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欲曉之時,若溪微微聽見是身邊有人悉悉索索的聲音,稍稍睜開眼睛來看,身前一個潔白如玉的身體正在悄悄的往身上穿衣服,若溪歎了口氣,用那種早上還未醒來時獨有的慵懶和曖昧不清的聲音,低低的問了一聲,“殿下,這麽早就要走了麽?”
那穿著衣服的人手上動作一停,他的手正拉扯著腰間的帶子,聽見身後的人這麽一說,索性徹底扭過臉來,挪揄的低頭瞧著床榻上的她,“怎麽?這是舍不得我麽?”
若溪微微嘟起嘴,從暖和的被子裏伸出一雙藕白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我若說是,殿下是不是就不走了?”
衛颯一愣,隨即低聲輕笑起來,向下俯身,雙臂撐在床榻上,任由那個小人兒環著自己的脖頸兒,“美人若是留我,我怎麽還走得動?”
若溪嬌嗔一句,“殿下最會哄人,妾身也算的上是美人麽?”
愛寵的點了點她的鼻尖,“小溪兒若不是美人,天底下就再也沒有美人了。”
一句話,讓若溪紅了臉,微微推了推他的肩頭,“殿下淨是胡說,若溪自己知道自己長的什麽模樣。”
衛颯卻搖了搖頭,不讚同她的話,用手掌覆在她的眼眸上,感覺到她靈動的雙眼在他的掌心裏微微的轉動著,心裏油然升騰起一陣不明所以的感覺。她的眼珠很溫暖,很靈活,也很不安分,雖然沒有用手推開他的撫摸,但是她的呼吸明顯變得不安起來,似乎對於這種沒有預兆就忽然到來的黑暗感到很不安穩。
衛颯仔細端詳著這張被自己遮擋住了眼睛的臉孔,許久,他漠然的臉上閃出一絲落寞,輕輕,放開了那張蓋在她眼睫上的手掌。
原來他所喜愛的,並非如他自己心中所想那般,隻是愛戀她那對和那個人如此相似的眼眸。
讓他愛到骨子裏的,非是那對讓自己心神恍惚的眸子,而是此刻橫躺在他麵前的女人本身!
若溪靜靜的躺著,也不動,任由這個男人兀自沉思。
許久,也許就是一瞬,若溪感到眼睛上的大手沒有移開,但是卻有一樣柔軟溫暖又濕潤的東西點在了她的唇瓣上,伴隨著一聲歎息聲似的呼喚,“若溪……”
低低沉沉的兩個字,很輕,很輕。輕的壓在她的心頭上,不能喘息。
讓自己放鬆下身體,去迎接他的吻,起初,衛颯也隻是輕輕的淺嚐輒止的舔.弄,好像是在和她開著玩笑,但是到了後來,衛颯就已經完全把持不住自己,那個吻緩緩的加深了力道,舌頭也不由自主的帶著主人體內的熱氣竄了出來,直接敲開了對麵的檀口,那裏仿佛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讓衛颯久久不能鬆動開,一直深深的吻著,吸吮著,汲取著其中一切的美好。
這一留戀和纏綿就是一個上午,一直到了晌午的太陽高高的掛起來,院子裏忽然傳來了幾聲熟悉又陌生的聒噪,若溪才揉著困倦的眼睛,睜開眼睛來看,才一睜開,就被眼前的耀目的太陽光線刺痛了雙目,又忙不迭的閉緊。
身邊已經空空,她回手一摸,身邊的被子裏也已經沒有了他的體溫,他是什麽時候走得,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若溪擁被而起,撫摸著自己的額頭,真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被他的美色所吸引,結果就變成了這副倒黴的樣子。
門被人敲了幾下,若溪隨口回答,“誰啊?”
“王妃,該洗漱了罷?”那後麵的一個字用的不是表示提問的升調,而是用的幹脆利落的降調,好像還有那麽點責問的意思,那意思就是,你看看這太陽都快曬屁股了,你怎麽的還不起來呢?
是笑笑。
若溪抿嘴笑,給自己穿上衣服,一看,就苦笑不迭,這手臂上的,胸前的,甚至在自己的小腹上,都布滿了他留下的痕跡,淡淡的紫色,是愛撫之後最好的證明。一夜的荒唐都還不夠,竟然還要加上一個早上。若溪無奈的看了看窗外明媚的夏日光芒,歎了口氣,“多好的時光啊,竟然都這麽荒廢了。”
實在是不甘心呢。
她已經穿好衣服,起身的同時,喚過來笑笑,伺候梳洗。梳洗之間,她忽然覺得頭有點沉悶,看著水盆裏的人影也變成了兩個。
身子才微微一晃,那種眩暈的感覺就已經消失了。
若溪扶著臉盆的邊緣,站在那兒喘了口氣,才稍稍平靜了下來自己的心情。
“笑笑,咱們今天晚上還得出去呢。”若溪想起來今天海鷗見正事要做,不由自主的低聲說了一句。
笑笑輕輕的哼了一聲,“喲,王妃還記得呐,奴婢還以為王妃已經忘了個幹淨。”
若溪斜睨了她一眼,把手裏的毛巾丟在她的腦袋上,“沒正經,咱們晚上可是要去做正事。”
“知道了啊,”笑笑把毛巾從自己的頭上扒拉下來,“那王妃你可要快些吃些點心,咱們下午就出發!”
若溪嗯了一聲,看著那姑娘的歡快跳脫的背影,心裏低低的歎息一聲,快樂如笑笑,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見,自己今天晚上要去做的事情,是什麽,又該怎樣去麵對?
她的眼睛裏是閃動著的是所有人都不熟悉的冷靜和淩厲的光芒,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和王者之氣,在她的身上不可抑製的揮發出來。這一刻,那個隻會拍馬屁,說好話,看主人臉色的卑賤的小宮女白若溪似乎已經被人換上了一副靈魂,從裏到外透出的那股子淩厲狠絕,隻屬於那個被火和仇恨泯滅了人心的北冥國主的遺留孤女——融嫣。
浴火融嫣,已經在恨和仇之中,豁然重生!在一切的阻撓的力量之中,蹣跚而行,艱難前進,一步一步以不可目測的步子在往前邁進,雖然每一步都是那麽的輕緩,但是,每一步也同樣是那樣的堅決和果斷,沒有猶豫,沒有彷徨,沒有半分的退縮!那樣強大的意誌力,和精神力誰都不能想象的到是來自於這樣一個瘦弱單薄的女子的身上!但若是你肯仔細的想,仔細的揣測,就會簡單的得到她變作如今衣服金剛不壞精神的緣由!
任何一種仇恨都會交給一個人成熟和成長!隻是要在扭曲的內心之中,找到一條帶著光明燈光的道路,卻是那麽的艱難和不易!她的心目已經漸漸被越來越深,越來越沉澱起來的仇恨之前染成黑色,蒙蔽了視線的眼睛,似乎已經要失去她的目標和方向!
忽而感到一陣頭疼和難受,若溪端著笑笑臨走時捧上來的茶杯,裏麵的茶水熱氣騰騰,水麵上還漂浮著兩三片零散的茶葉,清香,碧綠,悠遠而寧靜。
茶可清心也。
但是現在誰能夠來清澈她的內心呢?她自己也沒有了答案。
原本在心裏一直覺得可以依靠的白川師傅,如同一樁高樓大廈在頃刻間灰飛傾塌!將她所有的希望和相信都砸得粉身碎骨!任憑她用盡力氣來將它們重新組合,也不能夠做到分毫!
她曾經是那樣的信任那個緩帶輕裘,麵色冷沉的男子,因為他在自己麵前,總有著一股暖暖的溫暖,如同一束比陽光還要耀眼的光線,將她的黑暗,劈斬出一道白色的豁口,她才得以步履維艱的向前,向前!
然而,此刻,她唯一信賴的這棵樹,也變成了一堆腐爛的落葉,零落成泥,碾做塵土。揮發了的不僅是葉子的生命力,更有著太多的她自己的心神!
一刻之間,恍若有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被人生生的抽走,已經沒有了支撐她再這樣堅強的站立著的力量。
茶水被她顫抖的手潑出一股,滾燙的灑在她的手背上,驀地燙紅了一片,若溪竟然也不感覺到疼痛,淡淡的看了一眼,輕輕用手指揩去那上麵還凝聚的水珠,望著窗外的一樹海棠,潔白,如玉,皎潔,似月。
上天給了人類一雙能夠視物的眼睛,就是要讓他們看清楚這個世界是如何的肮髒齷齪,不可相信!
依稀,記憶之中有什麽人對自己說過這句話,但是,她確實想不起來了。站起身,到了鏡子前,用梳子梳理著自己的長發,頭發似乎也長了很多,撚著自己的發梢,若溪不由感歎一句,似乎她真的已經在這大祁國的宮殿裏,沉留了太久的時間。
該是離去的時候了麽?
這個念頭陡然躍上了她的腦海,若溪自己也嚇了一跳,被這種不著邊際的想法驚嚇,若溪愣著著看著鏡子裏那個麵色紅潤的女子,不敢相信的伸出手去撫摸著鏡麵。原本瘦削的臉頰已經豐盈圓潤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一種成熟女人的風情,難怪連他都要為之感歎。若溪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手指間是不似活人的皮膚的觸感。她不由輕歎,若是他見到了這張假麵之下的真顏,不知道他會不會驚若天人!
又或者,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他更會將她劃入必殺的人員名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