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幼堂堂主這差事,責任重,又不算個官。
高門貴戶的子弟,扛不了這擔子,科考出來的舉子,又嫌棄這非仕途路,兩邊都不願做。
可要是再讓官員們舉薦,又怕遇到鴻臚寺卿那般,淨塞些養父之類隻貪錢、不幹正事的關係戶。
宋老正覺為難,不過穆亦寒卻揚起唇角,心裏早就有了人選。
他抬眸,取出手令遞過去,“阿黎,你去跑一趟薑家,去尋糯寶的大哥,問他可願意接下這差事。”
阿黎和宋老都很意外,想不到,國師會把此職交給薑豐年。
“薑家大哥?”阿黎琢磨了一下,“可他先前一直在家務農,並未擔過什麽職務,當真能應付得來嗎。”
穆亦寒微微頷首,對自己識人的眼力,還是頗有自信的。
“先前他去養濟院照顧孩子時,就做得很是妥帖,是個有善心又周全之人,讓他試試無妨。”穆亦寒落聲道。
而且,穆亦寒本就有意為其尋差事,眼下這慈幼堂堂主,便是最合適不過了。
他知閨女看重家人,而閨女心中所係的,在他心中也同樣有分量。
薑豐年雖沒什麽學識,但為人和辦事不比貴門子弟差,這差事他也絕對配得上。
阿黎想想也是,這就帶著手令,高高興興去了薑府。
起初聽到此事,薑豐年還當阿黎是在玩笑。
他剛從莊子上回來,檢查了稻苗長勢,眼下撣了撣褲腿的灰,便道,“什麽慈幼堂啊,西街巷口的那個嗎,我回來時看到好多官兵,好像在那兒抓什麽人,你怎麽想著拿這個打趣我了?”
阿黎替他高興,聲調都拔高了,“什麽打趣啊,薑大哥,這真是國師大人的意思,讓你去慈幼堂管事呢!”
“那邊一共四百來個孩子,有五個乳娘,五個夥夫,十個看護的婆子,四個護院,還有專門的小學堂和夫子呢。”
薑豐年遲疑回頭,“你這是來真的?意思是,以後這些人都由我管著了?”
“當然是真的,咱國師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棄,這差事就由你頂上了!”阿黎笑得可大聲。
這下子像是有一個餡餅,砰得從天而降,砸在了薑豐年的頭上。
都把他砸得發懵了。
活了快三十年,他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也能過上,從朝廷領工錢的日子!
雖說這不比老三,既不是當官也不是封爵的,但對豐年這個鄉下漢子而言,就已是天大的滿足了!
一激動,薑豐年手心狂冒汗,都直往褲子上抹。
“這麽好的差事,我哪裏會嫌啊,簡直是樂還來不及呢,真是太多謝國師了!”他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阿黎彎起眼睛,“那成,你願意就好。那明一早我就來尋你,帶你去那邊接手慈幼堂,再給你講一講日常事務。”
等阿黎一走,薑家人一下子都圍上來,對著薑豐年不知怎麽慶賀才好。
馮氏笑得合不攏嘴,“慈幼堂是官家辦的,你這也算是吃上皇糧了,不過到了那邊,你可得細心做事才行,別辜負了國師的信任。”
“大哥你真厲害。”薑豐虎憨笑道,“聽阿黎說,那邊少說有二三十個人手呢,以後他們可都歸你管了,那多神氣。”
薑豐年搖頭笑,“沒什麽神不神氣的,京城貴地,一個慈幼堂堂主算不得什麽,我隻要做好分內的事,別給國師添堵就行了。”
這時,豐景拿出京城輿圖,跑到院子裏展示。
“大哥你看,國子監離那兒不遠,以後咱倆還可以一塊回家呢!”
小糯寶蹦躂地跑出來,拉著豐年的胳膊晃,笑出小米牙,“大哥哥,好好幹,糯寶給你加油呀!”
說著,她在心裏,也給爹爹比了個大拇哥!
多虧爹爹想著她的家人。
不過最激動的,就是孫春雪了,她丟下曬一半的衣裳,跑過來時還差點摔一跤。
“啥?當堂主?這麽說我以後上你們那兒,是不是也能被叫句堂主夫人了?!”
薑豐年被她說得臉紅,“你可趕緊打住,你連上炕都費勁,上我們那兒幹啥?要不是國師看在糯寶的麵子上,我也得不來這活計,這全要仰仗妹妹呢,你出去可別亂說話。”
於是,說來說去,這又成了小糯寶的功勞。
孫春雪笑得見牙不見眼,忙鑽回屋裏拿錢,要出去買櫻桃煎,好生犒勞小姑子。
小糯寶成了“大功臣”,不用說,這一日下來,又是好吃的流水似的塞她手裏。
胖丫躺在搖搖榻上,翹著腳丫,有時候想著,要是能多長張嘴就好了,那樣她也能吃得更爽快。
隻是肚子上的肉圈圈,有時讓她吃得有些心虛,生怕將來真長成個胖姑娘。
於是在捏捏小胖肚後,小糯寶歎口氣,又往嘴裏丟了個橘瓣糖。
“先吃吧,等吃飽了就有力氣減肥啦!”她奶聲安慰道。
翌日清早,薑豐年刮幹淨臉麵,就穿上新袍子,一身清爽地去上任了。
全家人為了給他鼓勁兒,都站在門口目送他上了馬車。
這邊薑家歡歡喜喜的,卻不知背地裏,已然有人嫉恨上了他們。
那受罰的原堂主,本是鴻臚寺卿的養父。
鴻臚寺卿得知養父下獄,而薑家卻無縫銜接,得了這肥差。
他在府上可是動了大肝火,臉都快氣僵了。
“為了保住養父性命,罰沒的銀子,還是我自掏腰包上交的,怎能讓旁人撿了便宜。”周淳才惱火道。
他想了想,必要攪黃了薑豐年的差事,再把這肥差接過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