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柔是個膽小的人,先前沒看見自己的腿是什麽德行還好,這會兒看見了,心裏就嚇得不得了,這……這……會不會還沒等華少醒過來,她自己就先死了啊?
“哭什麽?”
大師兄去而複返,動作快的不可思議,他正低著頭看她,阮柔一愣,抬頭往上,正好撞在他的下巴上。
“嘶。”牙齒和牙齒之間發出咯嘣的聲音,段鵬吸了口涼氣,才平複了點酸楚的感覺。
“對……對不起啊大師兄。”她真想找個地縫快點鑽進去。人家一直把自己抱回來多不容易,還沒來得及讓人家坐坐,她就又把人家撞了。嗯,她就是笨手笨腳的人。
“我沒事兒。”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她這副委屈樣,趕緊掏出來藥膏,伸手開始脫她的鞋襪,“哎?”她抬頭驚愕的看他,“大師兄,你做什麽?”
“上藥。”他回答的很簡短,手上的動作更是利落,一轉眼的工夫,她的褲子也被挽了起來,“我……我自己上就可以了。”她有點不知所措。
雪白的肌膚上,紅的,紫的,亂七八糟的,一道道橫著布滿了腳踝骨,腫的發亮,段鵬忍不住說她,“都這樣了,你還自己上?等到你上好了,這條腿還要不要了?”他一發怒,阮柔就不敢說話了。隻好把腦袋埋進自己的胳膊裏,像一隻紮進沙坑裏的傻鴕鳥。
他的手指腹上有明顯的繭子,是練劍留下的痕跡,但是他的動作很輕,柔柔的,很小心,她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相反,還有點癢癢的,她忍不住縮了下腿。
“疼麽?”他皺眉。
“不是,不疼。”
“那是疼,還是不疼。”不是不疼叫什麽話?
“大師兄?”
“恩?”
“我有點癢。”她膽怯的看著他,生怕他立馬跳起來揍她。
段鵬喉間一動,沾了藥膏的手指不知道該往哪放,她這話說的……哎,他歎口氣,看她如小鹿似的目光,“忍一忍就好了。”
“哦。”她又把頭埋進去了,不看他一眼。段鵬仔仔細細把腳踝塗了個遍,又檢查了一番,才確定沒事了。“行了,這兩天別沾水,少下地走動。知道嗎?”
“知道了,大師兄。”她終於抬起頭好好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倒把段鵬看得紅了臉,他的目光正鎖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圓潤而勻稱的腿型,讓人有點難以移開目光。阮柔臉一熱,伸手把褲腿放下,又不敢看他了。
這一天,她真是糗死了,先是和小師弟那個什麽什麽了一下,然後又被大師兄抱了回來,還被人家看光,天,娘要是知道了,一定要罵她是個不貞不潔的女子了。
“那你休息。”段鵬趕緊走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會怎麽樣。
段鵬走了,房間裏很安靜,累了一天的阮柔忍不住昏沉沉的睡了起來。等到她睜開眼的身後,外麵的天空也黑了,房間裏極靜。她本身特別怕黑,想著要去點蠟燭,結果腿剛動就鑽心的疼。
閉眼,閉眼,睡覺睡覺,她安慰著自己,再等一會兒就會有師姐妹回來了,她要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好。
結果,她左等沒人來,右等不來人,外麵開始刮風,呼呼的風聲有點像鬼叫,其實,她也沒聽過鬼叫是什麽聲音。
“砰砰。”有人敲門。
“啊!”她很沒出息的把身子縮成一團,拿被子把自己裹起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哎,快來救救她啊!
聽到裏麵的尖叫,外麵敲門的人似乎有些急躁,也沒再敲門就直接破門而入。
“阮柔出什麽事兒了?”
“有鬼啊!”她悶著自己,大叫。
段鵬好笑的看著裹成一團的大物,上前拍了拍她,“喂!”
“啊!不要吃我啊!”她抖得更厲害。
“喂,是我啊。大師兄。快出來。”他真拿她沒辦法。
“大……大師兄?你真是大師兄?”她還是不出來。
“我騙你幹什麽,當然是我。”
“那你……那你學兩聲貓叫,讓我聽聽。”段鵬的臉瞬間黑了下來,這是什麽遊戲規則?確認大師兄的方法是學貓叫?
半天沒有動靜,被子裏的人先沉不住了,試探性的發問,“你……你還在嗎?”
再不出來她就快憋死了吧?段鵬撐著牆,環抱雙肩,很無奈,很無奈的“喵,喵喵。”
“哎?”這鬼也太聽話了吧?阮柔慢慢拽下來自己的被子,頭發都被揉的一團糟,借著一點昏蒙的月光,她看見了眼前的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段鵬被她搞得莫名其妙,幹站在那兒,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哭啥麽?”
“你不早說你是大師兄!嚇死我了,嗚嗚,大壞蛋!”阮柔揉著眼睛,哭得更來勁了。
他不是一開始就說他是大師兄了麽?摸了摸鼻子,走過去點起蠟燭,把屋子照亮,然後咚的一聲,把背上的東西放下來,“華少的劍,給你放在這裏了。”他說完,轉身就走。都被人叫做大壞蛋了,他還不走幹嗎?
華少的劍?她睜開眼睛,看見床前立著的果然是華少的大青銅劍,擦了兩把眼淚,哽咽著問了一句,“大師兄,你去哪兒啊?”
這女人到底怎麽回事兒?剛罵完他又和沒事兒人一樣,段鵬眉頭皺起,回頭看她,正要說幾句出氣,結果一看她哭得紅鼻子紅眼睛的摸樣,什麽話也沒說出來,還返回身,拿出手帕給她,“擦臉,哭得這麽難看。”
阮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擦了把臉,把手帕收起來,抽搭噠的說,“我會給你洗幹淨的。”
“師姐她們呢?怎麽還不回來?”她最想問的就是這個。
“先生今天帶他們下山去了,今日鎮子邊上不是有馬匪出沒麽?下午村長上山來求助先生,先生答應去看看。”他一拍腦袋,“你等著。”
阮柔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出去又進來,手裏變戲法似的多出一隻提盒,裏麵香噴噴的,她這時才知道餓,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一聲。
段鵬笑了下,把飯給她拿出來,又給她打了水淨手洗臉,坐在一邊看她吃。哭得亂七八糟的臉上黏糊糊的,洗了一把頓時覺得清爽多了,她大口的吃著飯,一邊抬頭看他,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你就不能慢點吃?”他好氣又好笑,倒了杯茶給她。“有點涼,你先湊合喝,一會兒我去燒開水。”
飯也吃了,水也喝了,她靠在枕頭上,看著段鵬忙裏忙外,不由好奇問道,“大師兄,先生沒有帶你下山嗎?”
段鵬動了下眉,“叫了,我沒去。”
“下山多好的機會啊?你怎麽不去?”她有點不明白。
“華少醒過來就跟著去了。”他悶悶的回答了一句,看她還是不明白,隻好把後半句話接上,“山上就沒人了。”
“哦。”其實,阮柔還是沒怎麽明白。段鵬太了解她了,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非逼著他把實話說出來麽?
“山上沒人你吃什麽?誰照顧你?”他這兩句話說得很輕,卻嚇了她一跳。他這是……那個意思麽?
算了,還是裝傻到底吧。“那謝謝你了大師兄,等我好了,一定陪你下山,給你補上。”她說的很誠懇,段鵬苦笑一下,他的心意,她大概這輩子都明白不了了。
“行,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他把茶壺放到她床頭的小桌子上,方便她半夜喝水。阮柔點了點頭,天色已晚,她的確是該休息了。
房門被關上,屋子裏又恢複了安靜,剛剛段鵬在的時候,她也沒覺得這屋子有這麽大,這會兒靜下來一看,那股可怕的感覺又來了。哎,還是快睡覺吧,睡著了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半夜的時候,手臂上癢.酥.酥的,她迷迷糊糊的呼嚕了一把,那東西還跑開了,接著再睡,哎?怎麽肚子上也癢癢的?她有點不耐煩,一翻身,啪嗒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的聲音。
不會是老鼠吧?她一驚,坐了起來,蠟燭已經燃沒了,隻有點昏蒙蒙的月光,她依稀看見地上正有一塊圓滾滾的東西在移動著,忽左忽右,長而細的腿伸出去老長,有兩點亮光還忽閃忽閃的……
“啊!啊!”她堵住自己的耳朵,用盡全力喊了起來。完蛋了,這是什麽鬼東西!那東西似乎聽見了她的叫聲,警惕的扭了個身,朝她的方向移了過來。
“你別過來啊!”她抓起了枕頭,必要時可以做個盾牌用。
寒芒一閃,門外衝進來一股勁風,直直的刺向那團東西,一劍就把它釘在了地上。阮柔嚇得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段鵬收起劍,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重新點起蠟燭來照亮,阮柔一張臉已經白的沒了人色,嘴唇也在哆嗦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別害怕,它已經死了。”他舉著蠟燭湊過去看,這一看,他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地上淌著一灘綠得發亮的血水,八隻長長的腳抽搐著,尖尖的指甲在地上劃出白色的道子,顯得極其痛苦,它竟然還有一口氣。嘴裏開始吐出白色的絲,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絲都吐出來似的,一層一層的把自己和劍鋒一起包裹了起來,越來越厚,越來越重。
“這是什麽?”阮柔輕聲問道,她已經好多了。
段鵬蹲在那兒,一動也沒動,“是碧血蛛。”
“碧血蛛!”阮柔也跳了起來,腳一疼,又坐了回去,臉上的神色更白了幾分,碧血蛛……小師妹的寵物!
他們都隻是聽說過小師妹的喜好很特別,從小養著一隻蜘蛛,叫做碧血蛛,十分珍惜罕見,她與它天長日久相處,那蜘蛛也通了靈性,若是開口叫它,它就會有所反應,傳說這是先生白川一次下山的時候無意中得到的,就順手送了小師妹做玩伴。如今,小師妹下山數月,碧血蛛想來是耐不住寂寞自己從盒子裏跑了出來。
結果誤打誤撞的,慘死在他們倆的手上。
“大師兄……”她欲言又止。
“沒事,先生回來,我去和他認錯。”段鵬也知道自己這禍闖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