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絕交
跟隨神瑛和玫兒在愛宮內左繞右繞,猛然見一個紫色身影立於雲霧飄渺間,瀑布一般的滿頭秀發在空中曼舞飄飛,紫色裙子輕紗薄舞,猶若在空中張開了一張紫色的巨大簾幕,如夢似幻。白皙的肌膚在金色的陽光之下近乎透明,隱隱露出漂亮的鎖骨在脖頸與兩肩之間劃出優美的曲線。單看背影已叫人心中嘖嘖不已,待那紫衣女子轉過身來更令人瞳仁張大,驚豔不已,那紫衣女子妖冶的麵容上一雙眸子通透晶亮,仿佛滿天繁星亦會黯然失色。
“絳珠妹妹!”紫衣女子已經迎上來,友好地挽住我的手。
見我一頭霧水,玫兒在一旁提點道:“她是愛神,愛宮宮主警幻仙子。”
“警幻姐姐。”我客氣局促一笑,便把目光投向神瑛,這個白衣侍者帶我來這裏見這個警幻仙子有何用意?
神瑛仿佛猜透我的心思,道:“沒別的意思,因為你失憶了,所以帶你來訪訪故友,看看對你的失憶有沒有好處?”
“她也是我的朋友?”我指了指警幻。
神瑛不置可否,玫兒欲言又止,警幻倒是坦然一笑:“從前是敵人,後來是朋友。可是當我把你當朋友的時候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我一頭黑線,從前的我日子過得可真複雜。
在愛宮,這個警幻的確拿我當朋友。她親自下廚煮了點心犒勞我們大家。席間,還來了個瑰兒,說是玫兒的妹妹。大家嘻嘻笑笑,打打鬧鬧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我沒覺著失憶有什麽不好,還是有這麽多人拿我當朋友,我發現我是相當怕寂寞的,睜開眼睛,婆婆納宣布我又失憶了開始,我接觸到的仙人都對我極其友好。失憶就失憶吧!隻是神瑛一直非敵非友地與我保持距離,我對他實在看不透。
神瑛帶我來了趟愛宮之後,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僻靜不喧鬧,和天庭其他地方不一樣。警幻仙子和玫兒瑰兒姐妹又是一等一的美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著賞心悅目,更何況每次去都有好吃的點心,有警幻仙子的拿手好菜,還有玫兒瑰兒姐妹拿手的梅花糕。我往愛宮跑的次數就更多了。
正當我再一次要離開瀟湘館去愛宮找警幻的時候,剛出瀟湘館的門便迎麵撞上一個人。我身子本來就輕,這麽一撞,整個人都向後退了幾步,那來人忙一陣風上前挽住我的腰。我定睛一看,心髒漏跳一拍:眼前的人也太好看了吧!身後的瀟湘竹林靜靜漾風,層層綠浪,繽紛浪漫。我的身子不由一晃,眼前人如月光清輝一般皎潔幽靜的光芒,仿佛從亙古一直穿越到我麵前,明亮閃爍得讓人眼盲。眼前人一襲黃衫,微笑如風,目光如浪。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周身,袍子襟擺上繡著銀色的流動的花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頭上更有十二旒明珠隨風漾擺,襯得他那張絕美容顏高貴無方。四周一下靜了下來,眼前的人仿佛從畫裏走出來的,獨木出林,俯瞰風雲。
我不是沒有眼力見的,眼前的人雖然沒有著龍袍,但舉手投足的貴氣已讓我猜到他的身份,我身在天界,而眼前人的氣質風度不是天君還是誰?我忙從他懷裏起身,後退一步,躬身施禮:“絳珠參見天君。”
天君眉頭微微動了動,饒有興味地看著我,仿佛在研究一件器皿,道:“婆婆納不是說你又失憶了嗎?你如何認出我來?”
我做了個手勢,將天君從上到下劃了個遍,討巧道:“這等風度氣韻,莫說天界,就是宇宙十方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天君一愣,繼而朗聲大笑。“朕原本擔心你失憶又失憶會茫然不適,看來你的性子還倒是失憶了的好。”
他坦蕩蕩的笑容感染了我,我心情也陽光燦爛,隨口邀約道:“我要去愛宮找警幻仙子玩,她那兒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對我又好,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天君的笑容立即凝凍,瞬間凋枯如秋日黃花。他道:“愛宮,下回你別去了。”
“為什麽?”開玩笑,你讓我別去我就別去嗎?你和我嘛關係?
“她從前對你有敵意,屢次三番陷害你,朕不放心你單獨去見她。”
雖然失憶,但我發現我是個執拗的人,逆反心裏極強,越是不讓我做的事情,我越要去做。我懶得再和天君費口舌,心裏自有算盤。
入夜,我再次光臨愛宮。警幻等人一邊將白天做好的點心一一拿出來,一邊拉我圍桌而坐。我們一邊品嚐美食,一邊聊天。
瑰兒抱怨道:“絳珠姐姐,這些點心早上就做好了,你不是約好了早上就來愛宮的嗎?怎麽到現在才來?”
我驀地想起了天君,便把審視的目光投在警幻仙子身上,這個大美人從前對我充滿了敵意,屢次三番陷害我,是真的嗎?
吃完點心,等玫兒瑰兒都收拾碗碗碟碟去,我靠在桌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手指在桌麵上逐根敲著。警幻被我看得老大不自在,笑道:“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
我搖搖頭,“那個人說讓我別來愛宮了,因為你對我不可能友善。”我忍不住說道。
“那個人?天君?”
我張大了口,沒想到警幻如此神機妙算。
“你怎麽知道?”
“在整個天界,天君最在乎你,像護犢子一樣護著你,他為你做過的事情罄竹難書,除了他還會有誰提點你防著我的呢?”
警幻的話讓我吃驚不已。天君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那你像他說的那樣嗎?屢次三番陷害我,然後我現在要提防著你。”
“從前是。”
“從前?”我靜待警幻說下去,而她對我並不需要隱瞞什麽。因為我隨時隨地都可能失憶,分分鍾都可能忘記前一刻鍾還刻骨銘心的快樂或者難過。
“幾千年前,我是灌愁海上一棵櫻花木,因為因緣際會救了西王母一次,便被她收為義女,帶往昆侖修行。在昆侖我見到了天君,從此泥潭深陷不可自拔。奈何天君身份三界重責,豈是能被兒女私情牽絆的?王母娘娘為了天君能夠心無旁騖擔任大責,用血咒封鎖了他的每一段愛情記憶,也包括我的。王母娘娘害怕我的存在會威脅天君的君位,又念著我對她的恩義,沒有賜我死,而是將我關押在太霄,由太上老君監管。我對所有天君身邊的女子都心懷妒意,天君對你那麽好,你當然成為我的敵人,隻是玫兒瑰兒的娘用她的死解了血咒,我突然豁然開朗,一切恩怨都成過往,愛一個人需要包容退讓,為他著想,而不是占有、索取,令他為難。我原本不想再留在天界,想回我的灌愁海去,可是西王母不允許,我知道她不放心什麽,她始終怕我會成為她兒子在君位上的絆腳石,隻有讓我呆在她的眼皮底下,她才能安心……”
數千年的痛苦煎熬癡狂竟隻是寥寥數語便已點評完畢。
從愛宮出來我整個人都悶悶的,頭又開始劇痛難耐。我捧著頭,踏著夜色,虛軟地走著。皓月當空,銀白月光灑了一地。我盯著那一輪圓盤似的明月,想不知人間望見的皓月和這天宮看見是有何不同。這皓月雖近,仿佛唾手可得,可是卻清冷地拒絕人於千裏。
驀地,我嚇了一大跳。皓月之下站著一個黑色修長的身影。他孤高冷傲地站在那裏,像一尊泥塑或者木雕。我止了腳步,與他對峙。他背對著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是感受到他身上強烈的愁思與悲苦。
我們對峙了一會兒,那黑影向我走來,走近了,是一張絕美剛毅的容顏,偉岸堅強的模樣。
“你你你你是誰?”我瞬間結巴起來。眼前的男子正灼灼地逼視著我,一手拽起我的胳膊,扯了扯嘴角沒有說出話來。
我使勁掙開他,重複問道:“你是誰?你這人好沒有禮貌!”
“你當真不認識我了?”男人眼裏全是受傷。
我認真盯著眼前的人看了看,然後懵然搖了搖頭。
男子身後閃出一個紅衣女子,珠釵環佩,豔麗生姿。她的目光犀利地劃過我的麵頰,我瞬間捂住自己的臉,竟有麵上被劍劃傷出血的錯覺。
“楊戩,現在你該心服口服跟我回灌江口了吧?我說過她不會再認你了!”女子得意傲嬌地說著,目光始終挑釁地停留在我的臉上。
那個叫做楊戩的男子苦笑著向後退去,一步步離我遠去,我望見他雙肩微微顫抖,不知是哭還是笑。一轉身,男子騰空飛走了,黑色長披風在夜雲中劃出一長串美好的弧線。我卻看著那背影心頭浮現出無限傷感來。
紅衣女子逼近我,唇邊掛著一抹冷豔的笑,“從今往後,楊戩是我穎梨的,和你絳珠再無瓜葛!”說著揚長飛去。月光中,紅色的身影迅速追上黑色的身影,那單薄細長的一抹紅立時又高又大的黑吞噬了。
“從今往後,楊戩是我穎梨的,和你絳珠再無瓜葛!”
紅衣女子的話盤旋在我耳際,我的腦袋嗡嗡作響起來,頭痛又如翻江倒海,我捧住自己的頭,眼前一黑,栽倒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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