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颯一愣,捧著錦盒欲走不走,“什麽事?”
“殿下您難道不想知道我和白袍如來的關係麽?屬下可是以為您會對我們倆個的關係很想要了解一二呢!”白江笑靨如花,看著衛颯的眼睛都要流出蜜來,衛颯顯然是見慣了他這副模樣,眯了眯眼,等著他的下文,“所以呢?”
“所以屬下專程的跑來,專程的打算給您好好說上一番呀。”白江眨了眨眼睛,何其無辜。
衛颯哼了一聲,彈了彈懷中的錦盒,看著白江一臉欠揍的表情,神色淡淡,“那……我隻問你三件事,你照實回答即可。”
“殿下請講。”
“第一個問題,你和白川是不是舊相識?”
“是。”白江回答的很快,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兒,沒什麽好隱瞞的。
“第二個問題,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白川是北冥國人,他如果要借你之手對我不利,你會不會照做?”
“不會。”要是他想,衛颯已經在他的眼皮底下死了一百次。白江笑了下,淺淺的回答。
“那就是第三個問題了。”衛颯看著白江也笑了起來,“若你再開口相邀,他會不會全心全力的救治小溪兒的毒?”
“必然。”白江笑得更加安心,當然了,你的這位寶貝小溪兒可是人家白川的心尖尖上的肉疙瘩,就算你三殿下不說話,他也會想盡辦法去救人的。
衛颯略微蹙眉,“既然這樣的話,我為什麽還要一定來盤問你和白川的關係呢?”他的聲音低低的,像是飄滿天際的浮動的雲彩。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淡然,仿佛世間上再大的變故都不能入他的心扉半步。
“你既不會因為他的關係對我產生半分的不忠或傷害,而且他還可以因為你的關係而親自出馬救治小溪兒,難道這不是一件該讓人高興的事麽?我為什麽還要對你與白川相識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而耿耿於懷呢?”朝陽之中,那個邪魅如狐的男子依靠在重重水晶一般的珠簾的後麵,說的漫不經心。
白江微微一愣,隨即釋然,朝著他微微而笑,點頭道,“不錯,你說的很對。這些的確已經夠了。”
這個男子的確是這樣的一個人物,他可以對身邊的人無限度的寬容和安心,因為他平日的舉動已經足以讓這些人由衷的臣服,不是畏懼於淫威而是真正的從心底的佩服和膜拜。即便是白江這樣見過大風浪的心性堅韌的人也不免為之心折。更何況其他的下人仆眾?白江這樣想著的時候就看到那個男人捧著手裏的錦盒向房中走去。
又不免開始有些挪揄的露出些許笑意來,可能那個男人他還不知道,在若溪還沒有出現在忘魂殿的時候,他們都曾經天真的認為三殿下衛颯是個天外來客,沒有什麽能進入到他的心裏,然而白若溪的出現似乎是打開了一道大門,告訴人們衛颯也是個人,不是個神,他有血有肉,也有感情。
平素裏累積起來的風流名聲和沾花惹草的小伎倆在這個時候成了不攻自破的謠言。
並非太上忘情,並非無血無情,是太有情而不得不珍惜自己的本心。
人的心隻有一顆,愛了一個人,就難以再轉圜。
白江和他都是深諳此法的人,深深的明白愛這個字的濃重含義,而愈加謹慎。饒是如此,他們都還是難以躲過一個情劫,難以逃脫一個愛字。
怎麽算,他都是那個比較倒黴的人好吧?白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歎了口氣,人家喜歡的不是風流美女就是青春佳人,可他……算了,老天注定讓他一眼看中那個白袍的男人,那就讓這份感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好了。他無力的聳聳肩,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對著簾攏裏麵的男人說道,“紫嫣公主大婚已畢,您老人家的婚事大概是近了吧?”
話中帶著幾分調侃,衛颯不為所動,“等老頭子定日子吧。”反正他已經答允了這樁婚事,也就不會再去矯情的想要拖延婚期,該來的躲不掉麽。
“寶焰今天從宮裏回來聽說了幾句話,大概你爹的意思是等華旗將軍進京之後,就讓你倆完婚,這麽說起來,也就不過是下月十八的光景,殿下,屬下是不是該回去準備上一份大禮來恭賀您的新婚大喜呢?”
衛颯隔著珠簾瞄了他一眼,咬牙切齒,“白江,你最好祈禱你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什麽人,不然的話,哼哼……”他話中威脅的意味深重。
然而白江不為所動,像無數次鬥嘴時那樣賴皮的摸了摸鼻子,“屬下最近心火旺盛,耳朵不怎麽靈光,您剛剛說的話,屬下可是一個字都沒聽見啊。”
賴皮!衛颯扭過去不再理他。
白江也不計較,依在衛颯剛才依靠過的地方,“弦月不是個省油的,若溪這個樣子,如何和她再一個屋簷底下生活?”
衛颯手底下的動作一滯,沒有說話。
“所以,接下來的那個消息可能您聽了之後會比較高興。”白江吊足了衛颯的胃口才緩緩的說了出來,“傳說天下第一美人,要在君來客棧裏大辦選夫大會。”
“選夫大會?”衛颯眉頭一動,“現在的女人可真是會想辦法。天下第一美人?你可是說的萬花樓的頭牌麽?”
白江嗔怪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惱怒他的不解風情,“殿下現如今也變得如此不憐香惜玉了?人家用的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顯而易見的就是要摒棄萬花樓頭牌花魁的名號,既然是要出嫁從夫,自然這種青樓裏的花名就用不得了。再說,哪個男人願意迎娶一個依舊帶著青樓花籍的女子呢?”
衛颯點了點頭,“老白,你風流倜儻的很,去那個選夫大會,再合適不過,若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看中了你,本王替你大辦喜宴,如何?”
如何個毛啊!白江白眼一翻,陰陽怪氣的捏起自己的衣袖放在唇下,眼波流轉,做千嬌百媚狀,“殿下可是忘了?人家可是中意龍陽之軀的。那花再好,屬下也是不願染指的。”
衛颯忍著自己要吐的衝動,終於肯轉過臉來好好看著他說話。“選夫大會是在哪日?”
白江嫣然一笑,伸出四根手指頭來搖搖晃晃,“四天之後,便是。”
衛颯若有所思的點頭,白江心領神會,“既然殿下允了,屬下就去操辦。”衛颯揮了揮手,白江便閃身離開。
他雖然對那個什麽天下第一美人不感興趣,但……衛颯看了看依舊睡顏安好的若溪,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無限寵溺的道,“看你平時精明的像個鬼似的,到頭來,還是得讓我費點心給你找個平衡,有的女人就是蛇蠍心腸,卻偏被你這個沒頭腦的家夥撞見,若非能找到一個旁人來製衡,隻怕你還沒好利索,就又被人扒一層皮了。”他對著熟睡的若溪,輕輕的低喃。
窗楞外,海棠花搖曳生姿,衛颯敞開一扇雕花大窗,回眸笑道,“小溪兒,你若不早早好起來,等到了夏天,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
“你對衛颯說了?”白衣男子盤膝坐在茶具前,烏黑的茶盤上擺放著上好的青白色的瓷器,茶盞裏飄著嫋嫋的白煙,聞起來頓覺香氣盈然於鼻尖。白江毫不客氣的端起一杯放到鼻尖底下輕嗅,覺得一股香氣從上到下的灌了進來,連頭腦都為之放鬆和輕靈了許多。
深深的吸了一口,再把胸臆間的乏氣吐出,“整個京城我也隻能尋到你這一處安靜的地方。”
白川淺淺而笑,顯然覺得他這句話是理所應當。
白江戀戀不舍的品了一口杯中碧綠的茶水,“我對他說了,他已然明了我的用意。已經同意了。”
白川保持著那種淡淡的雅致的笑意,“如此,不是很好麽?”
白江幾乎又要沉浸在他那種淡然的冷然的笑容之中,眼神才一迷蒙,自己就醒過勁兒來,微微有些臉紅,“把那位紅姑娘送進宮裏,對你有什麽好處?”他問的很直白。
白川不動神色,反問,“難道你要我把她放在我這裏?”
白江啞然。
的確,那位姑娘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被白川帶在身邊的,何況,她還是風鳴的女人。要是把她放在杏林山,也不可,在那裏,日子長了就難免會將他們的底細一一摸清楚。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把人家安插在自己的地盤,可實在不是件明智的抉擇。
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白江低歎一聲,亂世之中,有能耐的人活得自在,俯仰天地,瀟灑自然,弱小一些的群體,如這美豔的女子來說,便如同河麵上搖擺不定的浮萍,聚散生死,全在風吹過的一瞬間。他這麽想著,連含在嘴裏的上好茶湯也覺得沒了味道。因為他在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上依稀看到了若溪的將來。
她們都曾榮極一時,她們都美顏傾城,然而結局卻未必如春花般美好。他放下手中的瓷杯,杯子底部和茶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敲在他的心上,長歎口氣,“也罷,左右她進宮去也能陪若溪說說話,那位弦月公主要嫁過來,對她隻能是處處掣肘。”想到弦月身邊那幾個刁難若溪的小宮女,白江就十分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