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夜晚,如水韻涼。

若溪輕輕環上他結實的臂膀,鼻尖滿是他身上的佛手香的味道,清清淡淡的,並不惱人。“殿下。”她低低呢喃,仿佛是在呼喚一個已經印刻在心裏極其悠遠的名姓,他的名,他的字,已然刻畫在她的心上。

對著漫天的月華彌漫,對著滿目的星光璀璨,她不能再騙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心裏有他。而他……若溪抬起已經含了幾分醉意的眼眸,留戀在他俊美的容顏上,衛颯也正在看天,忽而低頭,正巧,若溪深邃的目光來不及收拾,已經撞進他的一對幽瞳裏。

心沒來由的一跳,把懷裏的人擁得更緊,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小溪兒,我若說愛你,你可會覺得我牙酸?”

若溪一愣,他俯視著她的眉眼依舊英俊不凡,鳳凰目似的眼睛裏流轉著讓她難以移開視線的光暈,興許是喝了酒,若溪竟往前湊了湊,大膽的把一個輕吻蜻蜓點水般的停在他的眼眸上。

“我若說不,殿下肯不肯把那三個字說給我聽呢?”

對於她的熱情,衛颯顯然是出乎意料,她的吻落在他的眉峰之上的那刻,他的心又是一跳。不由自主的吻回去,也是落在她忽閃閃的一對眼眸上,“自然。”

“我卻不要聽。”若溪伸手捂住他的嘴,俏皮的神色難以掩蓋眸中的不安。有些話,知道了就是在心裏了,讓人家說出來,聽在耳朵裏,便又是一股惱人的閑愁。

衛颯一愣,淺而又淺的笑了一身,不知況味。

“小溪兒。”他在她的頸窩裏長長喟歎,滿腹的不能言不能語都變作了長而不願的歎息。他俯身而上,將她欺在身下,背後柔軟的草地成為歡愛的最佳場所,黑漆漆的蒼穹,滿眼看去,皆是欲躲不躲的星子,將隱不隱的西月。然而這周遭的美景都不能入他的眼,他的心。他所有的感情此刻完全注視在了她的一張並不漂亮的臉上。

她不美,是那種很普通的女人。

她又很美,美到一顰一笑,都讓他不能移開目光。

“小溪兒。”他又是一歎。

若溪瘦長的手指輕輕撫摸上他皺起的眉心,輕輕揉捏,“別總皺著眉頭,多難看。”

“若是有小溪兒常常在耳邊提醒我,我就不皺眉頭了。”衛颯似有所指。

若溪淺淺的看著他笑,用手指頭點了點他的額頭,“殿下,你現在怎地和小孩子一樣,愛撒嬌。”

他蜻蜓點水般吻著她的臉頰,鼻尖,頸窩,“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撒嬌,你還不珍惜。”

若溪輕笑出聲,動手解開他衣服上的盤扣,笑意盈盈,“這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寬衣,殿下你也要珍惜。”

今晚的她,似乎是借了酒勁兒,竟是如斯的主動熱情,讓衛颯不由自主的開始亢奮,他用力扯下她的衣衫,若溪白嫩的皮膚便躍然出現,瘦骨嶙峋似的,卻不影響她的皮膚質地,宛如上好的白瓷盞,細膩光潔,泛著盈盈的月光,媚的不俗。

眸色又沉下幾分,衛颯已經難以控製自己此刻內心的焦灼火熱,喉嚨裏咕嚕咽下一口口水,自己先笑了起來,“小溪兒,你可曾記過我如此狼狽過?”

若溪但笑不語,撫摸著他結實的手臂,慢慢向上攀附,“殿下從來都是沉穩。”她喜歡的,也是他這般,如同一個真正的男人,雖然時常輕慢輕挑,卻是個極其靠的住的人。衛颯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若溪用指頭點住嘴唇,搖了搖頭,“殿下,今晚什麽都不要說,好麽?”衛颯點了點頭,緩緩送進自己的炙熱難耐,下一刻,天堂和地獄的夾擊便席卷而來。眼前是紅星點點,綠色的竹影完全黑暗了下去,若溪緩緩閉上眼,留住了漫天的星輝。

這一夜,她想完全聽從自己內心的安排,她似乎好久沒有這樣抱著這個男人了。他身上極淡的佛手香,讓她心安,讓她心動,也讓她心碎。

這樣的一個愛她至深的男人,她卻總是在錯過,並,走不到同一個終點。有清淚從眼角滑落,若溪微微昂起下巴,承受了他的激.情。

寶焰在等到半夜的時候,困意襲來,便在林外枕著石頭睡了。

一夜有月有風,無人言語。空當的花園竹林之中,隻留下一點耐人尋味的嬌.吟和淺淡的不願散去的曖昧朦朧。

***

次日清晨,若溪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天色才剛剛亮起,伸手一摸,身子底下已經不再是柔軟的草地,取而代之的是柔柔的毛毯,再一看,周遭也不是竹林青草地,而是衛颯的寢殿。而身邊早已沒了他。

她才起身,便覺得身上一股一股的酸痛,每一寸骨頭都在告訴她昨晚的激.情和衛颯的賣力。若溪無奈的笑了笑,揉著自己的酸痛的腿慢慢下了床,才一開門,便看到了笑笑早在外麵候著,看了若溪,臉上一紅。

“殿下呢?”若溪攏了攏月白的褻衣,順便把長發披散在腦後。

笑笑趕緊答道,“殿下一早便去上朝了。”

“他今日倒是勤快了。”若溪笑了下,轉回身回房間,“我身上累得很,想在屋裏吃早飯,麻煩你幫我端進來吧。”

笑笑露出一點挪揄的神色,若溪眉頭一挑,“想說什麽就說吧。”

“若溪姐你不等殿下回來一起用膳麽?”

“我是想等他,可惜……”咕嚕嚕,她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起來,自己也笑了,“可惜我的肚子可等不到那個時候就要餓扁了。”

“若溪姐,你昨晚到底做了什麽,居然這麽餓,我看早晨殿下離去的時候,可是神清氣爽的很。”笑笑掩口笑道。

若溪橫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不學好,說,是不是寶焰教你的閑磕牙?”她嘴上罵著,眼睛裏卻是在笑。笑笑看得癡了似的呢喃,“若溪姐,你笑起來可真是好看,就是這雙眼睛,嘖嘖,真漂亮。”她長這麽大還從未見到過比這雙眼睛還好看的眸子,那是一種如同深泉一般的水亮清潤,溫沉得讓人安寧,偏又帶著一點笑意,笑中還含雜著一點無奈,無奈中尚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辛酸。

如此集中了各種情愫的眼眸,她從未見過。

原以為隻有在說書先生的嘴裏才能聽到的,今兒卻是真真的見著了。笑笑小小的激動了一把,若溪推了她肩膀一把,“貧嘴的很!昨晚……我是怎麽回來的?”她終於問了出來。

笑笑臉色更紅,也更挪揄的看著若溪,“若溪姐你當真不知。”若溪搖了搖頭,“昨晚你定然看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昨晚可是你值班。”

“我看見了,還看得真真的呢。”笑笑一開口就繃不住了,像開了河閘的大河,嘩嘩的往外流。“我看見若溪姐你被殿下用袍子裹得嚴嚴實實,從外麵抱了進來。而且……”

“而且什麽?”若溪想喝口水,一摸杯子是空的,自己走去桌案上,拎起水壺來倒茶。

“而且殿下是光著上半身,褻衣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額……若溪倒茶的動作一頓,有點勉強的把茶水送到自己的唇邊。尷尬一笑,“那可能是殿下覺得有點熱,所以就把衣服脫了。”

“哦,那我懂了,殿下身上的紅痕也一定是自己掐的了?”笑笑實在是人小鬼大。

“噗!”若溪剛喝進嘴裏的茶水如數的被噴了出來,好不壯觀,趕緊抬起袖子擦拭著嘴邊的水漬,若溪抬眼嬌嗔,“你個小妮子,現在還真是無法無天了,什麽話都說的出口。”

笑笑抱著肩膀咯咯的笑,“若溪姐,你昨晚倒是累壞了。”

這話說得若溪臉上一紅,忽然想起一件正事,若溪正了正神色問道,“別鬧了,我且問你,殿下今日為什麽這麽早就去上朝?可是因為朝廷裏發生了什麽大事?”她的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若溪姐你可能還不知道呐,傳說啊這個大將軍華旗就要歸京了。現在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這麽說呢。”笑笑收拾著剛剛若溪噴出來的茶水,一邊和她說著。

“華旗將軍?這麽快。”最後的三個字說的極其清淡,若溪喝了一口笑笑遞上來的茶水,思忖著心事,笑笑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關上房門,若溪隻顧著自己出神,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舉動,笑笑返回身,似笑非笑的對著若溪發問,“若溪姐,你當真很喜歡殿下麽?”

假如若溪此刻抬頭的話,就一定能看見笑笑現在與平時不同的神色,可惜的是,若溪並沒有抬眼,一點也沒有,隨口答了一句,“也許吧。”

“可是我在來忘魂殿之前,聽別人說起,人們都說是殿下粘著若溪姐你呀。”笑笑又問。

若溪放下茶盞,手指撚著自己胸前的長發,目光停留在窗外的一片花香鳥語之中,許久,才沉聲道,“從前是我錯過,如今……我隻想麵對自己的本心。”

笑笑的臉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眸子裏本來含笑的神色也變得冷淡。隻是嘴角還掛著牽強的微笑,“若溪姐這回可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我在他身邊一天,就應該好好珍惜,你說呢?”若溪終於抬起頭來看她。

笑笑對上她的目光,片刻之後才點頭,“姐姐,隻要你覺得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對得起自己的心麽?怕是在喜歡上衛颯的那刻開始,她的心就注定要備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