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上等客房,春娘此時已被綁住了手腳,由家丁們摔在了地上。

她嘴角的傷口還很顯眼,撕裂處,鮮紅的皮肉朝上翻出,露出兩道血溝溝。

春娘疼得咬緊著牙關,可嗓眼裏仍止不住發出低吟,眼皮也腫得老高,時不時,就掉下兩顆淚珠子來。

眼下,最讓春娘害怕的,就是自己的麵容毀了,一旦失去老爺的寵愛,那以後要如何是好。

所以,當蕭老太太一身威嚴,剛要踏進屋子裏時。

春娘便咽了唾沫,爬著撲到她的腳邊,嗚嗚哭著哀求:“老太太,求您聽我一言吧,若不是張婉君做下毀壞蕭家名聲的醜事,我也不敢來此鬧事啊,求您快給我找個大夫瞧瞧吧。”

因為嘴巴殘了,她說話還有些漏風。

縱使是強忍著疼痛出聲,仍然是說不利索,聽起來像是嘴裏含了口剩飯。

蕭老太太瞥她一眼,先轉身吩咐兩個丫鬟,將蕭夫人帶去另間屋子,好生照料,切莫讓她做了傻事。

“婉君,你且先去陪著圓姐兒,睡上一覺,隻要有娘在,天就塌不下來。”蕭老夫人拍拍兒媳的肩,語氣莫名讓人安心。

春娘不由睜大了眼睛。

等等,這老太太難道沒聽見她的話嗎,那張婉君敗壞家風了啊,怎的還這般好聲安慰!

春娘不由更急,冒著撕開嘴角傷口的厲害,也要大喊出聲。

“老太太!您可知十八年前,張婉君在莊子上,被幾個匪寇得了手,早在和老爺圓房前,就髒了身子啊!”她激動起來,嗓子險些破了音。

蕭老太太這才回過身,嫌棄地皺眉瞥她:“你再鬼喊個試試。”

說罷,老太太又淡定坐到榻上,呷了口涼茶冷哼:“那不過屁大點事,我老婆子十八年前就知道,事後還是我一手張羅著把婉君接回府的。這都是陳年餿飯了,用得著你討嫌,來做這耳報神嗎!”

春娘一聽,兩隻眼珠子直愣愣的,瞪得像是死魚,整個人傻在原地。

什麽?

原來張婉君給老爺戴了綠帽,這個臭老太婆竟全然知曉……

甚至,知道後不僅不休了她,還要故意瞞著老爺,接她回府上,對其寵之愛之?

天底下,怎會有哪個當婆婆的,能大度到如此!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春娘有些崩潰了,她抹著嘴角的血跡,突然發出幾聲大叫,不可置信地盯著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反手甩了茶杯,將杯中剩茶潑到了春娘的臉上,隨即就沉聲質問。

“行了,你既已知道,我老婆子是會護著婉君,就別再說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廢話了。我有幾句要緊話要問你,你若還想有命走出這裏,就給我乖乖說了。”蕭老太太的語氣,多了一抹凜意。

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厲色,審問般地睨著春娘。

這眼神,似有陣陣殺氣一般,春娘有些被嚇唬住了,這便不敢再吱哇亂叫。

因為被反捆著手腳,這婦人暫且隻能癱坐在地上,可蕭老太太看不慣她這般姿態,拿起一旁的杯蓋,就砸中了她的腰窩子。

“給我跪規矩了!”

春娘痛得身子一弓,像隻大蝦米似的佝在一起,她生怕再受皮肉之苦,隻能在地上爬來扭去,好不容易才能勉強跪起了身子。

蕭老太太沉吟一下,先是問道:“此番我和婉君離家多日,從不曾寫信告訴府上行蹤,春娘,你又是如何找到我們,得知我們在這大柳村的?”

自打那日從蔣家堡出來後,蕭老太太就一路趕至大柳村。

她那窩囊兒子向來隻知陪著鶯鶯燕燕,從不尋找過問,唯一得知她們去處的,也就是方家當初派來的無賴們了。

不怪蕭老太太奇怪,事實上,春娘也是費了好些力氣,才尋到此處的。

她腫著嘴巴回道:“我本也是不知的,不過後來,我帶人去蔣家堡打聽,遇見方家豢養的一些打手,使了銀子從他們那裏打聽到了您的下落,所以才找了過來……”

“難怪。”蕭老太太哼了一聲:“還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這個她懶得算賬,更要緊的,還是蕭夫人的那件秘事。

“你之所以找來,定是為著那件事的,我問你,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婉君當年被人欺負過?我聽你還嚷嚷著什麽京城都傳遍了。”

蕭老太太頓了下,收緊了手指:“難不成,京中那些和咱有來往的……都知道了婉君的過去?”

春娘抬起頭來,眼裏閃爍著陰光,她正盤算著,要不要跟蕭老太太說實話。

畢竟,此處離京城有千裏遠呢,她即便是扯了謊話,沒個三五日,這老太婆也驗證不了。

春娘正打算,把事情故意往嚴重了說,最好逼得蕭老太,不得不舍棄了那個寶貝兒媳。

可偏巧此時,一直站在門外的小糯寶,瞅到了她的鬼祟神色。

小家夥早早就來了,正趴著門縫邊上,不放心地打量著裏麵呢。

眼見春娘似要使詐,小糯寶皺皺眉心,這就抬手放出一道小雷火,正對準春娘的腳底板!

敢耍心機?

看招!

“啊呀娘嘞!”春娘猛然被擊中,眼珠子噌的往上一翻,像是被拍了一刀的活魚,差點向後仰倒在地。

那雷火被小糯寶控製著力道,其實隻有一點點火花,既能把人雷得七葷八素,又不易被外人察覺。

蕭老太太壓根沒看見發生了什麽,隻看到春娘突然“抽風”,她睜大了雙眼,覺得簡直莫名其妙。

“你犯的什麽病,問你話就好好答,少裝模作樣,不然,別怪我老婆子的手掌太粗,扇的你臉疼!”蕭老太太起身指著她罵。

春娘也不知發生何事,隻覺腳心此刻像是火燒,灼痛得像是踩在了炭盆上。

“嗚嗚老太太,我說我說,但您能不能,先幫我看看我的腳底怎麽了,燙死人了。”春娘哭喪著臉,抖著身子,要把大腳丫往蕭老太太那邊伸。

蕭老太太這時也覺得不對,正要從榻上起身。

誰知,春娘的腳丫子不偏不倚,正好懟到了她的嘴上。

“你……”蕭老太太低頭一看,揪住這雙大腳,眸底噌噌噌地冒火。

春娘也嚇得夠嗆。

連滾帶爬地就要躲。

她就算是長了八百張嘴,好像也解釋不清楚,自己真真不是故意的!

屋子裏,很快就傳來春娘挨巴掌的慘叫,驚得隔壁屋子的蕭夫人,還以為老太太要殺了她。

小糯寶站在門外,噗呲一聲差點笑噴,笑完她又撓撓腦袋瓜,不好意思地吐了舌。

這可怨不著她,誰讓那春娘不肯乖乖回話,非要耍心眼子呢。

不過,這下子挨了頓收拾,估計也能老實些,盡快把事情都照實了說,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