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這位兄台,在下也傾慕語心姑娘已久,既然是選夫大會,就不可你一人說了算。”斜刺裏,殺出一個程咬金。

衛颯和白江一起把視線投向他的時候,不由得微微一愣。

很高,很帥,很有男子漢的味道。同樣是男人,白江卻有著近乎一種女子的直覺,當他看到這個斜刺裏殺出的程咬金之後,他的腦子裏就浮現出了那幾個印象。所謂美男子也分幾種。有邪氣凜然的腹黑者,如衛颯,有不苟言笑的冰山男,如白川,也不乏一些陰柔之美的人物,比如他自己,然而這一位的美卻與他們三個人的風格都不盡相同,比白川多一點笑容,比衛颯多一點正經,比他多一點陽剛之氣,哦不,是好幾點陽剛之氣。

仔細打量來人,不難發現,這個男人的臉部輪廓十分的明顯,如刀斧開鑿過的絕壁一般,也許是精瘦的緣故,他的下巴很尖,卻不突兀,肩寬而臂長,他的周身有一種充斥著力量的美感。他一進場,場中的人們不由自主的就把視線投在了他的身上。花語心愣了一下,目光略微在這個來客的麵上打量幾個來回,那種沉靜銳利的目光很難讓人相信是來自一個在青樓混跡久矣的花魁娘子,或許正因為如此,花語心這些年來閱人無數,已然練就了一番上好的眼力。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種潛藏的野性味道,讓她感到恐懼。

花語心微微皺眉,收回自己的手掌,交握放在膝蓋上,含笑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奴家似乎不記得認得公子。”

男人也含笑,看著她,“在下從西域而來,是商賈,人人叫我阿九。語心姑娘,如今便是認識了吧?”

最後一個句子明明是疑問句,卻被他說得好似一個肯定句。

花語心心裏盤算著,嘴上說道,“公子也要做奴家的夫君麽?”

自稱是阿九的男人點了點頭。

“那麽,公子一定要娶奴家是為什麽呢?”

“前些日子到這裏來走了一批貨,聽說了今天的選夫大會,剛巧,我家裏正好缺一個中原的姑娘做老婆,於是我就來了。”阿九笑得很友好,說的也隨意。

聽著他不怎麽尊敬的用詞,花語心忽然笑了,“剛好奴家也想找一個西域來的夫君。”

白江有點傻眼,衛颯卻已經在一旁鼓起掌來,在他的帶頭下,周圍的看客們都一齊鼓掌,客棧老板忙著叫人敲小鑼,打花鼓,人人上前給他們二人道喜,一時間客棧之中好不熱鬧。

白江的妖嬈臉蛋上有點掛不住,駑了努嘴,衛颯輕輕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擠眉弄眼的笑道,“號稱是天下第一美男的白江,也有折手的時候,真是稀奇。”

“花語心搞什麽鬼?不是說好要和咱們回去的麽?”白江有點生氣,這個女人啊真是靠不住的很!

衛颯神秘一笑,拉了他一把,“大度些,先回去吧,如果你晚上想喝喜酒咱們就再出來。”

白江沒奈何,最後看了一眼被人群圍得嚴實的花語心,悵然歎氣,看摸樣真像是因為情場失意的頹廢。

“花語心到底怎麽想的啊!”才一上馬,白江就好像是顆被點燃的爆竹根本沒有任何過度的開了腔,衛颯騎著自己的馬兒在他身邊不鹹不淡的說道,“明擺著,人家沒看上你。”

“這不是看不上的上的問題好吧,你真的看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白江一愣,側目觀察衛颯起訂伸向的模樣,忽然一個問題脫口而出,“殿下,那個阿九不會是你安排的插曲吧?”

“嗯,還不算笨到家。”衛颯揮動馬鞭,不忘讚許。

白江那個來氣啊,坐在馬上都不能阻止他想跳起來的衝動,忍不住心裏那口氣在馬上翻了個跟頭,重新落座馬鞍,才大大的吼了一聲,“你幹嗎不早點告訴我?”害他那麽丟人!在大家的麵前對人家花魁娘子求婚失敗!他以後在京城花柳界還怎麽混下去啊!

衛颯給了他一個招牌微笑,示意他安心,“早告訴你還能看見你在馬上翻跟頭這樣的精彩場麵麽?”在白江沒有繼續發飆之前,他笑著說,“阿九是我安排的。”

“我還真不知道你手底下竟然還有比我長得還好看的男人。”白江翻了翻白眼,有點不高興。

“他並不是我的手下,他的身份特殊,暫時還要保密,目前我們兩個隻是互相合作的關係而已。”所謂互相合作無非是互相利用的代名詞罷了,不過,能夠和衛颯一起謀事的人應該也非等閑之輩。白江的臉色沒有絲毫的不愉,衛颯看了他一眼,沉聲開口。“你就不問我為什麽不告訴你他的身份?”

“嘶,”白江砸吧砸吧嘴,舒展了下自己寬大的袍袖,“他是什麽身份你願意和我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而且……他娶了花語心正好省了我的顧慮,感激他還來不及啊。”

“你的顧慮?”衛颯蹙眉,“你不是前幾天還找過她談心,怎麽還會有顧慮?”

“顧慮當然是有啊,雖說花語心她肚子裏有了風鳴的孩子,可是再怎麽說她也不是咱們這邊的人,可靠不可靠先放到一邊,主要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她與若溪姑娘朝夕相處,若溪的心思明顯和這個女人不是一個級別的。”

“難得你和我想到一起。”衛颯歎了口氣,有些憂傷的看著白江。

“幹嗎這麽看我?”

“白江,你若是個女子,我一定會為你動心。”有人說的不無認真。

白江也認真的想了下,連馬速都降慢下來,灼灼的目光如桃花般璀璨動人,他朝著衛颯莞爾一笑,“殿下,白江是男子您也一樣可以動心的。”

衛颯吞了口唾沫,朝他抱拳,語氣真誠無比,“白江管家,您就放過本王吧。”

兩人相對看了一眼,相視而笑,莫逆於心。衛颯比誰都明白白江的人品和性格,他這些年來不近女色定是有所顧慮,而這顧慮,就成為他自己埋藏於心的秘密。

別人的底線,他從來不會觸碰,每個人都應該有著自己的秘密,不分身份的高低和年齡的大小,人人平等。別人不願說的,他也從不相迫。

衛颯高高一揮鞭子,朝白江的馬屁股上打了過去,“日落之前要進城啊!白大管家別光想著你的美人啦!”

嘶律律鳴叫一聲,馬兒吃痛撒開腿就往前跑,白江沒想到他來這手,大呼一聲隻能抓緊韁繩傾身伏在馬上,遠遠的,他的聲音傳來,“你自己惦記若溪幹嗎打我的馬!”

衛颯哈哈一笑,自己也揮鞭,策馬趕上。

***

“天涯流落思無窮

既相逢,卻匆匆。

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

未聞東風佘幾許,

春縱在,與誰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歸鴻。

去吳中。

回首彭城。

清泗與淮通。

寄我相思千點淚,

流不到,楚江東。”

散去了一群圍觀的男子和恩客,花語心一人登上閣樓,她今晚即已經與阿九定了終身,今晚便該是洞房花燭的好日子,可是她站在自己的屋子裏許久,也不見和白日裏有什麽不同,依舊是清清淡淡的裝飾,一點也沒有婚期的大紅色。她心裏狐疑了一會兒,自己又笑了一下,她已然落魄到如此,何必還要在這等事情上費心思呢?豈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麽?她釋懷的笑笑,靠在窗邊,望著暮色低垂,忽然悲從中來,不知不覺就哼了一首曲子。

“寄我相思千點淚,流不到,楚江東。”門外忽然有人輕聲念了一遍她剛剛唱過的歌詞,花語心一愣,聽聲音似乎是剛剛那個自稱是阿九的男人。低垂了下眼睫,該來的躲不過,她吸了口氣自己走過去把房門打開,開門時,阿九對上的已經是一張笑靨。

即便是他,也不由自主的被這笑靨吸引。

花語心,中原的青樓花魁娘子,這名號她絕對擔當的起。阿九忍不住在心裏這麽想。

“語心姑娘。”阿九隻是站在門外,他的拘禮反倒讓花語心有些不適應,微微有些臉紅,花語心低著頭輕聲說,“您還是進來說吧。”

“如此,也好。”得到了她的邀請,阿九淺淺一笑,抬腿進了她的秀房。

屋子裏很優雅,也很整潔,即便是花語心隻是在此做幾日短暫的停留,店家還是給她安排了上好的住所。

“他們說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所以,有這麽一件事想要提前與語心姑娘商量下。”阿九笑得溫婉,和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有些不大搭調。

“什麽?”花語心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是這麽一回事。”阿九壓低了一點聲音,湊在她的耳邊小聲說著,“雖然在下對語心姑娘很動心,但是如果風鳴回來得知是我搶了他的女人和孩子,我想他一定會用他的鳳鳴劍毫不客氣的把我穿個透心涼。”

花語心睜大眼睛,一手捂著嘴巴,一邊向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床榻的邊緣,她才搖搖晃晃的坐下,不可思議的問道,“你……你怎麽會知道他?怎麽會認識……風鳴的?”

“噓。”阿九用手點在自己的嘴唇,做了噤聲的手勢。

“於情於理,我是該這麽做,可是,我現在有點好奇,一個已經有了一個男人的骨肉的女子是怎麽做到打算嫁給別的男人的呢?還是說,你現在已經對風鳴沒有半分的感情?又或者,你當初委身與他,隻是因為他願意為你出那萬兩黃金的贖身錢?”他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剛剛過去的冬季裏最淩冽的一串冰淩,狠狠的貫穿了她的心。

*分水線*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詞,當初分手的時候哭了好久哭不出來,念了一遍這個,頓時淚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