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村口前災民殺紅了眼。
兩日之內,禍害了整整七人,全是西山村和附近村子的鄉親。
血水沿著幹裂的大地,一路流淌進西山村的田裏,把還未收割的秸稈染成觸目驚心的深紅。
現下大路已被災民占了兩日,想到莊家老大他們的慘死,西山村的村民們悲痛欲絕,但又不敢硬來,隻能強忍著憤怒,向官府求救。
薑豐虎擔心災民會闖進村裏。
於是白天時,趁著有幾個鄉親結伴,他就帶著李七巧抄小路離開了。
一回到家,李七巧就撲到炕上,她慘白著臉頰,什麽都顧不上說,隻對著小糯寶是又抱又親。
“好妹妹,你咋知道大道會出事的?”
“你知不知道,昨天飯桌上你一句話,可是救了二嫂和你哥哥的命啊!快讓我好好再親親你!”李七巧的眼角閃著淚花。
這提心吊膽的一路上,她就在想,若不是聽了小姑子的話,回娘家時走了小道,隻怕她和虎子,定是也要遇到那些亡命之徒了。
小糯寶的臉和腦袋,被親得那是叭叭響。
感覺腦仁都快被二嫂給吸出來了……
等李七巧一頓親昵過後,小糯寶揉了揉滿臉的紅印子,也不嫌疼,她這就躺進李七巧懷裏,心疼地去捋二嫂淩亂的頭發。
“嫂嫂和鍋鍋沒似就好,已經到家了,不怕不怕哈~”小糯寶發出稚氣的小奶音,好想安撫二嫂。
二嫂待她好,有她在,就絕不會讓愛她之人遭禍的!
“這回多虧了妹妹。”薑豐虎也心有餘悸。
他喘了口粗氣道:“那夥災民從我陪七巧回娘家那天,就在大路劫人了,好在聽了妹妹的,不然我倆鬧不好……也沒命回來了。”
薑豐虎說著便有些哽咽。
就差給糯寶跪下了。
妹妹這小嘴是開過光嗎,咋一句話的事,就能救他們兩口子的命呢。
要不是怕娘揍他,他真想現在就去買張供桌,給妹妹供起來!
馮氏自打聽說了西山村出事,就一直擔心著老二兩口子。
直到閨女見她歎氣,過來給她撫平眉頭,又咯咯直笑,馮氏心裏才莫名有了些底。
她心緒複雜地坐在炕上,看著這會兒正跟李七巧貼貼、相當黏人的小糯寶。
福星啊福星。
要是沒有閨女,就以老二那虎了吧唧的性子,真在大路遇見災民了,非被奪了命去不可。
“大旱以來,災民越來越多,他們找不到活路,有的寧願豁出命來搶殺,也受夠了再餓肚子。”馮氏順了順胸口,搖頭低歎了句。
這時她又擔心起西山村那邊:“對了老二,你媳婦兒娘家村裏現在咋樣,大家夥都還好著吧。”
大柳村和西山村雖離得不近,但兩個村子常有姻親往來。
要是西山村遭了難,那他們大柳村的不少鄉親,隻怕也要跟著揪心了。
薑豐虎坐在板凳,悶聲回道:“他們村子裏頭倒還穩著,村長帶著全村漢子守著村口,隻是……有幾個村民這兩天進出村子時,在路上被害了。”
“他們村做生意的莊家長子,就是二伯母她大哥,也在那兒送了命。”
薑豐虎說起這事,嗓子眼不免發緊。
要不是妹妹,自己也會和莊家老大一個下場……
李七巧更是摟緊了糯寶,聲音發顫:“從今個兒起,小姑就比我親生閨女還親,連我兒子來了都得靠邊站!”
豐苗瞅了眼默默啃腳的小春哥,撓了撓頭:“好像春哥兒以前,也是隻有靠邊站的份兒吧。”
自打有了妹妹,二嫂就沒咋正眼外瞧過侄子啊……
馮氏他們一聽,都被豐苗逗笑了。
方才緊張的氛圍也頓時消散大半。
小春哥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看不懂家人在笑啥。
餓了,但好像無人在意,唉,他還是繼續吃腳丫子吧……
薑豐虎兩口子能平安回來,馮氏的心頭就踏實了。
正好摘的草莓太多,一時吃不了,馮氏就洗出來一大盆,讓薑豐虎他們可勁兒吃。
薑豐虎急著趕路。
耗了不少體力。
一個人就吃光了小半盆。
李七巧櫻桃小嘴,吃得慢悠悠,邊吃邊從包袱裏掏出一雙鞋底子。
“我在娘家晚上閑的沒事,正好給糯寶納了個鞋底,娘,我看小姑好動,咱快給她把鞋子做好吧,她也能痛痛快快在院子裏玩兒。”
這話正合馮氏心意。
她這就剪下塊奶黃色的綢布,預備著做鞋麵。
聽到快有鞋子穿了,小糯寶心裏可美,她小嘴一咧,對著娘和二嫂就笑出了牙花子。
外屋響起劈裏啪啦的燒火聲,是薑豐年和薑豐虎在做飯了。
兩人叮叮當當,時而搶著刷鍋,時而又為放沒放鹽巴吵得臉紅。
裏屋的馮氏和李七巧倒是輕省。
她倆手上針線飛梭,嘮著豐苗扒李嬸褲子的事,笑聲不斷。
小糯寶眨巴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掰著左腳丫聞了聞後,又嘿嘿去聞右腳。
哥哥們在做飯,娘和嫂子在說笑,這種帶著煙火氣的溫馨感,讓她覺得好幸福啊。
等聞夠了小酸腳,小糯寶滿足地伸了個懶腰,躺在娘的大腿上,漸漸發出了小小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