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是一座停工很久的爛尾樓,就在皇後大道邊上,平時很少有人過來。

一踏進這裏,趙鑫就從一股潮濕的黴味裏,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她皺了皺眉頭,看到急救組的人正從裏麵走出來,橡膠手套上血跡斑斑。

“刑偵組的?”一個白頭盔橘紅色製服的急救人員問道,王進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他點點頭:“請進去吧,我們已經無能為力,隻有交給你們了。”“我們負責取證的人員到位了嗎?”“已經來了,法醫剛也到了……拜托,請一定抓住凶手。”

宋河星和趙鑫看著他離開大樓,王進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快跟上來。

警方的探照燈將施工尚未完成的底層照得宛如白晝,閃光燈不時亮起,十幾個警察來回走動,拍照、取證…卻很少有人說話,空氣裏洋溢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躺在地中央的屍體成大字形,上麵蓋著一塊白布,布上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暗紅色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趙鑫發現王進在麵對屍體的一刹那,顯出了以前從未見過的遲疑,他似乎有些退縮了,不願去看。這不禁讓她大感驚訝 :“王頭?怎麽了?!”“沒什麽。小宋,把布揭開,檢查屍體。”

宋河星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揭開白布, 一旁剛剛趕到的法醫戴好手套,湊過來看著屍體:“這是…現在的人都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樣……”

如果不是之前已經被告知受害者是一名孕婦,他們怎麽也不會看出來——她顯得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一雙眼睛兀自張大著,無神的看著天花板;衣服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全身赤裸,腹部開了一條很大的口子,五髒六肺全都翻了出來,白花花的看不出什麽…她的身邊有一塊鮮血淋淋的肉皮,法醫指著它說道:“這就是子宮。凶手剖開她的肚子將子宮拉了出來…看這個大小,孩子應該已經有五、六個月了,可是胎兒到哪裏去了?”

王進沒有說話,卻用沒戴手套的雙手捧起那一堆血皮,趙鑫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惡心,轉過頭去不願再看下去。他撥開被拖出體外的子宮,裏麵落下一個物體,宋河星捂住嘴巴,差點就吐了出來。

“胎兒……”

法醫皺起了眉頭:“怎麽會這樣?!在受害人遭到襲擊以前,胎兒的生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怎麽會變成這樣?!除非是在陽光下暴曬了好幾天,或者……”“或者是被吸幹了鮮血。”王進冷冷得說道,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胖胖的身體蹲在地上,顯得有些左右搖擺。宋河星也看出來了,這胎兒的模樣確實和早上在海邊發現的那具女屍有幾分相像,隻不過胎兒的骨骼尚未發育完全,如今更像是一隻幹癟的皮囊。

王進站起身,法醫馬上接手開始了工作,他自己卻退到一邊去,點了一根煙,趙鑫看到,他沾著血汙的手有些顫抖:“王頭,如果這和昨天淩晨發生的案件是同一人所為,那麽你對於連環殺人的論斷就成立了,可是,為什麽現場沒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跡,我們甚至不能判斷這裏是不是第一現場……”

宋河星看了看負責取證的小組,他們確實是一無所獲的樣子。

“又開始了……”王進猛吸了一口煙,嗆得自己咳嗽了兩聲:“和我預想的沒錯,又開始了…”

“王頭,你又在說什麽啊!”宋河星不滿的嚷道:“昨天下午帶我們去找那個神經病,結果今天淩晨還不是重蹈覆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隻會裝神弄鬼,我看還是自己想辦法,趕快增加人手,以期早日破案……”趙鑫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事情也許有什麽蹊蹺的地方,不光是因為隊長的情緒……

突然,三個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一陣寒意,就像有人將一桶冰水從後背灌了下去,讓他們都同時打了一個寒顫。三個人麵麵相覷,王進回頭看向底層探照燈所照射不到的角落裏,將煙蒂拋在腳下,大步走了過去。

趙鑫和宋河星緊隨其後,就見他在陰影裏停了下來。

“快!給我拿個手電!”

他的聲音很急促,宋河星連忙掏出手機,打開了遞到前麵去,明亮的藍光照射著牆角的沙堆,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怪異的圖形——就像是人用手指寫上去的,深淺不一,斷斷續續,畫的是一個扭曲的方陣,詭異的符號透露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這是什麽?”趙鑫向著沙堆伸出手……

喵嗚——!!

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黑貓一下子撲在了沙堆上,它將繪在沙上的方陣打散了,瞪著兩隻綠幽幽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看著麵前的人。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它又慘叫一聲,如一抹黑影一般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淳於呂。……”

趙鑫聽見自己呆呆得說道。

這棟舊樓上的單元,就算是陽光普照的白天來,也會讓人覺得遍體生寒,更不要說是群魔亂舞的淩晨了……

王進走在前麵,腳步沉重,宋河星殿後,趙鑫被夾在中間,跌跌撞撞地走上那條狹窄的樓梯,他們發現那道鐵門還是虛掩著的,裏麵透出點點搖曳的燭光,橘黃色的光輝,卻不能讓人感到一絲溫暖。趙鑫聽見宋河星在自己後很大聲的咽了下口水,王進大步上前,一把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渺渺冥冥,散者成氣,聚者成靈,無為眾生,具有來由,顛即亦生,倒即亦死……”

一身黑衣的淳於呂站在放著盤子的木桌子前麵,趙鑫記得這些盤子早些時候還是空的,現在卻放著些瓜果麵食,香爐裏麵點著三炷香,輕煙繚繞,讓他的背影似乎有點看不清楚,他沒有轉過身,卻似乎知道來的是些什麽人,輕聲說道:“你們聞到了嗎?腐肉的味道……”

“又有人死了。”王進聲音低沉的說道:“你找到了什麽嗎?”

“犧牲絕對不是無謂的,你應該相信我。”他轉過身,在他們麵前揮了下手,做出一個近似於畫十字的手勢,趙鑫似乎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鈴鐺的脆響,可當她驚訝得仔細聆聽時,又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宋河星看著她一臉怪異的表情,吐出舌頭作了個不屑一顧的鬼臉。

這家夥,神經真是有夠大條的……

淳於呂冷冷得走到椅子前麵坐下來:“進來吧,雖然你們帶來了不好的東西,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那個死掉的孕婦,她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關於凶手的事情……”

“如果你知道什麽,就不要再賣關子了,也許那個變態已經在物色下一位受害者了!”宋河星口氣不善的說道,迄今為止,他對這個人還是保持著絕對的不信任。

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很簡單…你們知道嗎?有關絲羅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