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聞言,宋子星眸中的笑意更深,深得讓方若兮感覺到冷,不是不知道宋子星是什麽人,早在家裏,她便聽爹爹提起過此人,早知道他不是那麽好惹的,但偏偏這許多陰差陽錯,招惹上了。如今進退兩難,也隻有小心從事,能忍則忍,能退則退。
二人這樣旁若無人的調情,別人看得極為尷尬。
婆子低忖半響,方道:“宋將軍,您今兒得給老身一個說法,你眾目睽睽之下打贏了擂台,如果不娶周家小姐,這可不成,周家二小姐的名聲可就毀了。”
聞言,宋子星目光變冷,忽然開口道:“來人!”
“是!”四周立刻上來五個帶刀侍衛。
宋子星目光一掃麵前連媒婆在內的四人,冷聲道:“把這群人轟出去!”
這時就見侍衛齊上,推幾人出門,媒婆卻硬賴著不走,當場耍起賴來,哭喊著說要為周家小姐討個公道。
宋子星麵色沉了下去,冷聲道:“大膽刁民,膽敢在總督府生事,趕出去,如若敢在府門附近滋擾,立刻杖斃!”
侍衛應道:“是!”
媒婆一聽,未等侍衛上前拉扯,立刻起身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方若兮微微驚訝地看著身旁的宋子星,忽然心裏也有點怕了起來。
這時,武政剛好入門。
方若兮一見到武政,沒等任何人開口,忙大步上前向武政深鞠了一躬,大聲道:“武將軍,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武將軍乃男子漢大丈夫講的是頂天立地,胸襟廣闊,我是個小女人,做錯了事情隻知道逃避責任見不得世麵,武將軍莫要見怪,小女子今日在此給武將軍賠禮了。”言罷又極為誠懇恭敬地鞠了一躬。
武政聞言一怔,疑惑道:“你是個女人?”
方若兮揚起頭,含笑道:“你看我的假喉結。”
武政一看,皺了皺眉,他本就是個武夫,不願與女人一般見識,再說聽了方若兮剛才的話心裏挺合意,又被捧為頂天立地胸襟開闊的男子漢大丈夫,他怎麽好意思揪著那件小事不放,便一揮手,豪爽笑道:“我不知你是個女人,罷了罷了,小事一件。”
聞言,方若兮微笑,忙討好地道:“武大哥真英雄也!小女子佩服!”一下子,武將軍就成了武大哥了。
武政笑了笑,忙上前見過宋子星。
宋子星微一點頭,武政見宋子星手上牽著綁縛方若兮的繩子,目光閃了閃,上前對宋子星道:“將軍,穹窿山賊的後事均按將軍吩咐的處理了,不過,這次圍剿山賊傷亡兵士的撫恤仍需將軍親自定奪。”
宋子星點了點頭,道:“你先去營中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武政拱手應是,先出了門去。
方若兮見狀,立刻挨近宋子星,討好地道:“宋將軍,我向武大哥道過歉了,你們也挺忙,我就不多做打擾了,你快給我鬆綁吧。”
宋子星看了她一眼,嘴角輕輕一撇,似笑非笑道:“你忘了,你方才還說,隻要能嫁給我,綁你一輩子又何妨?”
方若兮一見他那笑容就覺頭皮發麻,此刻一聽他的話,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不禁訕笑道:“我胡說的,宋將軍怎麽能看得上我這樣出身低微的江湖女子呢,是我不自量力口無遮攔,我真的知道錯了,還請宋將軍恕罪,放了我吧。”方若兮委屈地低下頭去,向宋子星示弱。
宋子星一挑眉,道:“你知道我這條繩子原本是做什麽用的嗎?”
方若兮搖了搖頭,不敢多話。
宋子星道:“我曾經養過一條不聽話的獵犬,這條繩子就是用來牽它用的。”
聞言,方若兮麵部微微抽搐。
宋子星看到她的模樣,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整個一個下午,宋子星走到哪裏都牽著方若兮,方若兮麵對形形□□注視自己的目光,心情從最開始的羞澀尷尬,到後來的無所謂,再到後來的你敢看我我就瞪你的反守為攻了。
宋子星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帶著她這麽個累贅同乘一騎去了城郊的大營。方若兮坐在他身前,被他擁在懷裏,起初不習慣這麽與他靠近,身體很僵硬,但後來也就釋然了,因為想起他是把自己當寵物來養的,就幹脆也沒把他當人看。
就在宋子星來到軍營與一眾屬下商議處理攻打山賊的後事時,她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睡著了,恐怕天底下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睡得著,而且還敢當眾吧嗒嘴,恐怕是因為她中午沒吃東西的緣故,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好吃的了。但她此番舉動不隻令在場男子看到了瞠目結舌,就連宋子星也看她看到出了神,不禁微笑了起來。
大帳中,屬下們見宋子星望著這個少年露出這等溫和笑意,不禁麵麵相覷起來,更加奇怪這被將軍綁住牽在手裏不放還能在這樣的環境裏坦然睡著的是何許人也了。
直到有人入賬稟報說,有士兵奸汙了一名山賊的女兒,那女子已咬舌自盡,死了。
宋子星聞言,目光驟然變冷,大帳內悄無聲息,隻除了方若兮偶爾毫無顧忌地吧嗒嘴的聲音。宋子星突然起身出了大帳,睡夢中的方若兮被他這麽一拽也跟著醒來,踉蹌跟著他出了大帳。
那女子妙齡年紀,已然死了,是咬舌自盡。屍身被淩亂地蓋著,仍可見身上的青紫痕跡。
方若兮看到時,心裏極為難受,見一旁跪著已知道後怕顫抖不已的士兵,突然上去就是一腳,把士兵踹倒在了地上,而後一頓狂踩,不禁大罵道:“畜生,豬狗不如,娘生畜生養的,我踢死你,叫你打擾我睡覺!”
那士兵被方若兮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方若兮雖然雙手被縛,但腳下功夫可不弱,那士兵被她一頓亂踹可就剩下半條命了。
有人本欲上前製止方若兮,但卻被宋子星抬手製止,宋子星一手牽著繩子,一邊看著方若兮打人,直到方若兮吐了一口吐沫在那士兵臉上,方才一掙繩子把方若兮拉了回來。還沒等他下處置命令呢,就聽方若兮先他一步大聲道:“軍法處置!”
剛有人對方若兮的話嗤之以鼻,就聽宋子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一眾人等均是莫明其妙。
他們從未見過宋將軍如此大笑,一旁武政小心試探地問道:“將軍,這……”
宋子星笑道:“就按她說得辦。”
武政瞥了一眼方若兮,道:“是,將軍。”
宋子星似乎心情很好,又牽著方若兮上了馬一同出了軍營。
宋子星騎馬極快,跟隨的侍從極力策馬追趕,卻仍被他的千裏駒甩落了很遠。
回到總督府時,天色已暗,方若兮邊走邊極為不滿地道:“我餓了,而且渴了,你要不想將我餓死渴死,最好還是喂我些東西吃。”
方若兮現在早已不跟他多話了,隻隨遇而安。
宋子星對身後跟著的小廝道:“聽到了嗎?”
小廝忙躬身道:“是,小人這就下去準備。”
小廝下去了,宋子星牽著她到了東側廂房,此處是宋子星在總督府中所居院落。
院中有棵老槐樹,宋子星牽著方若兮走到了槐樹旁,把繩子的一端係在了槐樹上,方若兮掙了掙,長歎口氣,靠在了槐樹上,窮極無聊地問道:“我的窩呢?”
宋子星卻並不理會,自顧悠閑地坐到了槐樹旁的石凳上,不一會兒有丫鬟上了糕點和茶水來。
夕陽已落,府院中燈已燃起。
夜空中的月亮悄悄升起,今日恰好是十五,月兒即圓且亮,院中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宋子星揮退了丫鬟,閑適地為自己倒了杯茶自顧喝了起來,邊飲茶邊看著方若兮,像是在品味有趣的事物,也像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此情此景,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被這樣俊雅無雙的公子在這麽浪漫的月色下如此曖昧地注視,恐怕都要為之傾倒,可此時此刻,此種境遇下的方若兮心情卻是苦澀委屈之極的。
方若兮被他看得別扭,便瞥了他一眼,冷聲道:“給我喝一口!”
宋子星一笑,抬起茶杯走了過來,將自己嘴唇剛碰過的杯口送到了方若兮麵前。
方若兮嫌棄地看了一眼,宋子星輕聲問道:“怎麽?不喝?”
宋子星的聲音很輕,仿佛很溫柔,可偏讓方若兮從心底裏發怵,她已聽出了某種意味,不禁一咬牙,微一低頭,順著他遞過來的杯口喝了下去,明明是頂級的碧螺春,可入口的苦澀簡直不是人能忍受的。
宋子星笑了,又從桌上盤碟中夾了一塊糕點,先自己咬下半口,剩下的又送到了方若兮麵前,方若兮這次再也忍不住地撇過了頭去,卻聽宋子星道:“是你自己吃,還是要我喂你吃?”
方若兮打定主意不理會,可這時,卻見宋子星正要打算把手中剩下的半塊放入嘴裏,方若兮忽然明白了什麽,突然喊道:“我吃!不必你喂。”
宋子星一笑,便將手中的半塊糕點送入了方若兮嘴裏。糕點入口即化,可方若兮卻咽得極為艱難,總覺得那上麵已經被沾染了□□,而自己正在吃□□。
這時,隻聽宋子星仿佛十分和善而溫柔地問道:“告訴我,你是誰?”
方若兮卡住了。
“我就是我,還能是誰?”方若兮道。
宋子星眉稍輕抬,道:“你知道,我是怎麽對待不聽話的寵物嗎?”
方若兮一哼,道:“知道。”
“說來聽聽。”宋子星饒有興味道。
方若兮看著奴仆陸續端上來的各種小菜,目光控製不住的一直跟隨,恨恨回道:“不給它飯吃。”
宋子星輕笑出聲,微微頷首,拿起筷子拈了一點鱸魚肉放入口中,眼見方若兮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含笑道:“想吃嗎?”
他這是明知故問,方若兮明明知道卻仍哭不得笑不得,此番還是生平第一次落到如此淒慘地步,不禁歎息道:“你到底想怎樣,直說吧。”
他輕笑,並不回答。
方若兮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麵前細嚼慢咽地吃著美食,一開始還可以忍住,假裝視若無睹,但畢竟她從中午就沒吃過飯,此刻腹中不聽話的咕咕鳴叫,再聞那股誘人的飯香,幾乎快要餓死了。便故意在旁不停地唉聲歎氣,一歎再歎,想要引起某人的同情之心,但事實證明,那人根本毫無同情之心。在她歎息聲地陪伴下,宋子星不緊不慢地用完了晚膳,並且十分優雅地擦了擦嘴角,一旁伺候的奴仆方才撤下碗碟。方若兮看著路路續續被抬走的碗碟,十分沉重而惋惜地歎了一口氣,聲音之大之誇張,終於惹來宋子星的側目及淡淡笑意。
她知道,宋子星在逼她自報家門,此番宋子星抓住她不放,似乎沒那麽簡單,她百般思量,卻也沒膽量再在宋麵前耍詐,此人不是可以輕易蒙騙的,便打定主意還是不說為妙。
夜色寂寥,隻聞蟲鳴。四周奴仆點燃薰香驅散蚊蟲,他似心情頗好,竟命人取來長簫,放於唇邊吹奏起來,一旁還有府中樂妓以琴相伴。
本是月下琴簫合鳴極為附庸風雅,但此刻方若兮腹中□□,無力的坐於樹下,隻覺一切皆索然無味,腦中幻想著各種美味,暗暗吞咽著口水。
月光如水灑落,映在他身上恍然若波光起伏,竟有種說不出的風雅魅惑。方若兮微微出了神,爹爹曾說,宋子星並非池中物,她不是很懂那句話的意思,但卻懂方家二女這個名銜對於宋子星的意義,所以她不敢自報家門。
當下最重要的是怎樣逃脫,手上縛緊的繩子不是不能脫開,隻是要費些時間,她必須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一曲完畢,樂妓抱琴退下。
宋子星起身,緩緩走到萎靡不振的方若兮身旁,蹲下身子,輕聲問道:“還是不肯說嗎?”
方若兮不應,看都懶得看他。
宋子星輕輕扯了扯繩子,引得她瞪視,又道:“你不用妄想解開繩子,普通的利器根本無法割斷,而且繩子的兩端已連在一起落了鎖,鑰匙隻有我有,今晚,除了這棵樹附近你哪也去不了。”
方若兮皺眉,冷聲質問道:“你為什麽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幹什麽?”
宋子星似笑非笑,道:“告訴我你是誰,我就放了你。”
“我一個藉藉無名之輩,你為何一定要知道?”
“因為你越不想說,我越想知道。”
真的如此嗎?她不信他說的話,反而也學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回道:“你越想知道,我越不想說。”
聞言,他輕笑出聲。忽而起身,揚聲道:“來人,把香爐撤了。”
奴才忙上前來抬走了熏香爐。
宋子星不再理會方若兮,揮退了奴才,進了房去,窗戶卻敞開著,順著窗口恰好可以看到槐樹下的她。
由於香爐被抬走了,槐樹本就招蚊蟲,不一會兒,方若兮便覺四周蚊蟲亂飛,而她雙手被縛想趕蚊子都不成,她邊跳邊輕罵:“該死的蚊子,告訴你我餓的很,你要是再吸我的血,看我怎麽收拾你,把你煎炒烹炸了拌成涼菜下酒吃。”
屋內的宋子星側臥著身子,透過窗口望向院內一蹦一跳的方若兮,目光閃爍像是在看著什麽有趣的風景。
方若兮注意到了他的注視,不禁繞到了樹的後麵。坐了下去,不再亂蹦亂跳,也不再言語。她必須忍,忍到他睡去,放鬆了警惕。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除了蟲鳴別無它聲。方若兮從樹的後麵偷偷地向宋子星的屋內望去,即便是黑夜,方若兮倚仗自身武功,仍能目視很遠,此刻隻見屋內宋子星正背對著窗口,仿佛已經睡去。就是這個時候了!
她先靠近將繩子兩端鎖在一起的銅鎖,用手抓住銅鎖後,再盡量騰出一隻手來用內力催動小指上的銀針,緩緩射出,用指尖拿住銀針,摸索著刺向了銅鎖上的小孔。不就是開鎖嗎?她很多年前就會了。
銅鎖打開了,但身後手上的束縛仍未能解開,她用嘴叼出一直隨身所帶的一麵小銅鏡,丟於地上,借著月光和銅鏡看到了背後手上的繩結,耐心地用銀針穿過繩子,金線綁縛在繩結上,催動內力緩緩拽開了繩結。
束縛解開了,她活動了一下身體,方才拾起銅鏡裝入束腰中,向屋內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悄悄來到宋子星的窗外,潛伏於窗下,偷眼向裏麵望去,微一沉吟,銀針從手上射出,悄無聲息地射向了睡夢中的宋子星,眼見銀針入穴,方若兮嘿嘿一笑,躍入窗內,回身關好窗戶,先四下裏尋到了那副畫,收入懷裏,而後看著床上的仍睡著的待宰羔羊,笑得十分邪惡。
她肆無忌憚地撕開了宋子星的衣衫,把他的四肢縛與四方床角,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撕開了他的裏衣,露出他的胸脯,而後拿來屋內的筆墨在他全身上下畫了起來,邊畫邊道:“四腳朝天大烏龜,叫你欺負我,我叫你變成烏龜星!”很快畫完了,她站在床邊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可就在這時,床上的宋子星突然掙脫了束縛,一指點向了她腰間的穴道,卻未料,竟點在了她腰間的銅鏡上,她突然回神,轉身便撞開了窗戶,躍窗而去。
此時就聽有侍衛大喊道:“什麽人!”而後,紛亂地腳步聲向此處衝來。
宋子星的確被方若兮點中了穴道,當銀針碰到他身體時,他就醒了,可已然遲了,銀針入穴,穴道被點,那一刻他隻得繼續裝睡,卻於暗中運功衝破穴道。
他知道方若兮拿走了那幅畫,突然明白那晚踩他入水之人竟然就是她!因穴道未解,一時也隻得隱忍任她擺布。當穴道被衝破時,他掙開了四肢的束縛,想點住她的穴道,卻沒想到竟點在了銅鏡上,反讓她跑了。而後,他本想追出去,可一低頭看清自己此時的模樣,聽到府中侍衛已經奔進院來,忙又關上了窗戶。
房外,有人喚道:“將軍!”
宋子星答道:“沒事,都退下吧。”
宋子星話音剛落就聽院外有人喊道:“烏龜星,有本事你出來抓我啊!告訴你,太湖那晚就是我把你踩暈過去,還把你吊在樹上的,怎樣,有本事你出來啊!”
宋子星聞聲不怒反笑,透過窗縫看到她正站在院牆頂,手舞足蹈地跳了一個既挑釁又興奮的舞,邊跳還邊在牆頂上高唱:“我氣死你,我氣死你,我氣的就是你。”直到府中侍衛向她衝近了,方才越牆而去。
她是算定了他此刻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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