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一聽,頓時警覺。

真是拐孩子的?

她再仔細一看,前麵的男孩雖被換了身布衣,但容貌極白皙幹淨,發髻上還束著錦緞玉帶,絕不會是那邋遢婦人養出來的。

馮氏不由怒了。

敢偷孩子?先吃她一大比兜!

她抄起一旁菜攤的大蘿卜,就朝那婦人砸了過去。

“你個拍花子的,還不快把孩子放開!”

“哎呦喂。”那婦人險些被開了瓢,疼得正捂頭倒地。

還未等她看清是何人打她,馮氏就已經衝到她的身前,拽著衣領子,狠狠扇了她兩個大耳刮。

“說,你是不是全家餓得快下地府了,竟敢偷人家孩子,掙這醃臢錢,你不給自己積德,也總得給子孫後代積點吧,就不怕全家生的孩子都沒有屁眼兒啊。”

那猥瑣婦人被好一頓啐,接了滿臉的唾沫星子,還以為馮氏是認識這被她偷的孩子。

於是也不敢嘴硬,隻能半跪在地上求饒。

見她認了,馮氏叉腰大喊道:“來來來,都快來看看,這有個拍花子的!”

“光天化日之下,這喪良心的敢把手爪伸向孩子,大家夥可得把自己孩子看好了。”

一聽到城裏出了個人販子,周圍的百姓們哪能忍,紛紛衝過來給人圍住。

“敢拐孩子?”有人怒目。

“打她!!”又有人氣得大罵。

尋常人家最恨人販子,都是當爹做娘的,誰家若遭此禍,那可是錐心挖肉之痛啊。

於是不用馮氏再動手,那婦人已經嚇得尿濕褲襠,很快就被揍出陣陣慘叫聲。

正好這時,薑豐虎買好了米,從糧鋪裏出來。

馮氏讓他把米放下:“虎子,你快去官府報官,把此處有人販子一事說明,再跟官老爺們詢問下,看城裏可有人剛丟了孩子。”

想著那孩子束的發髻不俗,應當是來自大戶人家。

而這有錢人若遇此事,定會立馬報官,想來也不難尋其家人。

薑豐虎粗聲應下,這就朝官府飛快跑去了。

過了沒多久,等薑豐虎回來時,身後跟著的除了官府的人,還有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人。

那作惡婦人早就被打得滿地找牙。

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哇哇吐血呢。

官兵們走上前,將那婦人拖走,而同行而來的男子也連忙跑過去,抱起了地上的孩子。

本就孱弱的小公子,被人販子這麽一折騰,現在都還昏著不醒。

小糯寶看著好是一陣心疼。

嗚嗚好看的小鍋鍋受罪了。

眼見那孩子的家人已尋到,馮氏鬆了口氣,正要帶著閨女離開。

誰知這時,那男子卻叫住馮氏。

“這位夫人請留步。”他快步上前,作了一揖:“聽說方才是您救下了我家弈兒,請受我一拜。”

說罷,男子理了下微亂的衣衫,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下揖。

馮氏見他眼帶血絲,氣息也不穩,可見是為孩子的事急壞了。

她扶起對方笑了下:“客氣啥,不過就是捎帶手的事兒,你家孩子應是被嚇著了,快帶他回去歇息吧。”

那男子聽後並未馬上走開。

他從身上掏出一小遝銀票,塞進了馮氏的手中。

“此乃大恩,必得重謝。隻是此番我從外地來雲城采買的,因所買之物太多,身上剩餘銀錢也不多了,暫時隻有這些,還望您不要嫌棄。”

馮氏怔怔看了眼手心。

是銀票……

她趕忙推拒回去:“你快把錢收回,我隻不過是見不得孩子受苦,隨口喊了聲罷了,哪裏值得這些錢。”

可那男子卻搖搖頭,語氣十分堅持:“您若不收,我便會一直惦念著您的恩情,回去後定要寢食難安了。”

馮氏手上頓了頓。

她快速掃了眼麵前之人的衣著,全是最上等的綢麵料子,且紋樣新穎貴氣,想必是個有錢的主兒。

這些銀票於人家而言,應是不算什麽的。

她要是一再不肯收,反倒做作,像是故意客套以便索要更多,又或是想讓人家欠自己人情似的。

於是馮氏隻好收回手,把銀票揣好:“行,那這些我收下就是了,你也好圖個心安。”

中年男子見馮氏爽朗痛快,心下舒服了許多。

他又看了看懷中的外甥,臂彎溫柔地緊了緊。

作為京城最大皇商韓家的長子,他此行本是為了給宮中采辦,隻是看著外甥蕭弈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整日悶在家裏鬱鬱的,才想著帶孩子出來透氣。

可哪曾想,他一時忙碌疏忽,竟讓人販子鑽了空子,從客棧就把孩子給偷走了。

韓尚忍不住覺得後怕。

如若沒有這農婦相幫,家裏的蕭大寶貝疙瘩找不回來,那他有何臉麵回京見娘。

還不如就在雲城找個崖跳下得了……

韓尚想想便越發感激。

隻是後悔銀票帶少了,一時不能給馮氏更多。

正好這時,他看見薑豐虎腳邊的米袋,便亮了眼睛對馮氏道:“對了,不知您家住何處?我采買時多置辦了糧食,除了這銀票外,我還想再送您兩車白米,一車黃豆,算是答謝可好。”

荒年最要緊的就是糧食。

對於普通人家來說更甚。

韓尚知道,要不了多久,整個南紀國都會缺糧缺到瘋了……

聽到整整三車糧,馮氏頓時心動到不行。

她也顧不得客氣,這便激動應下:“我家就住在城外的大柳村,一進村打聽薑老三家就是了,您是個豪爽人,我在這兒就多謝您了。”

韓尚笑著抱緊懷裏的外甥:“那等我家弈兒身子稍好些了,我再親自去您家登門拜謝。”

這時,小糯寶探著半個身子出去,趁韓尚不備,伸手戳了戳蕭弈的臉頰。

蒼白無血色。

但是軟軟的,還挺彈……

小糯寶可惜地咂巴了下手指頭。

唉,原本這俊俏小哥哥,也是個身子健壯的。

隻是被偷換了運,不僅家門衰了許多,身子骨也一落千丈。

正好這時,韓尚掏出一塊護身玉佩,要給外甥戴上。

小糯寶一眼看出此物正是替人偷運的媒介,是禍端之首!

她急地踢了踢小短腿,揪心大喊:“不可以戴介個玉玉……隻要不戴,小鍋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韓尚就樂意聽別人說外甥的身子能好。

一聽就忍不住高興。

於是他摸了摸小糯寶的腦袋後,就“咻”地把玉丟給了下人。

“哈哈好,那叔叔就借你這小丫頭吉言了。”

至於這護身玉,反正是外人送的,不要也罷。

小糯寶順了順胸口,小嘴兒又忍不住嘟嘟。

“嗯嗯不戴不戴!要似能夠踩碎碎,踩洗它!就更好啦……”

韓尚被她的小模樣逗笑了。

他笑著把玉拿來,竟真不當物似的,在地上踩成了幾半。

“好了,踩洗它了。”韓尚學著糯寶的發音哄道。

見狀,小糯寶終於能安心了。

她腆著小圓臉兒,瞅向韓尚舅甥倆離開的背影。

債見啦小鍋鍋,等你快快長大,糯寶也能有大腿可抱!

等韓尚他們走後,馮氏娘仨帶著米和銀票,也不敢再亂走動,就先跟著村長的牛車,回大柳村了。

到家後,馮氏忙把銀票拿出來,在院子裏數了一番。

眼前一共是六張。

其中一張是一百兩的麵額。

另外五張是八十兩的。

加一起可就是整整五百兩!

馮氏攥著銀票,一時間腿肚子都打顫,她活了快半輩子,就還沒見過這麽多錢!

方才她竟然還跟人家客氣,也不知是在裝啥啊……

這時薑豐年和孫春雪正好出屋,一見娘手裏攥著銀票,不由跌坐在地。

“娘,哪來的橫財?您可別嚇兒子。”薑豐年使勁揉了揉眼。

“這麽多錢……是撿的還是搶的啊。”孫春雪臉都白了。

馮氏知道自家院牆矮,怕人聽見,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都小聲點!”

“這銀票啊,是你們妹妹給咱家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