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是來找哥哥的。”
“嗬嗬。”若溪愣了幾秒,忽而笑出聲,細長的手指掩在自己的嘴巴上,笑得連眼睛都彎了起來,“真是不會說謊的好孩子。”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男孩難得的在臉孔上找到一點羞澀,表情也變的更為倔強,正要說話,嘴巴裏便被人堵上一隻香噴噴的雞腿。
“好啦,想頂嘴的話也得吃飽了肚子再說咯。”
香氣四溢的雞腿被塞進嘴巴裏,男孩便顧不上保持自己的倔強,也不管手上髒乎乎的直接大嚼特嚼起來。若溪把提盒換到另一隻手上,那隻空出來的手拉起他的,“在主人家門口這麽大方的吃人家廚房裏的東西好像不太好呢。”
俗話說的好,有奶便是娘,小小年紀的小男孩便已經深刻的懂得了這個道理,乖乖的啃著手裏的雞腿,另一隻手任由若溪拉著往路邊走。就在此時,一陣鑼鼓喧天的響動嚇了兩人一跳,眼見著一架馬車在街道上風馳電掣的行來,若溪趕緊拉起身邊的孩子往旁邊跑,雖然她反應的很快,但還是被馬車帶來的一股勁風甩了個跟頭,男孩手裏的雞腿也甩出去老遠。
“什麽啊。”還沒吃飽的孩子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大概是個很有錢的人吧?”若溪啐了口嘴裏的塵土,定睛觀看,“咦?還是很有錢的女人哦!”
“你怎麽知道的?”孩子就是孩子,剛剛還和若溪鬧別扭,這會兒就已經熟絡到不行。若溪嗬嗬笑了笑,想要幫他弄弄頭發,又發現他那滿腦袋的髒土和油膩實在是沒什麽必要在這個時候表示關心,索性就收起探出去的手,改為指著某處,“喏,看見那個馬車身上的金色花紋了沒有?那個就是很有錢的人家才能有資格裝飾的圖案,以此來顯示身份的尊貴。”
“哇!好大一朵金花!有八個花瓣呢!”
“八個?”若溪再仔細一看,若然車身上的金色是一朵有著八個花瓣的金色海棠。
八瓣金色海棠?大概是衛家本家的四王爺衛擎天家的圖案吧?那麽能夠直接任意使用八瓣金色海棠圖案馬車的人……難道車裏麵就是傳說中驕傲跋扈得不輸給紫嫣公主的……芙蓉郡主!
“姐姐你怎麽啦?”瞧著若溪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小男孩不由得問道。
“啊,沒什麽,隻是預感到有麻煩事要來了呢。”若溪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看了看遠處沾滿泥土的雞腿,“沒吃飽吧?這裏還有,咱們找個幹淨的地方去吃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說本郡主讓這個地方不幹淨了嗎?”
眼前瞬間多了一雙看起來做工十分精致的繡鞋,雪白的兔毛圍成可愛的圈圈圖形鑲嵌在鞋麵上,粉嫩得如同三月桃花似的那種錦緞看得出是極好的質地,這個人的尊貴已經不言而喻。
若溪哀歎了一聲自己的時運不濟,十分謙恭的在她麵前彎下腰,“小的是說那地上的雞腿不幹淨。並沒有一丁點侮辱您的意思。”
“哼!”上麵的人似乎一點相信的意思也沒有,鼻腔裏簡單的發出點聲音,動了動腳碰了碰若溪撐在地上的胳膊,“本郡主怎麽覺得像這種小叫花子能吃到那種好東西就已經是最大的施舍了呢?”
若溪眉頭一皺,看見對方有一種追究下去的欲望,心裏慢慢升騰起不好的感覺,怎麽說這提盒裏滿滿的食物都是她從後廚神不知鬼不覺的搜刮來的,被抓到現行隻好自己認栽,再追究下去……
但是……但是這種時候,在這種被天生嬌女質問,用腳趾頭鄙視的時候,到底該說些什麽呢?
雖說之前在皇宮的時候,也一直是這樣的卑微,這樣的小心翼翼,這樣的厚顏無恥,但是……好歹還不曾遇到如此窘迫的場麵,甚至……上次被來福掌匡也比這樣來得要直接要正麵的多。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高傲中帶著點沉悶的聲音繼續飄來,這次卻很好心的沒有再說什麽,卻……
好看的繡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若溪與她四目相視,“這身衣服……你是從宮裏來的?”
若溪眨了眨眼。
“嗬!剛剛不還是很能說麽?怎麽這會兒啞巴了?那麽好的東西不能糟蹋了,算是本郡主宅心仁厚,去把那個東西吃了,本郡主也就不計較了。”纖纖細指指的方向很明確,確實是指著那隻沾滿泥土的酥脆雞腿。
喉嚨下意識的吞了下口水,要做到這個地步麽?若溪眉頭更緊,看了看身邊看得瞠目結舌的小男孩,估計那孩子短短的十幾年裏還沒見過那麽變態的女人了吧?
“郡主賞你,你還不領情麽?還不快去!”
咦?這個人是被來福附體了麽?如出一轍的尖酸刻薄。若溪挪了挪屁股,腦子裏飛速的想著破解之法,挪揄的說道,“小的……不去。”
“哈?”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頭竟然這麽有膽量當場反駁她的意思,衛芙蓉愣了一下,隨即輕蔑的笑了起來,向身邊的那些人說道,“看,有些奴才就是不打不成材。月奴,你知道該怎麽做麽?”
月奴應了一聲,挽起袖子朝她走來。這一幕怎麽看怎麽覺得那麽熟悉?若溪下意識的往後縮,再縮……
“你幹什麽讓姐姐吃那種東西!”小男孩怒目而視,小小的拳頭攥起來,頗有點男子漢的味道,往前挪了點,護在她麵前,張開了一對小手,怒氣衝衝的瞪著他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準備好了和這些人做個魚死網破的覺悟。
若溪隻覺得自己眉頭突突的跳,一手挽住小男孩的胳膊,往回拽他,壓低了聲音“小鬼,這是大人的事兒,你別跟著攙和。”
“可是,姐姐,她們太……”
為了避免這張小嘴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若溪很果斷的一手掩住小男孩的嘴巴,“這孩子就是小叫花子一個,您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計較。”小男孩極其不滿的就要撥開若溪的手,奈何若溪的手勁兒極大,他畢竟還小,撥了幾撥都沒撥開,隻好氣鼓鼓的在她手心咬了一口。
“郡主,請稍安勿躁,”周府中跨出一個高大的白衣男子,相貌十分清秀,甚至在他走路的時候都會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書香氣,顯然的,這個人是位教書的先生,或者是管帳房的先生,總之,他身上有一種和白川相似的先生氣質。
若溪看得他有些發傻,這個人……她怎麽從沒見過?
“郡主殿下,看樣子這個姑娘也是在宮裏做事的,也就是說說不定她的主子就是您的某位相識的公主或者親戚,如此……隻怕不太好吧。”白衣先生說得很輕鬆,內容卻確確實實的把衛芙蓉震懾住了。
“就算是給白管家一個麵子。”衛芙蓉也不是傻瓜,這個人說得厲害關係她如何不知?不過是此刻正好借著他的話給自己來個台階下罷了。
“白風謝過郡主殿下,不知郡主此來是不是為了今夜的晚宴?”白衣男子溫和的笑著,讓人看起來特別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似乎是受到了他微笑的影響,衛芙蓉的神情也放得柔和了起來,扶了扶腰上掛的純金的八瓣海棠鑲玉墜的掛飾,那鏈子似乎和它的主人同體同宗似的發出的聲音也是那麽的高傲。“也不都是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後,她的嘴角緩緩勾出一個弧線,“既然白先生你在這裏,就說明……那位大人也來了吧?”
為什麽若溪覺得說到“那位大人”的時候,衛芙蓉的眼角不自覺的變成了彎彎的月牙。
那位大人……能夠讓這種驕傲到極點的郡主露出那種笑容的,大概是誰,若溪也猜出了八九分。
她走神的時候,衛芙蓉來時的馬車已經被人妥善的安置好,車夫被派去喂馬,於是大家都在忙著自己手裏的活兒,根本沒人來管跪在地上的若溪,若溪呢?也正好樂得大家的忽視,垂著眼用餘光掃了掃身前周圍,發現已經沒有人了,舒了口氣,舒展了下胳膊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走吧小鬼,這會兒來了個魔頭奶奶夠他們忙一陣子了,咱們就安全了。”
旁邊的別扭小孩動了動,沒有起身,不知道小聲兒的在嘟囔什麽東西。
若溪瞧也不瞧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托起自己的手心,吹了吹氣,“嘶……我說你啊,怎麽還真咬啊!”
“哎?還不說話了?”若溪嘟起嘴吧細細吹著自己被咬的地方,上麵的牙印清晰可見,還有兩處都露出血筋兒來了,剛剛緊張不覺得疼,現在一動才發現是火辣辣的鑽心啊!“怎麽了?在氣我剛剛說你是小叫花子嗎?啊,好吧,好吧,你是小叫花子,我是大叫花子,這回總算打平手了吧?”
“哼,”小男孩別別扭扭的說道,“那她們剛剛讓你吃那種東西,我……”
“噓,你呀,”若溪趕緊又捂上他的嘴,“別亂說話!”
“嗬嗬。”頭頂忽然有一聲輕笑傳來,若溪嚇了一跳,仰頭看時,便見到是剛剛那個幫了她忙的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