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胖丫甩著羊角辮,到處驚奇張望時。
隻見,一個白胡老頭端著一鍋湯水,興衝衝跑了出來!
吳大夫腋下夾著個飯勺,臉上還沾了兩片草藥葉,他正滿村吆喝著。
“這大熱天的,可別中了暑氣!”
“都歇歇工,我老頭子剛熬了藿香綠豆湯,一人過來喝一碗啊!”
小糯寶差點驚叫出聲。
原來是吳爺爺!
那氣運竟是來自於吳爺爺!!
她一個激動上頭,小腳丫也跟著跺了幾下,簡直高興極了。
吳大夫見狀忙跑過來,笑眯眯摸頭,“咱乖寶怎麽還跺上腳了?別急,吳爺爺先給你盛一碗,盛滿滿的,再給你加一大勺蜜糖哈!”
小胖丫小臉紅彤彤的,真想趕緊告訴給他!
但她又怕泄露太多,反倒會對吳爺爺產生影響,所以隻好往嘴裏狂倒綠豆湯,這堵住了小嘴兒。
吳大夫都看驚訝了,還當她愛喝此物。
於是趕緊又裝了一小桶,讓她拿回家去,讓全家都分一分。
回去的路上,小糯寶好奇到抓耳撓腮。
鴻運當頭這好兆頭,往往都是壯年之時,人在精力最足的年歲,才會走的運數。
可吳爺爺一把年紀,怎會突然走這大運呢?莫非是碰到千古難逢的機遇了?
小糯寶強忍激動,回到家後,就一直等著,想看看老天到底會送吳爺爺什麽大禮!
不過,小胖丫還未等到好消息,卻先等到了小武的“報信”。
這天,一大清早,樹上的蟬就開始了“吹拉彈唱”,為新一天拉開序幕。
薑豐年穿著香雲紗長杉,袖口挽了兩下,一身清涼,正要去慈幼局時。
卻不想大門一開,就看到小武蹲在地上。
“小武,你怎麽在這兒,這時辰工坊不是已經開工了嗎?”豐年有些驚訝。
小武忙站起身,往裏張望,“東家大爺,您家都起來了嗎?我有事情要報給小公主。”
薑豐年點了點頭,忙讓小廝帶他進去。
這會子,小胖丫剛幹光半盤小籠包,抱著小鼓肚子下了桌。
“小武?”
聞聲後,她光著白嘟嘟的腳丫,跑到偏殿道,“一大早就過來,可是莊上有什麽事?”
小武雖然著急,但還沒忘記先行禮,“公主,您請回來的那幾位護衛,胡家兄弟有事!”
小糯寶坐到了椅子上,睜大眼睛問,“你是說胡刀疤他們?他們兄弟五個怎麽了,難道沒在莊上好好看守?”
小武下意識地壓低聲音。
“公主,您之前不是有話,讓我留心盯著他們嗎?”
“他們這幾天本來還算好好的,可就在今早上,胡刀疤和胡老二出去了一趟,等回來時,他倆就抬了個草席,我湊近偷看了眼,那草席裏好像裹了個人!”小武語氣變急了。
小糯寶撓撓白軟的下巴,眯了下眼睛。
胡刀疤帶了人回來?
她有種預感,那人多半和他們一直苦尋神醫有關。
這時候,小武在屋裏踱來踱去,已經急得抓耳撓腮了,“誰家好人非放草席裏麵?天呐,公主!他們該不會是去強搶民女,擄了大姑娘回來了吧!”
小糯寶還未說話,小武就自己各種腦補了。
“壞了壞了,那咱們莊上豈不是招來了歹人?”
“哎呀,那我可得趕緊回去啊,我哥長得水靈又秀氣,一旦他們沒撒夠邪火,再盯上了我哥咋辦,我哥還沒娶媳婦呢,他可不能失身啊!”
小武嘴巴跟蹦豆子似的,把自己臉都嚇白了。
小糯寶被他這腦回路逗樂了,噗嗤一聲,剛吃飽的小肚,都要笑得抽筋了。
這個小武,腦瓜裏到底都想些什麽呢。
“你可別自己嚇自己了,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樣,你快跟我去趟莊子吧,到時候咱們問問就知了。”小糯寶擺擺小手笑道。
於是,等換上了出門行頭,再叫上馮氏後,他們三人這就坐著馬車,出發去莊子了。
小武長到快十八歲,這還是頭一回坐馬車。
一路上,他都新奇得不行,眼睛晶晶亮的,不停探頭看著街景,早把對哥哥“失身”的擔心拋到腦後了。
等到了莊子上時,小糯寶正要去找刀疤臉。
不想,這時候,胡刀疤從吳大夫院裏出來,完全沒有隱瞞,一見她,就自己主動說了。
“公主您來了正好,我有一事想請示您。”
胡刀疤嚴肅道,“其實,不瞞您說,我們本是兄弟六個,還有個六弟染了重病,我們之所以肯來莊子,就是想讓神醫幫忙治病的。”
“今早,我那六弟已經起不來床,我們去看他時,實在不忍他獨自在客棧,就把他帶了過來,不知道您肯不肯讓他留在莊上養著。”
六弟?
小武驚得直道,“你說啥,草席裏卷的是你們的兄弟,我還以為是……”
胡刀疤皺皺眉,受不了他大呼小叫,“你以為是什麽?難不成,以為是我們強擄來的人?哼,我們兄弟雖過往不幹淨,但還從未做過,強搶民女這種事!”
其實,前幾日時,他還心有顧忌,不敢把重病兄弟貿然帶回。
可這幾天相處下來,他見識到了莊上眾人的隨和、友善,這才放下擔心,打算把六弟帶回養病。
小武吐了吐舌頭,就趕緊跑開了,生怕他再多說幾句,胡刀疤會忍不住想揍他。
小糯寶見狀笑笑
她當然答應,甚至很是高興。
畢竟,能不能把這位兄弟醫治好,很可能,就是胡家兄弟會不會忠心於她,以及做她手中快刀的關鍵!
“這個沒有問題,就讓他安心養在莊上吧,一切吃藥的費用,都由我薑家出了。”小胖丫爽快極了。
胡刀疤心頭一鬆,不由感激抱拳。
這時,小武忍不住好奇,又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對了胡大哥,你那位兄弟得的是什麽病啊,怎麽還拿草席子卷著,不怕捂得慌啊?”
提及這個,胡刀疤的臉色就不自然了,他低下了頭,“這……這病實在說不出口,恐汙了公主耳朵。”
小糯寶一聽,不由更好奇了。
胡刀疤也知不能隱瞞,歎口氣後,便蹙眉道,“我這兄弟年歲最小,也最不爭氣,從前每每得了銀子,他就要流連煙花之地,每月少說也要去上十幾次,身子都給糟踐了!”
他們結拜兄弟,一共六人,其中染病的便是胡老六,今年才剛二十。
這胡老六不貪錢財,唯獨有一嗜好,就是兩日不嫖便活不成。
一年下來,他出入過的暗娼館子,多的都能繞京城一圈了!
有時候,胡刀疤若找不到他人,隻管氣呼呼拿上錢袋子,挨家娼館踹了門去。
時日久了,人家老鴇再見到他,幹脆問都不問,翻個白眼就領著人上樓,保準能抓到左摟右抱的胡老六。
小糯寶和小武聽得睜大眼睛。
“這樣的日子久了,老六不知不覺中,就染上了花柳病。”胡刀疤又臊又恨,一臉恨鐵不成鋼。
起初,胡老六顯出病氣時,大夥還隻當是蚊蟲咬了,可後來他身上的惡瘡越來越多,人也變得虛弱無力,才知事情不妙。
胡家莊六兄弟,都是患難與共,親如手足的。
眼睜睜看著胡老六,一日瘦過一日,其他五個哥哥心都像是油煎一般,所以寧肯自賣換神醫,也要把這弟弟救過來!
小糯寶這才明白原委,同時也有些感慨,這份兄弟情當真是難得。
胡刀疤說完後,就帶著小糯寶和小武,去了吳大夫的院子裏。
這會子,胡老六正躺在草席上,仰麵朝天,臉色是肉眼可見的灰暗。
小糯寶吃驚上前,發現他不僅瘦得見骨,而且麵上、胸口上,都長了好幾處球狀的紅疹子,像是聚在一起的血珍珠,有的往外冒膿水!
“怎會有人病成這個樣!”小武嚇地差點跳起來。
吳大夫趕緊伸手擋住,“他長得叫珍珠惡疹,快別看這些,尤其是糯寶,晚上要做噩夢的!”
說罷,他洗了洗手,又氣地哼哼,“這病叫花柳病,就是嫖出來的!起初隻是膚生惡瘡,身上無力,但到了最後,毒素傷及肺腑,人就隻能活活等死了,你們怎麽不早看大夫!”
胡刀疤愧疚極了,又急忙問,“神醫,那我這個弟弟可還有救?”
吳大夫不由板下了臉,瞪他道,“這時知道情同手足了?那早前他胡來的時候,怎麽不規勸一下?但凡他潔身自好一些,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病入膏肓,這花柳病到了後期,就是藥石難醫,隻能等死知道嗎!”
一聽這話,胡刀疤渾身僵住,如同置身冰窟般絕望。
不過,小胖丫眨了眨大眼睛,以她對吳爺爺醫術的了解,總覺得還能有點轉機。
於是她走上前,小聲小氣問道,“吳爺爺,他這個病當真沒一點辦法了嗎?”
吳大夫猶豫一下,才歎口氣道,“此病到了後期,傷及肺腑,當真是神仙也治不了的絕症啊。”
“隻是……”
他頓了頓,似是又想到什麽,“隻是吳爺爺年輕時,在塞外碰見過同樣病重的一個男人,那時吳爺爺年輕氣盛,覺得人能勝天,結果歪打正著,還真把那人救過來了。”
小糯寶猛的睜大眼。
“那吳爺爺,你還記得當時的藥方嗎,可以在胡老六身上也試試啊!”
大夫的本職是治病救人,但凡能正常施藥,吳大夫哪裏會見死不救呢。
他臉色有些為難道,“可是……可是當時有一味藥引子,興許就是它在藥湯起了關鍵,可那藥引如今已是禁物……而且我也就治過那一個人,所以也不能確定,到底是那藥方當真好用,還是我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什麽藥引子?”小糯寶忙問道。
吳大夫又歎口氣。
猶豫再三,他才肯道,“就是先前那禍害人的玩意兒,罌粟膏子!”
罌粟雖能害人,但其實,最初被人發現時,是用於治療病痛的。
隻是,京中明確有禁令,但凡購買或藏有罌粟膏者,一律是要入大獄的。
胡刀疤一聽,眸底生出希望的火苗,握著拳頭上前求道,“還請吳大夫試一試吧!”
“至於那罌粟膏,我可以想法子去弄,所受罪名也算我一個人的,隻要有半分救老六的希望,讓我入獄哪怕是流放,我都願意承擔!”胡刀疤滿臉堅定。
看出他們兄弟情深,吳大夫也頗為感慨。
不過,那罌粟先前引出諸多禍事,而且他也不能確定,這回再用從前那方子,到底還能不能治好人。
所以吳大夫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等著看小糯寶的意思。
小糯寶垂眸沉思一下。
很快,就見她揚起粉淡淡的嘴角,抬頭看向胡刀疤。
“京中凡有和罌粟沾上關係的,皆為律法不容,這是我爹爹定下的鐵律!”
胡刀疤以為她是不同意,不由有些絕望,心也墜入了井底。
“不過!”
忽然,小糯寶又話鋒一轉,小臉鼓起來道,“不過,設禁令的初衷,是為了保護百姓,不受罌粟禍害!但如果此物能拿來治病救人,又有何不可?萬物皆有兩麵性,我們也不能因噎廢食!”
說罷,她這就揮揮小手,掏出公主令牌。
“從今日起,若有醫者可將罌粟用於入藥,隻為救人,隻需向官府登記,得特赦令一張,就可以使用此物。”
“吳爺爺,咱們在雲城收繳的罌粟膏,還有很多,你這就拿來一塊,先給胡老六入藥用吧。”小糯寶轉過頭,語氣果決。
聞言,胡刀疤眸色大喜,帶著幾分驚訝和感激。
“多謝公主寬大,我們兄弟無以為報,但這幾條賤命,以後任您差遣,上天入地也絕無二話!”
胡刀疤單膝跪在地上,臉上的長疤也因激動,而泛著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