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讓蕭老太養好身子。
馮氏交待了下人們幾句，就要帶小糯寶回去了。
“豐澤，你留下來吧，府裏需要打理些什麽，或是跑個腿的，你在也好幫蕭公子搭把手。”馮氏思慮得很周到。
薑豐澤點點頭，就算娘不說，他也正有此意。
這個時候，他定得陪在蕭蘭衣身邊才行。
“娘，那兒子就在蕭府多住些時日，您回去後收拾兩套衣物，讓小廝拿過來吧。”薑豐澤送著娘和妹妹，一直走到大門口。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馮氏拍了下他肩膀。
從蕭府出來後，馮氏揉著額角，想起這大半日的折騰，身心都很疲倦。
等一回到府上，看著安寧的宅院、還有躺秋千上酣睡的倆孫子，她心頭更是感慨萬千。
家和才能萬事興。
這話聽著簡單，做起來卻非易事。
好在，她薑家的兒女無論學識高低、容貌美醜，但根兒都是正的，沒有蕭老爺那種歹筍。
人活一世，一家子和樂，便是最大的福氣了。
馮氏躁悶的心緒一掃而空，忽然覺得好生欣慰。
小糯寶掛心著蕭老太太，這幾日也就不回宮裏了。
在給豐景辦完慶宴後，馮氏便三天兩頭帶著小糯寶，常去蕭府串門。
這一來，是為了陪蕭老太太解悶。
眼下她躺在榻上，難免寂寞，隻有見了小糯寶才能開懷一些。
不過二來嘛，馮氏還存了個心思。
京城之地無秘密，如今蕭府的傳聞早就遍地“開花”，傳成什麽樣兒的都有。
薑家人時常上門，也算是給蕭老太太撐了場麵。
那些外人就算想看笑話，但眼見連小公主都親近蕭家，便也不敢對蕭府露出鄙夷了……
……
午後蟬鳴陣陣，穿透燥熱的空氣，在大街小巷肆意“奏樂”。
街上的孩子們三五成群，小腦袋瓜們湊一起，紛紛掏幹淨口袋，商量著合買一份冰酪來解暑。
李七巧從水鋪子回來，拿汗巾擦了擦脖子，就從井水裏撈出一隻大西瓜。
西瓜的果肉全部挖出，搗碎成汁。
再同冰沙、奶漿和藕粉丸子拌在一起，倒回西瓜皮中，便是一份超大的特色冰酥酪了。
“二嫂做好了嗎？”小糯寶坐在廊下，不停瞅著廚房的方向，小嘴裏口水分泌。
大大的躺椅上，小胖丫穿著粉褙心藍緞褲，光著兩隻白溜溜的腳丫，不停搖來擺去。
一旁還有個白乎乎的小奶娃，正雙手舉著蒲扇，在給她賣力扇風。
春哥兒長大了不少，眼睛黑溜溜的很是乖巧，一刻也不離開小姑姑。
“小咘咘，窩扇的風風，涼不涼呀？”他仰著小臉，帶著口水音問道。
小糯寶舒坦點頭，朝他嘴裏塞了一塊酸梅蜜餞，“涼快著呢，春哥兒乖乖，好好扇，姑姑給你好吃的。”
蜜餞就盛在盤子裏，小春哥兒伸手就能夠著。
可他就喜歡小姑姑喂的，一挨誇就開心地露出小牙，像個被賣還倒數錢的。
這會子，馮氏從屋裏出來，看到春哥兒像“敬神”似的伺候小糯寶，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這姑侄倆，整日待在一起，春哥兒都快變成糯寶的小尾巴了。”
李七巧擦了把汗，端著裝滿冰酥酪的西瓜，走出來佯裝哀怨，“那可不，在春哥兒心裏，連我這個娘都不如小姑姑親呢。”
“昨晚他都不肯跟我摟，非說要去找糯寶睡，老二本想拿玩具哄他，結果他把玩具一塊拿走去給他小姑姑了。”
馮氏笑吟吟的，這時理了發髻道，“行了，冰酥酪做好了，咱倆去蕭府送去吧，讓這倆孩子在家相親相愛吧。”
一聽要出去，小糯寶忙跳下躺椅，踩著翹頭小鞋就嘟嘴，“娘，我也要去啊，可不許落下我。”
馮氏牽上她小手，笑著刮了刮鼻子，這就去門口坐馬車了。
“咘咘，帶春哥兒~”
“小咘咘！”
小春哥兒噠噠噠的，也想要跟去，可從長廊下拐個彎，就追不上她們仨了。
委屈得他撓撓小腦瓜，又乖乖回了廊下長椅上，就打算這麽坐一下午，等著小姑姑回來。
到了蕭府後，小糯寶忙“借花獻佛”，舉著二嫂做的冰酥酪，就蹦蹦跳跳去臥房了。
“蕭奶奶，快來吃西瓜味的酥酪啦，我二嫂的水鋪子也在賣這個，最近可火啦！”
她才剛一繞過屏風，就見蕭老太太正在看賬。
雍容的老太太半坐在床榻，榻邊擺了個小矮凳，上麵摞了厚厚一遝的賬本子，有的翻開看過，但更多是還沒動過的。
小糯寶有點擔心，“不是說好了，要好生休養的嗎，蕭奶奶怎麽拿了這麽多賬本。”
蕭老太聞聲，這才舍得放下算珠盤子，就要抱小糯寶。
“好，好，聽咱乖寶的，我老太婆不看就是了。”
這時傳來一陣**茶香，是蕭夫人端著**地參湯來了。
“也就是看你們來了，不然母親還不知要看到什麽時候，我怎麽勸都不聽呢，還是糯寶來了好使。”蕭夫人多少有些責備，畢竟擔心著婆婆的身子。
原來就這幾日，蕭家的四處布莊，已經陸續亮了紅燈。
因為先前蕭老爺買通了幾個二掌櫃，隔三差五偷取走不少銀子，賬麵全靠報假賬抹平。
蕭老太太眼下隻能盡快查清，才能知道到底實缺多少。
馮氏忍不住多說兩句，“禦醫那日說過，讓您不要勞累，注意休養，若是看上一兩本賬倒不打緊，可這裏少說有三四十本，算賬又耗精神，您哪裏能吃得消。”
蕭老太歎了口氣，摸摸小糯寶的臉。
“我也是沒法子，布莊原是我家最賺錢的鋪子，可這幾年也難以為繼了，我現在盡快厘清楚爛賬，是為了好合計合計，到底該遣了夥計們把布莊關了，還是另做他想。”
說起來，老太太心裏難免悵然。
蕭家的生意原先開遍京城，富貴得都能黃金塑身。
可無奈她年歲漸老，家中又人丁單薄，沒人能接替她。
所以隻能眼睜睜看著，生意一點點敗落，那可是她大半輩子的心血啊。
“還真是歲月不饒人，不服老不行。”蕭老太露出些許苦笑。
蕭夫人難受看她，“都怪兒媳沒用，就連賬本都看不明白，還得讓您拖著病體受累。”
看賬本算盈虧？
小糯寶咽下一口冰酥酪，忽然想到五哥，“蕭奶奶，要不把我五鍋鍋叫過來吧，讓他給你幫忙？”
給蕭家的生意力挽狂瀾，五哥哥暫且不能。
但算一些爛賬，小糯寶對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蕭老太起初還有疑慮，“豐苗算數的本事是好，看些尋常賬本也不愁，我也是教過他的。”
“可這布莊的賬摻雜造偽，他又是個沒操持過生意的孩子，隻怕他夠嗆能應付得來。”蕭老太怕難為了他。
“就讓五哥試試嘛，蕭奶奶~一旦可以呢。”小糯寶笑眯眯跺腳。
馮氏聽了閨女的，趁著蕭老太太還猶豫時，就讓馬夫回了薑家，把豐苗接了過來。
本想著，這些賬目繁雜，豐苗定會頭疼。
可不曾想，這小“奸商”翻開來一看，就立馬露出興奮！
布莊的偽賬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如魚得水，正合他的“實力”。
反倒是給家裏仙泉居，或是現在水鋪子盤賬，才讓他覺得大材小用呢。
從午後坐到傍晚，在日落西山前，厚厚一遝的賬本就全算完了。
小豐苗伸了個懶腰，笑出豁牙，“我這把殺牛刀，今日可算是用在正地方上了，師父快請看一看，我算得可還明白？”
蕭老太太低頭一看，隻見賬本上勾畫得滿滿當當，全是豐苗查出的問題。
而更讓她吃驚的是，這些不僅都是造假之處。
甚至豐苗還能結合好賬，算出了實用的錢數，連蕭老太這個經商老手，都不由為之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