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夢遊
花無多一個翻身起了床,尚來不及穿上外衣就衝了出去。恰好聽見有人驚道:“翌,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一聽這句話,她忽覺腦袋裏嗡的一聲,方才明白過來,剛剛自己朦朧之間竟錯把公子翌當鬼狠狠踢出了門。心虛的回頭看了看身後已被撞壞的房門,不禁冷汗淋漓,可見公子翌被她踢得有多慘重,這可如何是好?她心下一急,來不及多想,忙衝上了前去,想要看一看公子翌的傷情,就在她剛推開人群外圍的公子語時,公子語一回身,突然大叫了一聲:“我的媽呀,這是什麽東西呀……”旁邊人一聽,立刻紛紛看向了花無多,有人突然叫了一聲:“鬼啊……”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
花無多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陣茫然,還微微的顫抖著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
這時,公子紫陽衝上前來,喝問道:“你是誰?大半夜裝神弄鬼……”公子紫陽的話尚未說完,花無多大喊了一句:“我是無多啊。”打斷了公子紫陽的問話。
此時,花無多方才想起自己臉上還糊著藥泥呢,來不及與眾人多解釋,隻急著問道:“翌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眾人一聽果然是花無多的聲音,定了定神,公子巡道:“恐怕不太好啊。你看看,翌臉色發青,氣息……”公子巡的話尚未說完,卻見花無多已急著抱起了公子翌,轉眼間便奔到了數丈之外。
花無多當下抱著公子翌匆忙來找公子琪和楊夫子,藥房裏隻剩下公子琪和正出藥桶的公子修,楊夫子已經去休息了。
花無多剛衝進藥方,便大聲喊道:“琪,你快來看看翌,他會不會有事啊?”
公子琪一見花無多如此急切,先是一驚,而後先讓花無多把公子翌放在房內的軟塌上,先給公子翌把脈。
此刻的公子修正站在藥桶旁邊,衣衫半退,可他一看到花無多奔進來,不知為何想要衝洗一下再換衣的動作有些猶豫了起來。
花無多當下無心理會其他,並沒看到衣衫全濕正貼在身上的公子修,隻緊張的看著公子琪,想從他的臉上尋到蛛絲馬跡,可她看見公子琪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展眉,一會兒又輕笑,看得她心裏一片混亂,不明白這公子翌到底怎麽樣了,又不敢出聲打擾,不禁心亂如麻。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公子翌,先是給他輸內力出錯,後又重重的踹了他一腳,如果他死在自己手裏,她這個保鏢當得就太失敗了,今後讓她怎麽在江湖上立足?姐姐說,江湖人最重的便是:情義,而她卻……把雇主當鬼毆打至死,這要傳了出去,可讓她怎麽辦啊?她的俠女之路是不是就到此終結了?
就在這時,公子琪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嚇了花無多一跳,就聽公子琪道:“妙啊,妙啊,我從未見過這麽妙的事情。”花無多急忙問道:“琪,翌他到底怎樣了?”
公子琪笑道:“無礙,一會兒他就會醒來了。”一拍旁邊,道:“無多,坐下來,慢慢與我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花無多非常信任公子琪,見他說公子翌無礙,不禁眉頭大展,放下心來,正要坐下與公子琪細說,一回身恰看到正在換衣的公子修,恐怕方才公子琪心急之下也忘了花無多是個女子而公子修正出藥桶要換衣服。所以,這一刻,六目相接之時,花無多突然爆發出一聲極為驚恐的大喊,下一刻,就見她如風一樣雙手捂臉奔出了藥房。
公子琪怔怔的看著藥房被撞得吱吱嘎嘎來回搖擺不定的木門,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種狀況了,而衣衫幾乎全褪的公子修,驚訝的看著花無多消失的方向不禁問公子琪道:“我很可怕嗎?”
公子琪聞言方才緩過神來,一看公子修的模樣,不禁搖頭失笑道:“對我來說不可怕,但對她來說可能就比較可怕了。”
公子修道:“我有他可怕嗎?”公子修指的是,花無多糊著一臉的黑泥半夜突然闖進房來的樣子和此刻他剛泡完藥浴出來□□的樣子相比。
公子琪聞言,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話說,南書書院後院內,眾學子看著花無多抱著公子翌消失的方向,忽有人道:“無多和翌的感情真好啊。”
這時,公子語問其他人道:“方才我好像聽到無多房中有人喊有鬼。你們聽到了麽?”
其他人紛紛點頭回道:“聽到了,聲音淒厲無比,像是被嚇壞了。”
公子爭歎道:“無多那個樣子……,肯定是翌喊的。”
公子巡點頭道:“也不知道無多臉上糊著黑黑的東西是什麽,半夜裏冷不防看到還真嚇人。”
公子誆疑惑的接口道:“奇怪了,翌似乎是被人打出來的,你們看。”公子誆一指花無多和公子翌的房門,隻見房門已被撞爛,斜倒在一邊。公子誆不禁猜測道:“這種情形,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翌是被無多打出來的。”
公子紫陽道:“不可能吧,被嚇到的是翌,又不是無多,再說,你們方才也看見了,無多有多緊張翌,怎麽會對翌下這麽重的手呢?”
眾人紛紛點頭,都覺得公子紫陽說得對,花無多與公子翌形影不離,感情最好,不會對公子翌下這麽重的手。
這時,有人忽然驚道:“難不成,無多會夢遊?”
這一句如醍醐灌頂,眾人一下子紛紛醒悟過來,無法不認同這個猜測,也隻有這樣一切才能說得通,這時,一向最喜歡推理的公子誆神情淡定,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的緩緩道:“今晚子時,公子翌療傷完後,半夜回屋,正要入睡,突然發現夢遊的花無多鬼魅一樣起了床,乍見一臉黑泥的花無多,公子翌當場被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大聲驚呼了一聲:‘鬼啊。’這一聲,我們所有人都有聽到,聲音之淒厲,就像是真見到了鬼一樣。”說道這裏,見眾人目光肯定,希翼著自己繼續說下去,公子誆再次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公子翌驚嚇之餘的一聲大喊恰好把正在夢遊的花無多驚醒了過來,夢遊者突然被驚醒,最容易被驚嚇到,就因為這樣——”公子誆猛地向空中推出了一掌,道:“花無多一掌突然劈向了公子翌,把公子翌打飛了出去,撞壞了門,跌躺在院內,而後由於公子翌剛療傷歸來,身體虛弱,不堪一擊,乃至昏了過去。”公子誆一指公子翌剛剛躺過的地麵,最後為今晚的突發事件終審定案。
就此,花無多夢遊之說,拍板定案就此成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道:“有理。”
有人道:“沒想到,花無多還會夢遊啊,幸好我沒和他同屋,要不也要被他嚇死。”
另外一人道:“是啊,相對來說,你說夢話,磨牙,打呼嚕比花無多的夢遊強多了。”
這時,又有人道:“我聽說,有些人夢遊會拿著刀到處亂砍,花無多會夢遊,我們現下全沒了武功,如果半夜大家全都睡著了她夢遊拿著刀亂砍,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聽此話不禁麵麵相覷,麵上皆不同程度的顯露了懼色。
就在此時,突然藥房方向傳來一聲大喊,眾人聞聲一驚,正猜測藥房發生了什麽事時,就見花無多捂著臉狂奔而來,瘋了一樣衝進了一個屋子,隨後房門被緊緊的關上,眾人正麵麵相覷,就聽公子爭和公子誆麵露菜色的同時說道:“那是我的房間。”
眾人一聽,忙撇下二人,各自衝回屋去,關緊了自己的房門。徒留下公子爭和公子誆在外不知所措。
自此之後,夜晚裏,一向夜不閉戶的南書書院,一到睡覺時間,全部緊閉起了房門。
那晚,天未亮,花無多終於心情平複,恢複了正常,方才察覺自己慌亂中進錯了房間,眼看天要亮了,她必須回屋去帶上麵具,便打開了房門,想要趁天黑回房帶麵具。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幸好花無多身懷武功能比常人多看得清幾分。
房門早已撞壞倒在地上,她小心的越過,順利的回到了屋內,可立刻發現自己的床上和公子翌的床上都睡著人,上前看了看,見公子爭正睡在自己床上,公子爭畢竟是男子,此刻睡在她床上本就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再加上她突然想起了公子修的男性身體,不禁忍不住的心跳加速竟沒察覺公子爭其實此刻的氣息並不安穩。
花無多心想,畢竟是自己先誤闖了公子爭的房間,公子爭定是因為沒地方睡覺,才到她的屋裏休息,便想悄悄的拿了麵具就走,因為麵具就放在枕頭下麵,所以她輕手輕腳的靠近了公子爭,並下意識的閉住氣息伸手越過了公子爭到枕頭下方摸索起來。
這晚,因房門不能關上,公子爭和公子誆二人心中有事一直都沒睡著,本想就這麽躺著挨到天亮,卻不料就在黎明前的黑夜時分,四周本萬籟俱寂,卻忽然感到有人進了屋來,二人當下不敢亂動,眯著雙眼看向進屋之人,由入屋之人的體態和身形,他二人一眼便認出進來的正是花無多,不禁冷汗淋淋,又不敢亂出聲,怕驚醒了夢遊中的花無多,自己落得與公子翌同樣的下場,他二人閉目裝睡,其實氣息早已不穩,這時,就見花無多靠近了公子爭,雙手伸向了公子爭的脖頸,公子爭當下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又不敢亂動,隻有靜觀其變。
花無多終於摸索到了麵具,握在手裏。
公子爭隻覺得花無多從他的枕頭下麵摸走了什麽東西,軟軟的像塊布,心裏著實太緊張,也沒看清楚。便見花無多站起身來,似乎又走向了公子誆的床邊。
其實花無多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公子翌的床上睡著的是不是已經醒來的公子翌。
就見花無多靜悄悄的向公子誆走去,尚有一段距離時,就見公子誆以極為輕緩的動作從床上爬坐了起來,花無多一怔,剛想說話,就發覺背後的公子爭也緩緩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而後,二人因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全都伸著胳膊向前摸索著前行,動作緩慢,均是貓著個腰,腳步極輕極輕的向門口走去。
花無多心下奇怪,這二人在幹嗎,怎麽走路的動作這麽奇怪,花無多看著他二人僵屍一般緩緩向門口移動,剛想問一句:你們在幹嗎?就聽見,不知是誰先大喊了一聲:“快跑啊!”
一下子反把花無多嚇了一跳,本已到嘴邊的話全都憋了回去,此刻就見公子爭和公子誆二人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隻聽得兩陣風聲,而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便再無了聲息。
花無多由始至終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裏除了莫名奇妙還是莫明其妙。當下見天邊出現了一道亮線,看著天要亮了,便想著要盡快帶上麵具,否則恐怕身份要曝露了。也沒再多想,就立刻爬到床上,放下帷幔去掉臉上藥泥,帶上了麵具。
花無多一大早就到了藥房,公子翌已經醒來,原本發青的麵色也恢複了許多,但一看到她二話不說掉頭就走了。
花無多想要追上去,卻被公子琪拉住,問她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花無多不好意思的與公子琪說了昨晚發生的事,公子琪聽後大笑道:“原來如此。”
花無多聞言不明所以,公子琪道:“你昨日誤給翌輸入了多餘的內力,導致他氣血不順麵色發青,本也並無大礙隻須比其他人要治療更長的時間而已,不過巧的是,翌卻因你昨晚的那狠狠一腳踢中了穴脈,讓他原本阻滯的真氣通暢了,所以這會兒,恐怕翌比修恢複得還要快。”
花無多聽後欣喜道:“這麽說,翌也算因禍得福嘍。”
公子琪點頭道:“是啊,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
“怎麽了?不會還有什麽後遺症吧?”花無多擔憂的追問道。
公子琪笑了笑,道:“昨晚翌曾醒過來一會兒,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什麽?”花無多問道。
公子琪道:“昨晚翌突然醒來,似乎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我上前查看就被他突然揪住了衣領,他咬牙切齒的跟我說……”
“說什麽?”花無多急切的追問道。
公子琪目光流轉,道:“他說:‘花無多,我決不原諒你。’”
花無多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想到方才公子翌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走了,不禁黯然的自言自語道:“我果然傷他傷得很重。”
公子琪輕輕笑了起來,忽而道:“無多,你與翌的兩月之約快到了,你真的打算離開翌嗎?”
花無多黯然的點了點頭,仍對剛剛公子翌的那句‘我決不原諒你’耿耿於懷著,卻聽公子琪道:“何不考慮留下來?”
花無多搖了搖頭。
“能告訴我理由嗎?”公子琪問道。
花無多又搖了搖頭,歎息道:“恐怕我此刻想留下來,翌也不希罕吧。”
公子琪輕輕一笑,沉吟半響,突然問道:“無多,你到底是誰?”
花無多一怔,這句話,公子翌也曾經問過,而她不能說,也不可說,而今公子琪又再次問她,她雖然不想欺騙公子琪,卻又有不得已的苦衷,當下隻得苦笑,道:“我就是我,還能是誰?”
公子琪道:“你不想說我便不多問,隻是朋友應彼此坦誠相待。”
花無多一怔,明知道公子琪隻是在激她,卻因此刻心裏煩躁而對公子琪的話有些耿耿於懷,便嚴肅回道:“朋友還應該互相尊重和信任,而不是懷疑和試探。如果朋友有不得已的苦衷,作為朋友應該理解,並寬容以待。”
公子琪聞言一怔,卻見花無多已起身離去。
清晨的鳥兒在房簷上停駐,正迎著清晨和煦溫暖的陽光愉悅的歡唱,美麗的淡金色灑落於院落間,他立在屋內,順著敞開的房門,望著她正要離去的背影,目光流轉中閃過一抹狡詰,忽然揚聲問道:“你帶著麵具,也是對朋友信任的表現嗎?”
花無多聞言腳下一個踉蹌,僵直在院中,片刻後,迅速消失在轉角。她尚未走遠就隱約聽見公子琪歎息道:“我果然沒有猜錯。”
花無多立刻會意過來,她上當了,公子琪本來隻是懷疑她帶了麵具,方才隻是試探之語,而她卻露出了恐懼的破綻,想必現下公子琪已認定她帶了麵具了。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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