?害怕了?”眼見蘇劍鳴突然變得情緒低迷,路莽冷哼一聲,漠然的譏諷道。

蘇劍鳴沒有回他。

突然發現自己原來自始自終都還在別人的棋局之中,蘇劍鳴早就無心抗爭了。況且,這棋局還不止一盤,可能兩盤,也可能三盤四盤。總之,他跳出一個棋局,又會有另一個棋局在等著他。總之,不管他如何努力抗爭,最終都是一樣,為別人做嫁衣。

既如此,那他還何必抗爭?與其辛辛苦苦的為別人做嫁衣,毋寧坦然一死,讓所有人包括那些黃雀、獵人全都白歡喜一場!

正在這時,卻聽路莽再次譏諷道:“隻不過是早一點讓你得知事情的真相而已,你竟然就消沉如斯!我看那些人眼光也不不過如此,竟選中了這麽一個廢物!”

“廢物”二字一出口,蘇劍鳴頓時如遭雷擊。

曾幾何時,他也是眾人豔羨的天之驕子,如今竟被這路莽斥作廢物,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然而他剛要發作,卻又突然再次泄了氣。

“廢物如何?天才又如何?反正都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蘇劍鳴喃喃的苦笑道。

話音方落,卻聽路莽斷喝道:“錯!縱然是身為棋子,天才和廢物也是有所區別的!廢物若是不幸淪為棋子,那他的最終命運就必將是充當死士的棄子,可天才若是淪為了棋子,他卻有可能打翻棋盤,跳出棋局,自成執棋者。”

“跳出棋局,自成執棋者?可能嗎?”蘇劍鳴自嘲的搖了搖頭,道。

“如何不可能?人心不古殺人,天道不公誅天!隻要你敢,有什麽不可能?你忘了本尊之前跟你說的,咱們境遇相似之事了嗎?告訴你也無妨,本尊當年本來也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可現在本尊卻已成功打翻了棋盤,跳出了棋局。有朝一日,本尊還要盡誅當年那些布局者,然後自成執棋者!”路莽豪情萬丈的說道。

原來他所說的境遇相似,竟是指的這事兒。聽聞此言,蘇劍鳴心中不由對路莽高看了一眼,打翻棋盤,自成執棋者,這顯然比最開始的布局算計還要難上千倍萬倍!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可眼前的路莽又確實做到了。這由不得蘇劍鳴不刮目相看。

“本以為他這一身實力隻是魔化後僥幸而來,沒想到這其中還另有隱情,看來眼前這“路莽”,並不是真正的“路莽”吧?他之前稱我們為人族,想來他自己應該不是人族了。難怪他當日魔化後生出那恐怖的第三眼,恐怕他原本就是別的什麽種族吧?隻是這天地間除了人類,還有別的什麽種族呢?獸族?妖族?”

蘇劍鳴猜不到,他隻是在想,既然他可以打翻棋盤,跳出棋局,為什麽我蘇劍鳴不可以呢?

此念一生,蘇劍鳴霎時便感覺消失的勇氣和膽魄又全都回來了。隻聽他口中喃喃的說道:“人心不古殺人……天道不公誅天……殺人……誅天……殺人……誅天……好!人心不古,殺之如何?天道不公?誅之如何?既然連天都敢誅,又何懼幾個黃雀、獵人?想讓我蘇劍鳴給你們做嫁衣,我就幫你們做好又如何?我倒是要看看,到時候誰敢來取我蘇劍鳴做的嫁衣!”

話落,一股驚天的氣勢洶湧而出,直射天際。這一刻,蘇劍鳴仿佛一個不可戰勝的戰神一般,讓人視之膽顫!

路莽見之,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說道:“好!果然不愧是本尊看好的人!既然你已有了打翻棋盤之心,本尊就再送你三句話!一,不要輕易使用你那能夠起死回生的秘術!二,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三,不要被你眼前的世界所蒙蔽,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所知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記住了這三點,你跳出棋局之日,指日可待!”

聞言,蘇劍鳴眉頭大皺,這三句忠告除了最後一句聽起來是那麽回事兒以外,前麵兩句,竟都是完全無法理解。

當然,對於蘇劍鳴自己來說,第一句還是好理解的,因為他知道他那起死回生之術即【古木無心】是有巨大的代價的,每使用一次都會損耗大量壽元。可路莽又不知道這些,他為什麽叫蘇劍鳴不要輕易使用【古木無心】之術呢?

蘇劍鳴想不通,然而他剛想問,卻聽路莽自己解釋道:“不讓你使用那起死回生之術是有原因的,因為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麽起死回生的法門。就是神也不可能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起死回生,這是整個天地間的最高法則,誰也無法改變。而你之所以能夠數次死而複生,不是因為你所習的秘術有什麽不同,而是因為你自始自終就沒死過!”

“沒死過?”

“對!上次在紫微宗,我看過你死去後的情況,那時你表麵上看確實是死了。但是你的生機根本沒有從體內消散出來,而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給蒙蔽禁錮在了體內,所以表麵上看,你確實是生機全無了,但卻根本沒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