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這清音殿裏有一個人能完成,我就算你過關。如何?”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若溪的身上。

因為玉夫人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明顯,於是,連通碧竹,花菊她們幾個也一起向若溪這裏看過來,眼裏是一抹驚訝,她們實在是想象不到若溪是怎麽得罪了玉夫人這個難纏的角色。

衛芙蓉早有心整治若溪,見玉夫人看口,心裏更有底氣,一個白眼翻過去,得意至極的說道,“本郡主和夫人就在這裏等,若是一刻鍾之內你們當中沒有人能夠完成的話,哼哼。”她將鼻音拖得很重,帶著明顯的不友好的意味,其中威脅的含義更是顯而易見。

即便是隔著一道薄紗,弦月此刻蒼白如紙的臉色還是真真切切的顯露了出來,她低著頭,手中絞著身側的紗籠袖子,骨節因為過度緊張而泛起蒼青的顏色,瑪莎則在旁邊緊緊握住她的右手,以免她嬌弱的公主殿下站立不住而倒下。

聽見衛芙蓉這樣說,瑪莎緊張的將視線投給身邊最近的若溪,若溪的目光正留在宮殿上空那灰蒙蒙的一方上,看不出在想什麽。

“若溪,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瑪莎輕輕的說了一句,不敢直接看若溪,隻是低著頭光動嘴,沒有聽見若溪的回應,她的心裏更加慌亂,壓低了聲音,“求你了,不要讓公主退婚。”

退婚麽?若溪依舊望著天空,目光深邃。為什麽,她聽見她的心裏正在說著“退婚吧,退婚吧。”手指慢慢的收緊,小手攥成拳頭的形狀,看不出她正在和誰較勁。

但是……假如弦月公主真的被退婚的話……他就會完全屬於自己麽?她和他就會有完美的將來麽?她的複仇大計又該如何進行呢?

是求報國仇,還是求自安?一瞬間仿佛兩團交織的密網交替著,將她漸漸淹沒。

“若溪姐姐?”凝香掐了一把發呆的若溪,低聲道,“那幾位都在瞧著你呐。”

若溪回過神來,微微笑了笑,低下頭用很輕的聲音對瑪莎說道,“帶公主去廚房吧。”

瑪莎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給了自己公主一個暗示,於是幾人移步到了廚房之中,留下碧竹和花菊兩個在門口守衛,若溪看著馬上就要癱瘓了似的弦月,禮貌的發問,“公主殿下,玉夫人是出了什麽樣的題目呢?”

弦月似乎是驚魂未定,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若溪,沒有回答。

瑪莎也在一旁焦急的說道,“是呀,公主,你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弦月打了個激靈,用流利的漢語說道,“她們給了我這個。”

她伸出手掌,掌心裏竟然是一顆新鮮撥好的核桃仁。

瑪莎納悶的捏起來它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好新鮮呐,可是這個要用來做什麽呢?”

“玉夫人說要用這個做一道整個清音殿都能吃到的東西。”

“啊?”凝香啊了一聲,滿臉的不可思議,“開什麽玩笑啊,這個東西一個人都不夠塞牙縫的哎!竟然要整座清音殿的人都吃到!簡直就是故意刁蠻你家公主嘛。”若溪看著她手中的那顆詛咒一樣的核桃仁,若有所思。

“就這個?”最後,若溪問了一句。

弦月詫異的點了點頭,“是的,她們隻提了這一個要求。”

“把它給我,凝香你去燒水,一定要用最大的水缸來燒,瑪莎你去準備蜂蜜薑糖,好了就給我拿過來。”

若溪吐豆子似的一股腦將這些吩咐統統說完,看著這幾個人不明所以的樣子,笑了下,擺了擺手,“現在沒時間和大家解釋,請按照我說的去做好麽?”

瑪莎看了自己家公主一眼,誠懇的說,“我和你交換過信物,你就是瑪莎的好朋友,我相信你!”說完還用力在若溪的肩膀上拍了拍,拍的力氣之大差點讓若溪以為她是要恩將仇報。

眾人拾柴火焰高,滿滿的一缸水很快就被準備好,因為時間有限,若溪又吩咐她們將水分在四個灶台上,一抖手將手心裏的那顆核桃仁放進其中一個缸裏麵,很快的,核桃的香氣就被散發了出來,等到水燒到七八分開的時候再將瑪莎準備好的蜂蜜薑糖一股腦倒了進去,馬上水缸裏的顏色就發生了變化,從原先根本看不出來的自然本色,變成了赤紅略棕的顏色,瞧著咕嘟咕嘟冒著水泡的水缸,凝香吞了口唾沫,貪婪的嗅著空氣裏的香氣,“啊,好香。”

“咕嚕咕嚕……”大家一起回頭看弦月公主,她羞紅了臉頰不大好意思的笑了。

瑪莎更是拿手掩著嘴,自責似的說道,“那幾個人來了以後我就被趕出來,竟然沒有讓公主用上早飯,真是的……”弦月則衝她笑笑,表示沒有關係。

不知道為什麽,若溪看著鍋裏燒開的水,那上下翻滾的水泡好像是無數雙碎了又聚齊,聚起來又破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嘲笑她剛剛的決定,或許,她不該幫瑪莎這個忙。

沉默之後,門外就傳來來福的聲音,“時間可快要到了,你們在裏麵不出來可不成呐。”

凝香“呸”了一聲,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朝外麵罵道,“死肥豬,臭肥豬!”

若溪輕輕拍了她一下,“不要命了?平白的得罪她這種小人做什麽?”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作威作福的樣!好像她才是常青殿的老大似的。”凝香依舊憤憤。

若溪不再理她,吩咐瑪莎,“把核桃茶倒進杯子裏,給她們端上去,清音殿上上下下的傭人一共有七十六個,去準備茶碗吧。”

瑪莎歡天喜地的答了一聲,和凝香去準備茶具。若溪和弦月兩個獨處在廚房裏,弦月顯得特別的不自在,似乎是想要打量若溪,又放不開膽量。若溪餘光看見她糾結的表情,微微轉過頭去,是啦,她們根本就應該是一對敵人才對!

“你……幫了我,我很感激你。”許久,弦月說了一句,像是攢了好大的勇氣。

若溪搖了搖頭,同時彎腰行禮,“公主說的太客氣了,若溪承擔不起。”

“我……”弦月似乎還要說些什麽,門就在這時被不客氣的打開,來福蒲扇大的手把在門框上,“公主殿下!時間可是到了!”

弦月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若溪無奈的隻好替她回答,“是。“

“喲!我當剛剛的人是哪個?這不是給咱們常青殿丟臉的若小若溪嘛,怎麽?你又到了人家西涼公主這裏來丟人現眼了麽?”來福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若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讓來福姐姐見笑了,小的從不喜歡丟人現眼。”若溪的眉目看起來有些冷硬,一句話將剛剛頤指氣使的來福噎得半死。

“哎喲喂,真是翅膀子硬了,誰都不怕了?”來福自然是不甘心,順手揚起一個巴掌,朝著從她身邊走過的若溪就要拍下來。

若溪早有防備,她舉手的瞬間,手中銀芒一閃,一根銀針捕捉痕跡的沒入她腋下,上身看似被驚了一跳一般的倉皇躲避,反而撞在門框上,手裏端著的茶碗也咣當一聲砸個粉碎。

弦月公主“啊”了一聲,顯然嚇得不輕。若溪自己站了起來,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彎下腰收拾地上的碎片,低聲道,“作惡也要有個限度。沒有人可以為虎作倀一輩子的。”

“你再說一遍!”來福眼看著就要炸毛,攔住若溪的去路。

“哈?夫人,你這裏很熱鬧嘛。”漫不經心的,略帶慵懶的低沉男音在殿內響起,若溪沒敢抬頭,也不知道是害怕麵對他,還是麵對自己的內心。

弦月飛快的看了一眼他,又低下頭,行了個西涼的國禮,“三殿下。”

衛颯薄而堅毅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個顛倒眾生的弧度,溫柔的挽起弦月的胳膊,語氣親昵的說道,“公主何必客套,你我之間……哪裏需要那麽多虛禮。”

弦月剛剛還好似白紙一樣的臉頰上猛地暈染上兩團紅暈,不勝嬌羞。若溪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隻那麽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肚子裏的那顆會動的東西,已經停止了運動。冰涼涼的,沒有溫度的正在碎裂。

慌神的瞬間,她的手指便被地上的碎片切了個寸長的口子,鮮血一下湧了出來。

凝香也聽見了廚房裏的爭吵,瘸著腿的跑來一看,正好看到若溪的手指呼呼的流血,“若溪姐姐!”說著就扯開衣服的一角,給若溪包上。

衛颯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手依舊挽著弦月的胳膊,眼睛瞄了一眼玉夫人,“夫人今天好興致。”

玉夫人依舊優雅得體,溫婉的笑道,“弦月公主前日便安居於此,可惜我卻今日才來探望。”

衛颯將弦月的胳膊挽得更緊,“沒想到本王的妃子也勞動了夫人的大駕。”

玉夫人則淡雅的笑道,仿佛是在說著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向著弦月的位置,“按照大祈國的規矩,新媳婦可是要過了母親這一關。我雖不是你的生母,卻擔得和先皇後一樣的位置,這個差事隻得落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