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怎麽回事?”流民們一下子就愣住。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倒地男子的身旁,便冒出來三、四個漢子。

他們指著地上跳腳道,“大夥快來看,這粥飯裏竟有壞米!”

“發了黴的米,可是會吃死人的啊!”

眾人不由大驚,立馬開始**起來。

李七巧皺了皺眉,忙放下飯勺,趕過來查看。

她蹲下身,摸了下那坨灑出來的米粥,就聞到一股捂巴味。

“不對,這絕不是我家熬出來的米粥。”李七巧鎮定抬頭。

方才故意嚷嚷的那幾人,對視了一眼,就挽起袖子怒懟。

“好啊,都擺在眼前了,你還不承認是吧?”其中一個哼哼。

“那咱們就去搜,看看她們平日煮的糧食,到底是好是壞,眼見為實!”另一個幫腔道。

這話剛一撂下,這幾人早有準備,奔著粥棚後身就去了。

他們裝模作樣地“找”了一圈,就把角落裏的兩袋黴米,搬出來摔在地上!

薑豐虎頓時瞪眼,“他們哪來的黴米,可不是咱的。咱們的吃食明明都放在秦菜居的柴房,這又是哪來的。”

沒等李七巧吱聲,這幾個帶頭的,就把眾人引了過去。

“大家快來看!”

“原來他們粥棚裏,果然都是壞糧食,我們竟一直被蒙在鼓裏。”

“這世上哪有啥好心人,都是些假仁義的,太沒良心了!”他們一唱一和地罵。

流民們圍上去一瞧,地上的米果然好壞參半,有些甚至都長綠毛了。

他們神色跟著大變。

一些尚未吃完飯的,都不敢再用了,紛紛回過身來,失望地看著豐虎兩口子。

平日裏,流民們吃飯,都是狼吞虎咽,不會細看裏麵。

現下告訴他們,其中有清洗過的黴米,他們一時還真不好說。

薑豐虎瞪著地上,覺得冤枉極了,一時怒上心頭。

他提著拳頭就懟,“這壓根就不是我家的米,誰這麽缺德,見不得我家行善事?”

李七巧卻一臉淡定。

她摁下豐虎的拳頭,早有成算,“既然髒水都潑到眼前了,咱們空口白牙說不認,隻怕也沒人相信。”

“不如當著大夥的麵,咱現在就查清楚,看到底是我家黑了心,還是有人從中作梗。”李七巧站出來道,“反正,今日一定給出個交代。”

媳婦兒的溫聲軟語一出,薑豐虎急三火四的脾氣,就頓時滅了大半。

他喘口粗氣,點點頭,“好,媳婦你說咋查,咱就咋查!”

眼下,流民們是半信半疑,也不願相信薑家會這般下作,都想弄個清楚。

於是,李七巧看眾人配合,就不慌不忙,先走向了那倒地的漢子身旁。

這矮個子漢子,此時還捂著肚子,喊疼喊到嗓子都啞了。

李七巧眯起眼睛,嘖嘖道,“喊得這麽慘,可見是疼得不輕,不過聽你聲音,卻是中氣十足啊。”

矮個漢子一聽,心虛地放低聲音,“我、我是個粗人,天生嗓門大,不行嗎?”

“行!”李七巧痛快拍手,“那就請個郎中來吧,給你好好看看,要是真吃壞了,可得抓點好藥醫治啊!”

那漢子臉色一白,不由僵在原地,“……”

他本就是許興來叫來碰瓷的,哪裏經得起郎中查驗……

不過容不得他不答應,秦不同已經揣好銀子,應聲道,“豐虎七巧,你們“照看”好此人,我這就去街口醫館,請城裏最好的陳郎中來。”

薑豐虎雖是虎了一些,但也看有貓膩,飛快守住這矮漢子身邊,生怕他溜走。

這時,李七巧看向眾人,又道,“剛才,既有人說我家以黴米熬粥,那現下,就請還未吃完的各位,一起把碗遞上前,咱當眾驗上一驗,可好?”

流民們覺得可行,又見她言語幹脆,心生好感。

他們飛快上前,一一把粥碗擺在地上,所有人都能瞧得清楚。

眾人所用的碗,雖有破損髒汙,但碗裏剩的粥飯,卻大多是雪白幹淨,且米粒飽滿,一看就是米中上等。

唯有其中四隻碗,裏麵的米粥明顯不同,不僅摻了好多發黃發黑的,還有些米粒癟小的。

李七巧隻瞥了一眼,就冷笑出聲。

“真是奇了怪了,若我家所用之米,真有摻雜,那麽壞米也應是平攤在大家碗裏才對,怎麽其他人的都好好的,就這幾個碗裏,裝的卻滿是壞飯?”

“敢問一下,這四個碗是誰遞上來的,敢不敢出來,咱當麵對峙!”李七巧聲音也冷了下來。

許家那幾個家仆,這會兒還裝作流民,賊心不死地蹦躂。

他們梗著脖子上前,“什麽對不對峙的,我看你家就是想狡辯!”

“我們幾個倒黴,正好盛上了壞米,反正這就是你家鍋裏的,你們別想不認賬!”

李七巧眼睛一眯,認出他們不僅就是先前,抬來兩袋子黴米的。

而且,也是早上鬼鬼祟祟,想要接近米鍋的人。

李七巧抱臂笑了,真是送上門的蠢貨。

“你們幾個,壓根就不是流民吧。”她一語道出。

四人睜大眼睛,“……啊?”

“以為穿得破舊些,就能偽裝逃荒來的了?”李七巧質問道,“看你們的臉色,紅潤康健,哪裏像是挨過餓的人。”

“還有,若你們真是流民,那就讓大夥認一認,看看有誰和你是同路逃荒而來,或是同村鄉親?”

這麽一說,流民們才發覺,眼前這幾人確實麵生,從未見過。

而且,就連口音都不是長白城的!

先前在城東,得過薑家吃食的老者,急忙大聲喝道,“不對,你們我們的同鄉,裝成流民,到底是為啥!”

眾人當然不傻,細看口音和衣貌,就能瞧出不對勁了。

人們立馬上前,把許府家仆團團圍住。

“這口音可不是我們那嘎達的?”

“快說,你們是哪個村哪個屯的?”

“長白城知縣叫啥,豆腐西施店在城東還是城西,城裏最黑的當鋪是哪一家?說不出就是有鬼!”流民群情激憤。

許家家仆頓時傻眼。

吭吭哧哧的,是一句也答不上來。

不遠處,許興來瞪著粥棚,氣得砸了茶盞大罵,“廢物,真是不中用!”

這時,秦不同正好請來了郎中,他粗聲粗氣地大喝。

“都讓一讓,那矮子不是說吃壞肚子了嗎,郎中現在來了,可得給他好好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