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由融嫣好心的給了豔姨解藥,“這本來是一種慢性毒藥,我想著,如果能控製住了你的話,以後在宜蘭園的日子也不必過的那麽的辛苦了。”她說的有點不好生意,畢竟這樣的赤.裸.裸的要挾對於融嫣來說,還是第一次做。總覺得不那麽正大光明,而她旁邊的那一位卻不這麽覺得,大搖大擺的伸了個懶腰,看著剛剛臉上重新恢複起來血色的豔姨說,“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好房間讓我休息會兒的?”

豔姨正是求之不得,伸手攏了下耳邊的黑發,“當然有,就是沒有,我也要把那群恩客給從被窩子裏掏出來丟到接上去,給你找一個好地方。”

宋雲胡跟著笑了起來,“我就應該讓你們樓主跟著一起來,有你這麽辦事兒痛快的手下,這蜃樓啊,我看是要成為江湖上的第一幫派了。”

豔姨跟著腳步一滯,帶著點狐疑和猜測的說,“怎麽?樓主她有意圖要吞並江北的那個踏薇樓了嗎?”語氣之中,竟然有那麽多的興奮。宋雲胡看她一眼,暗想道這個蜃樓上下都是些熱血沸騰的人,這才剛說了一點,她就猜到這麽暴力的事情。

“額,這個,我倒沒有聽她說起來過,不過……她應該還不會主動挑起來戰事吧。”宋雲胡不太肯定的說,這種不肯定也是因為她的那個朋友,蜃樓樓主,是一個爭強好勝的過分的女人,她倔強,強勢,但同時又是孤獨的,脆弱的,如果她能將自己的心結解開的話,她猜想,那個女人估計會徹底遣散了蜃樓上下的所有人,自己將一手闖出來的基業毀於一旦。

這種近乎於瘋狂而偏執的事情,她,做的到。

“宋姑娘?”融嫣輕輕的過來敲門,她晚上一個人總覺得有些睡不著,想著這個來如風去夜如風的女子就在她的旁邊的房間裏,她就忍不住想要過去和她說會兒話。宋雲胡正坐在床上擺弄著白天閑逛的時候買來的一些小東西,有女孩子們喜愛的吊墜飾物也有各種顏色的繡帶兒,她正努力的將這些繡帶兒放到自己的裙子上不斷地試妝。

聽見門響她也不問,直接就讓她進來。

直到融嫣進了屋子,她才緩緩的抬頭看她一眼,說,“你來啦?坐啊。”

融嫣坐在她旁邊,看她自己費力的將那些繁瑣的小物收拾好,偏又有一根彩帶不聽話的從錦囊裏跑出來,她咬牙切齒的將它塞了回去,一點都不客氣。好像剛剛根本不是對著這些東西在笑一樣。

“這些不都是可以自己繡的嘛?”融嫣終於問了一句出來。

宋雲胡抬起頭來嘿嘿的笑了,“是啊,可以自己繡的,可是,我不會。”她還好意思說。

融嫣吞了下口水,“會在這裏呆多久?”

“明天就走啊。”她繼續擺弄東西。

“這麽快?”

“是,把你安頓好了,我就走。因為有個人托付了我這件事,所以我就找我的一個朋友幫了忙,就這樣。”融嫣抬眼看她,她真心的羨慕這個女孩子,在她的眼裏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分成兩種情況,一是,要去做的,二就是做完了的。做完了的事就徹底過去,沒做的酒努力去做。融嫣在她的身上察覺到了她的這種性格,自己特別羨慕。

融嫣笑了下,幫她把最後一根作怪的彩帶整理好放進袋子裏。笑盈盈的看她,“替我謝謝你的那個朋友。”

宋雲胡搖頭,“不用謝她,你謝我就好了。和謝她是一樣的。”

融嫣又笑了,這一次卻有點落寞的意味,“我真羨慕你,有這樣好的朋友。”她就沒有,再杏林山上的時候,人人都當她是一個很難伺候的小師妹,而且又最得師傅的寵愛,所以,暗地裏受了不少的閑話和白眼兒。她沒有朋友。

因此而感到孤寂。

本來還在燈底下照亮自己的錦囊的宋雲胡聽見這句話卻抬起了臉,很鄭重的看了她一眼。擺弄著袋子的手指也放慢了動作,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說接下來的話。“嗯,融嫣。”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她的名字。

融嫣卻沒有一丁點的不適應,看著她,“嗯?”了一聲。

宋雲胡的眼睛裏有著少有的認真和嚴肅,“你是不是覺得有了朋友人的一生就完美無缺了呢?”

融嫣愣了一下,還是點頭,“嗯,是,我就是這麽想的。”

“哈!我就說。”宋雲胡用手托著自己的額頭,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樣子簡直是一時之間老去了幾十歲一樣,“我和你說,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麽人能夠完全的去相信,也沒有什麽人值得我們去百分之百的相信。”

“今天的好友就有可能是明天的利劍,而且絕對會是那一把最能刺入你要害的利劍。”她的神情肅穆,眼睛裏流淌著說不出阿來的瀲灩光暈。融嫣更愣住了,她知道這個女子是很美的,但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現的那種鄭重其事的美麗卻讓她看起來和平時很不相同。

“可是……任何人都會是這樣的麽?”融嫣猜疑的發問,她不相信,不死心的繼續反問,“可是你的那個朋友不就是很好的麽?”

宋雲胡吸了下鼻子,有點尷尬,“她啊……那個……她有些不同啦。因為……因為我們兩個人你欠我,我欠你的,結果就搞不清楚到底是誰欠了誰的,所以,到最後就變成了……我們兩個好像就是一個完整的整體,是同一個人一般。”

“你說,自己和自己誰還會分的清楚明白呢?我和她……早就連命都連在了一起,哪裏還能說的明白?”宋雲胡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裏有一絲的喜悅,看得讓融嫣有一些晃神,“怎麽?分不清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麽?”

“當然。你看誰會自己害自己呢?全天下的人裏,我隻相信她一個。”她的眼中有灼灼的光華,好似晚春裏最後綻放的那一抹杏花般紅豔欲滴。

沒有人會自己害自己。

融嫣低下了頭,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她愛上了那個男人,這一點自己不能否定。

宋雲胡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說,“人就是這個樣子,糾結,惶恐,為了得不到的而惶惶不可終日,又為了已經得到的惴惴不安,十分不滿。”

她忽然停頓了下來,用一種真誠的口吻對她說,“融嫣,我知道你的過去也知道一些你的事情,你告訴我,到了今天,你的心裏最放不下的,是什麽?”

“我?”融嫣的眼睛裏有一絲的迷離和閃爍,片刻之後,她說,“我放不下的,是我的國,和我的子民。”

“可你選擇了離開,這就是一種逃避,這樣的結果不就是代表著你已經放棄了你的國,和你的子民了麽?”宋雲胡忽然反問。

融嫣的身子一抖,“不會的,還有白川。他……”

宋雲胡輕笑,帶了一點鄙夷,“他?你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實地目的,對不對?他當初救你,保護你,收養你,輔導你成人,最後的最後,不過隻是為了和你一樣的目的,但,卻又不是完全一樣。”她說的話很犀利,如同一把把的刀子,飛快的從融嫣的心頭上飛掠過,削掉她的血肉。

果然,她的臉色更白了,蒼白的唇被她生生咬出兩道紅痕,這樣子看起來更加詭異,“我……也欠他的。”

宋雲胡閉了口,用一種近乎於沉痛的目光來看著這個女孩子,她的糾結,她的掙紮,她的彷徨,她都一一看在了眼裏。

“宋姑娘,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這一個瞬間,融嫣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要如何做才好了。

宋雲胡看著她迷茫的小臉,忽然笑了下,有了一點算計和精明的味道,“他要的是一個傀儡,一個旗幟,為了要複國,沒有一個名頭,就是再厲害的白川也搞不定那些舊民的悠悠之口。”

“那我……”融嫣有了一絲的猶豫,她不過才堪堪二十的年紀,真的已經受不起這樣的折磨,她的精神和身體的承受能力都已經快要瀕臨絕境。

“我不能回去。不,是我絕不回去。”她抬起頭,眼睛裏有不可置喙的決斷,她別開臉,不去看宋雲胡,“我不能回去。”

“因為那個男人麽?”她輕聲問。

“是。他會醒過來,會有自己的生活,我……我真的已經累了。”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發酸,確實沒有一顆眼淚可以流出來了。

宋雲胡輕輕地歎了口氣,收好了自己的小盒子,把它放到床頭的小櫃子上,“好,那就不回去。但,你要給白川一個後路,這樣不管不顧的離開,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一點?我的小公主?”她重新恢複了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樣的一張臉在融嫣看來才覺得熟悉,一直以來,宋雲胡都是一個不怎麽正經的女人。

她凝神看著她,這個江湖上人人都稱之為魔女,妖女的人,她的善良和孤獨也隻有她看得懂。

“你想了什麽辦法?”融嫣問道。

宋雲胡從包袱裏拿出來筆和紙,“寫一封信給白川吧,他為了你急死了,而且,我想你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尚在人間吧?”

一語畢,融嫣的一對眼睛已經驚愕的睜大……弟弟……他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