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少!快屏住呼吸!”
若溪反應的快,趕緊出聲提醒,隻是伴著她聲音落下的瞬間,華少的身體便毫無知覺的倒下,若溪搶先一步抱住華少,順勢換了個角度蹲下身,她還需要時刻提防周圍潛伏的危險,誰知道在暗箭,毒氣之後這塊充滿詭異的地方還會不會發出第三種,第四種傷人之物來。不僅如此,比較起這些死物,她更擔心的還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一日之內見到這個人兩次,絕不是偶然。
雙手緊緊護住華少,借著昏黃的光線看到華少的小臉漸漸泛起青色的絲線,絲線纏纏繞繞的開始在他麥色的皮膚上蜿蜒漫展,形容恐怖,若溪心裏一驚,揚起頭看他。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湧了上來,若溪定睛打量著他,雖然白天的時候已經初次見過,但那個時候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溫和謙恭,彬彬有禮,然而此刻的他,竟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眼中那種溫文爾雅的光芒被邪惡的氣息覆蓋,渾身散發出來的竟然是和衛颯那個家夥如出一轍的黑暗氣息,讓人難以置信這就是那位如同良師益友一般的管家——白江。
俊美無儔的臉忽然欺近若溪的沉思的瞳孔,手指一挑,她麵上的麵紗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被輕輕挑落,“我有時真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能夠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他的話若溪並沒有聽懂,隻能是靜靜的看著這個不管是在身高還是手段都高出自己一籌的男人,沉默片刻,若溪輕輕笑了下,嘴巴變成一條好看的弧線,“您要是想看小的這張醜臉,什麽時候都可以,不必這麽心急。”
“是麽?這張臉可是把那個男人迷得走火入魔。”白江慢條斯理的用袖子擦了擦身後的寬大石板,一屁股坐下還很瀟灑的抖了抖衣裳的前襟,那動作流暢的好像他現在對著的是萬花樓裏最紅的姑娘。
甬道裏有某處有些鬆動,屋簷之中殘存的雪水慢慢的滴落,一滴一滴,緩慢而有著自己獨特的節奏,這種節奏漸漸和若溪此刻的心跳交織成一片混亂。她倒是不介意和他這樣耗下去,但是……她懷中的孩子卻是不能再等,眼見著他的臉已經由青變紫,皮膚之下的血管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麵目,比剛才的那種可怕更加讓人揪心。
“你很緊張他?”白江換了個姿勢,用手掌托著臉頰,似乎很感興趣。
被他輕佻的神態觸怒,若溪勉強忍著自己暴走的衝動,“白管家,你到底想要怎麽樣?”這段時間之內,若溪已經看明白,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想和自己為敵,但是這種像貓逗鼠一樣的周旋又讓她莫名的冒火,忍不住連語氣都開始上揚。
“我還真是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樣呢,白若溪,是該如實的告知殿下他最近極其寵溺的女侍從實際上是位可以飛簷走壁的女飛俠還是該把這段當做晚飯一樣全部咽到自己肚子裏?”他停了下來,顯然的,他是在等若溪表態。
於是某人很大言不慚的笑了兩下,手指不經意似的摸上自己的腰間,嘴上應付著似的說道,“小的自然是希望您老人家能選擇前者。”手指已經摸到了針囊,若溪小心翼翼的挪動下自己的身體,試圖找到一個更好的角度方便自己能夠給對方一擊致命。
“思考的時候還需要拿著這些東西麽?”身後似乎掛了一陣陰風,若溪隻覺得自己脖頸之後的汗毛全部豎起,在她還未察覺分毫的時候,自己手中暗藏的銀針已經全部到了對方的手上,白江細長的手掌上夾著點點的銀針,那些針閃著黯淡的光芒,顯然是特別加了料的。
這一來,若溪終於明白自己和對方實力的懸殊到底有多大,似乎此刻什麽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選擇,同時,她也沒了那份耐心和他閑磕牙。“白江。”
她忽然叫出他的名字,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如果你還沒有做出決定的話,那麽我們先告退了。”說這話她已經站了起來,華少雖然隻有十四歲,但是他的骨架比較寬大,身高也已經到了她的肩膀,這樣的一副身體全部壓在她的身上有點讓她受不了。若溪就那麽直接的站了起來,轉過身,完全讓自己的空門大露背對著白江。
有時候,人是需要孤注一擲,下定決心賭上一次的。
“膽量真是不小,白若溪。你就不怕我用你的這些小玩兒意回敬你麽?”揚了揚手上的銀針,白江饒有興致的等著她的反應。
然而那個嬌小的人影並沒有為此停頓,她已經把華少放在了地上,大大方方的改為拖拉前進,“那點銀子小的還是孝敬得起白管家的。”
“嗬嗬。”白江徹底笑了出來,一手的銀針不知跑大盤哪裏去了,輕輕拍了拍掌,仿佛是在給她叫好一樣,“我算是真心佩服你了白若溪。難怪他會為你做到這一步。”
第三次聽到這個人說著這樣讓人捉摸不透的話,白若溪眉頭一挑,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麽事兒能夠讓她停下來。
“您要是想這麽做的話,早就動手了,何必和小的磨蹭到現在?而且,如果我想的不錯的話,您大概並不是我的敵人。”
“你說的對,不是敵人,也或許不是朋友。”白江輕蔑的笑了起來,“這個世上,哪裏有什麽關係是一成不變的?今日是朋友,明天也可以是敵人,這個道理你是懂得的。”
“是的,但……有些敵人一輩子隻能是仇敵。這個道理你也是懂得的,不是嗎?”
她回首,碰上他延伸過來的激賞的眼神,四目相撞的瞬間,白江忽然從她那對有著異樣色彩的雙眸裏讀出一種和她此刻卑賤身份完全不符的驕傲和自信,她一身黑衣,精煉嬌小,嫣然有一種為王者才有的凜然,即便她現在在平靜的微笑,但她仍然讓人強烈的感受到一種隱性的壓迫。
有些感情會如同記憶的絲線一樣,越纏越緊,環環相扣,絲毫喘息的機會也不能給,於是,有著回憶的人們仿佛一條條被網罩住的遊魚,解脫的時候便是魚死網破。
“他身上中了靡毒,沒有我的解藥,你救不活他的。”
若溪停住身形,卻沒有回頭,“難道白管家你願意給我解藥麽?”手上的重量忽然減輕,華少已經不在她的手上。
“隔空接物?”若溪下意識的驚呼出聲,她除了自家那位妖孽一樣的先生之外還的確沒有見過其他人使用過這一招式。事實上,她長這麽大,所熟識的人也隻得那位妖孽先生一人而已。
“看在他的麵子上,這個忙我還是幫了比較妥當。”白江笑得陰險至極。
若溪毫不示弱,上前一步,“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說‘他’,這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連白管家這樣的人物都要退避三舍?”
“哦?看來這些年他不曾提過我一次。”白江笑得極淺,好像是被蜻蜓點過的水麵,僅有的一點漣漪也破碎的極快。
“罷了,原本也不指望他承我的情。”隨隨便便的低頭看了看被接引過來的華少一眼,帶著點可惜,“他好像看起來要不行了。”
“你不是有解藥麽?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救人啦!”
“你見過哪個施毒者會把解藥時時刻刻帶在身上?”白江輕笑了下,“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我把他帶回去,保證還給你一個活蹦亂跳的。”
若溪聽的一頭霧水,不太明白對方的保證是從何而來,也不太明白自己心裏這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總之聽他話的意思大概是說華少不會死掉,那真是太好了。
確實,老天完全沒有必要和一個又一個的可憐人過意不去。
“三殿下大概已經回去了,他回去以後見不到你的話……”他雖然隻說了一半的話,但若溪已經自然而然的聯想到衛颯回去之後卻見不到她的壯觀場麵,立時打了一個激靈,提起一口氣,身子一輕她的身影就已經不見。
“這妮子,跑的倒是快。”白江眼角彎彎的看著她消失的地方,似乎是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似的低喃,“把自己那麽珍惜的人放在這裏,就真的不擔心麽?白川……”
***
“白若溪!”
“小的在!”
“你在做什麽!”
身後有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迫近自己,若溪機靈的抓緊這點空隙時間抓亂自己的頭發,一副睡眼惺忪的摸樣,“綠兒姐姐。”
“我叫你你跑什麽?”快步追上來的綠兒真的滿臉青綠色大口喘著氣,這個小不點的女孩子還真腿腳麻利的要命,自己差點追不上她。
“小的小的……剛剛急著去茅房。所以……”若溪有點不好意思。
“哼。”綠兒實在是不明白這個明明臉皮八丈厚的家夥這會兒臉紅個什麽。“趕緊收拾下你自己,殿下傳你過去。”
“這個時候?”若溪鬱悶的抬頭看看天,黑漆漆的,現在已經到了後半夜,何況她剛剛一直折騰來著,這會兒歇下來就覺得渾身累得發緊,正想好好睡一覺,沒想到那位大人又出了新花樣。
再加上……這個時候叫她過去……不免讓人生疑,這個時間,這種語氣,怎麽看都像是要……
“小的這就去。”
“回來!”
“誒?”若溪不太明白似的停住腳,“綠兒姐姐還有什麽吩咐?”
“你剛剛去了茅房洗手了沒有?”
“誒?”
***
由於原先自己房間失火的緣故,衛颯被臨時請進了西廂房,此刻的他正一臉疲倦的側臥在軟榻上,一隻手裏擺弄著一副象牙筷子。
門板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帶著滿腔的不情不願似的,“殿下您老人家找小的來有什麽吩咐?”
“哦,綠兒準備了宵夜本王覺得十分可口,想叫小溪兒過來一起嚐嚐。”
就這種原因?難道就是這種蹩腳原因?就敢打擾她的好睡?
太陽穴突突的跳來挑去,若溪忍著自己暴走的趨勢,走過去一瞧,果然他軟榻近前的矮榻上擺著精致的小碟子,裏麵盛著雪白的蒸魚。
“這份是你的。”
若溪十分開心的用手指捏了一點魚肉放進嘴裏,果然鮮香美味。
“怎麽樣?味道如何?”
“綠兒姐姐的手藝真是沒人能及,小的實在佩服。”
“嗬,那你來摘掉你綠兒姐姐這道菜叫做什麽名字麽?”
“小的愚笨,想不出來。”
衛颯細長的眼睛露出笑意,上身微微坐起,似乎是想把若溪臉上的表情都看清楚似的,“這道菜就叫做……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