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半日,東砬子山的禍事就在十裏八鄉,傳了個遍。

大柳村的鄉親們聚在磨盤前,聽得滿臉震驚。

“東砬子山造孽啊,那劉槐不知抽的啥風,突然說要挖山找銀礦。”有人消息靈通,回來就大駭道。

“他們村本就是住在山上的,結果……挖了兩下,山就塌了,村裏的鄉親都被壓在山石底下了。”

“那個血啊,當時就把地染紅了,等周圍村子過去幫忙時,一個有氣兒的都沒了!”

聽完這話,鄉親們頓時震驚無比。

有人聲音顫抖:“這麽說,東砬子山,都死光了?”

這不是正應了馮氏閨女的話了嗎。

看著身後還未重新蓋上的棚屋,村長的心突然咯噔一下,仿佛墜入了萬丈深淵般,雙腿都挺不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是那天我答應了馬老爺,那現下沒了的,可就是咱村一共一百八十口人啊!”村長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隻剩下了一堆褶子。

眾人一聽,腿肚子也都不停打顫。

這麽說,馮氏家的閨女,當真是替祖宗傳話。

幫他們躲過一劫?!

原本村裏還有羨慕東砬子山,覺得他們撿了大漏,得了錢糧的。

現下想來,他們撿的哪裏是漏。

明明就是臨頭大禍啊!

一時間,鄉親們都紅了眼眶,有的驚厥滿臉淚水,有的嚇到屁滾尿流,都連滾帶爬的,就朝馮氏家裏去了。

就連李嬸子也張大了嘴巴。

不會吧,真那麽巧?

被馮氏的閨女給說中了!

她也顧不上被傳花柳病的事兒了,隻慶幸自己村子沒接下這禍,雙腿還打著晃,就跟著鄉親一起,跑去馮氏家裏感謝去了。

在薑豐年打聽到了東砬子山的事,回來告訴全家後,馮氏並不驚訝。

她就知道,閨女不會說錯。

隻是親耳聽到一個村的人都沒了,難免還是有些感慨,她扶著門框站了會兒,這時,就看到鄉親們朝自家,衝了進來。

眾人一進門,就恨不得給馮氏跪下。

“薑老三家的啊,要是沒有你閨女,咱們村可就完了!”

“這讓我們咋謝你家才好啊!”

“之前我還抱怨過你家壞了咱村的好事,現在想想,真恨不得扇死我自個兒。”

村裏的漢子們這會兒都顧不上氣概了,一個個紅著眼眶,不停道謝。

婦人們更是早就哭出了聲。

隻想撲過去,好好抱一抱馮氏。

都是相處了多年的鄉親,馮氏見他們這般,也有些動容,趕緊給前麵的幾個扶起來。

隻是想著閨女這般太過高調,難免招人疑心。

所以馮氏也沒說太多,隻故意道:“我閨女是個福氣包,正巧能替祖宗傳了話罷了,這倒也沒啥,要謝就謝咱村祖先吧。”

祖宗保佑一說,既能震懾住鄉親們,又不會招來太多對閨女身份的懷疑。

畢竟孩童偶爾會開天眼,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倒也說得過去。

小糯寶一聽,倒也配合娘。

她趴在二哥哥的後背上,擺出一副小大人兒的模樣,板起了帶著嬰兒肥的嘟嘟臉。

“嗯嗯,你們平日裏勤勞團結,才得先人庇佑,以後也要繼續好生勞作,不可損了咱村的福報。”她還故意沉了沉小奶音。

鄉親們以為真是祖宗在傳話。

一個個的連忙跪在地上,對著小糯寶就直磕頭。

“砰!”

“砰砰!”

鄉親們磕得腦袋直響,額頭都有破皮流血的,看得李七巧直吸冷氣。

村長更是淚眼滂沱:“先人啊,我老楊頭在此發誓,以後定會帶領村子,好好過日子,不再琢磨啥投機取巧的偏財。”

小糯寶見狀,偷摸笑了下,又趕緊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嗯嗯不錯,可得說到做到,本寶寶費了心神,太過勞累,需要上炕休息,你們快快回吧。”

反正她都是受十方供養的,那麽這些人的叩拜自然也是受得起。

隻是怕自己再也裝不下去,就示意眾人可以起來了。

隻不過,這救了全村人的性命,可是天大的恩了,即便小糯寶要他們起來,村長仍然帶頭跪地不起。

無奈之下,小糯寶也不好強求。

便隻能在一聲聲砰砰的磕頭聲中,由薑豐虎抱回炕上歇下了。

待小糯寶進屋後,老村長抬起紅紅的額頭,這才帶著鄉親們起身。

馮氏覺得此事重大,想了想後低聲對村長道:“東砬子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不僅會驚動官府,周圍的村子們也都必定會議論此事,要是讓旁人知道,那遷墳之事的話,隻怕咱們村也會被認作是禍端。”

村長一聽,趕忙點頭。

“放心吧薑老三家的,這事我知道該咋做,先前我眼皮子淺差點給咱村惹來大禍。”村長愧疚地握了握拳頭。

而後滿是溝壑的臉部,又露出堅定之色。

“所以這回,不管是咱村,還是糯寶,我都會死死護住,絕不再讓這事給咱招來麻煩。”老村長沉聲道。

馮氏聽了心頭一鬆。

便再無擔憂了。

此番躲過災禍之後,鄉親們都過得倍加感恩。

可唯獨二房的日子不好過了。

雖然在村長的令下,眾人對福星庇護村裏,躲過一劫之事閉口不對外說。

可東砬子山的事畢竟蹊蹺。

很快就有風言風語傳到外村,把滅村一事和遷墳扯上了關係。

加上薑大河先前到吹牛,說是他為東砬子山報信,才接下了馬家遷墳的肥差。

所以外村好多人,不知有大柳村之事,隻認定是薑大河把禍引到了東砬子山。

東砬子山那日有兩個村民正好不在,躲過了劫難,如今都恨透了薑大河娘倆,隻當他是受了馬家好處,坑了東砬子山,發誓絕不放過。

這幾日,薑大河壓根就不敢出村。

薑老太太更是日日躺在炕上哭。

“我的好大侄兒啊,老姑真想你啊。你說你咋連銀子都沒花完,人就沒了呢。”

薑大河憋屈地也抱頭想哭:“表哥要死也晚點死啊,他可說好了會分咱家一些銀子,結果他到現在也沒給,現在人還嗝屁了,那我不就白去報信兒了嗎,我的銀子啊!”

銀子沒拿到就夠倒黴了,要命的,是還惹來記恨。

薑老太太頂著倆紅紅的腫眼泡,歎氣道:“兒啊,別想啥銀子了,這些日子,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村子裏,先保命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