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八道武者

薛破夜看著小石頭驚慌的樣子,心裏有些內疚,柔聲道:&ldqo;院裏都是刺客,你要往哪裏去?這裏處處是殺機,你不要亂跑。&rdqo;

小石頭欲要背起劉錦,可惜方才那一陣快奔已經損耗了他巨大的體力和精力,差點又摔倒,隻能放好劉錦,站起身來,麵向薛破夜,星辰般的眼睛裏滿是戒備,低聲道:&ldqo;師&hllp;&hllp;師傅!&rdqo;

薛破夜見他小臉通紅,月色下,那汗珠也順著臉頰直往下落,歎了口氣,問道:&ldqo;你為什麽要走?&rdqo;

小石頭微一沉吟,終於道:&ldqo;師傅,你和大姐姐是不是想害小主人?&rdqo;

薛破夜皺著眉頭,淡淡地問道:&ldqo;你為什麽這樣說?難道你覺得師傅對你一直另有居心?&rdqo;

小石頭看著薛破夜,並沒有懼怕,鼓起勇氣道:&ldqo;可是大姐姐就是想害小主人。她說要帶小主人去上藥,為他治病,但是我見到的卻和她所說的不一樣,她將小主人丟在桌子上,根本沒有醫治,而且那種眼神,就是要殺掉小主人的眼神。&rdqo;

薛破夜明白小石頭定然是將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而且他的小腦袋異常的精明,透過現象看本質,很快明白了綠娘子的居心,這才趁空護著劉錦出來。

劉錦平日對小石頭非罵即打,卻想不到在危急時刻,小石頭並不撇下他,薛破夜對小石頭這種仁義的品德打從心裏喜愛。

薛破夜忽然露出微笑,柔聲道:&ldqo;莫非你隻是看到大姐姐沒有醫治小主人,隻是看了她的眼神,就覺得大姐姐要害他?那你有沒有看到大姐姐動手?&rdqo;

小石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ldqo;那就是了。&rdqo;薛破夜歎道:&ldqo;有些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更何況你並沒有看到什麽,難道就這樣冤枉大姐姐?&rdqo;

微風起,銀杏樹林發出低沉的&ldqo;沙沙&rdqo;聲。

&ldqo;茶!&rdqo;小石頭終於道:&ldqo;我後來想想,小主人忽然睡過去,和大姐姐的那杯茶有關係。師傅,你能否認沒有關係嗎?&rdqo;

薛破夜心中感歎,看來自己對小石頭實在有些低估了,這孩子不但仁義,心思也極縝密,竟然猜出問題出在那杯茶中。

薛破夜向前走了兩步,小石頭立刻警覺道:&ldqo;你&hllp;&hllp;你不要過來!&rdqo;

&ldqo;小石頭,你不必害怕,難道你覺得師傅是個壞人?&rdqo;薛破夜歎了口氣,無奈地停下步子,他並不想真的和這可憐的孩子有什麽隔閡。

小石頭看著月光下薛破夜無奈而溫和的表情,眼睛一紅,道:&ldqo;師傅,你&hllp;&hllp;你是好人,可是&hllp;&hllp;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害小主人?&rdqo;

薛破夜輕歎道:&ldqo;我們並不是為了傷害他,而是為了保護他。&rdqo;

&ldqo;保護?&rdqo;小石頭一愣,聽不懂薛破夜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薛破夜看著小石頭疑惑的表情,隻能善意地欺騙道:&ldqo;其實我和你大姐姐在你們去我院子之前,就已經發覺外麵的情勢不對,恐怕有人加害你和小主人,所以隻能讓你們先在我的院子躲避。&rdqo;

薛破夜伸手止道:&ldqo;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要在茶中下迷藥,這個問題更簡單,如果小主人不去睡覺,誰能留得住他,萬一他任性而為,執意回去,豈不正被刺客們碰上?&rdqo;

小石頭眨了眨眼睛,雖然眸子深處依舊帶著幾分懷疑,但是先前那種緊張憤怒的神色已經消逝不少。

雖然離院子那邊很遠,但是劃破夜空的慘叫和兵器交擊聲時不時地從風中傳過來,在細細的微風中,也能聽到從六合院四處向這邊靠攏的護衛們發出的動靜。

小石頭雖然心思超出自身的年紀,有著仁義的本性和堅毅謹慎的個性,但終究是個孩子,薛破夜這樣一解釋,雖然隱隱覺得有些牽強,但是還是信了幾分。

薛破夜又道:&ldqo;傻小子,你自己也不想想,我們和小主人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而且這是皇家行宮,我們要真害了小主人,自己又怎麽能逃走,難道我們自己要找死嗎?&rdqo;

他這樣一說,小石頭更是信了幾分,想想也是,若真是害了劉錦,薛破夜二人自然也隻有死路一條,誰也不會去做這傻事。

&ldqo;師傅,我&hllp;&hllp;!&rdqo;小石頭低下頭,歉意道:&ldqo;我錯怪你了。&rdqo;

薛破夜走上前去,輕輕摸著小石頭的小腦袋,柔聲道:&ldqo;總有些事情不是從表麵就能夠看出來,所謂的好人也不是絕對的好人,他們也許會因為某些逼迫或者無奈而做些錯事,相反,也不會有絕對的壞人,壞人如果還有一絲未泯良心,也會做出讓人不可思議的好事。&rdqo;

小石頭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道:&ldqo;師傅說的話,我記住了。&rdqo;

薛破夜嗬嗬笑道:&ldqo;等你長大了,還會明白很多的事情。&rdqo;

小石頭神色忽然一變,低聲問道:&ldqo;師傅,你帶了人來?&rdqo;

&ldqo;人?&rdqo;薛破夜一愣,奇道:&ldqo;什麽人?&rdqo;但是這句話問完,他日益敏感的聽覺讓他聽到身後傳來極輕極輕的腳步聲,換做從前,那是肯定聽不見,但是習練《銷魂心法》之後,他的五官感覺突飛猛進,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薛破夜握緊長弓,雖然並沒有看到身後究竟是什麽人,究竟有幾人,但是一股寒意已經從他的背脊升起。

小石頭的眸子裏露出一絲恐懼,但他依舊毫不猶豫地退到劉錦身邊,護在了前麵。

薛破夜轉過身來,心立刻沉了下去。

在銀杏林中,數條黑影呈扇形向這邊包圍過來,手上的大刀閃著寒光,顯示著刀刃的鋒利,一股寒意和殺氣在林中迅速騰起。

薛破夜微一掃視,確定這一群人大概是十個人,黑衣蒙麵,殺氣騰騰。

他當然不知道,殺人者這次共是分成了三路人馬。西麵和南麵的殺人者已經闖至劉錦的院子,傷亡慘重,但是北麵的這一路,因為道路曲折,離這邊也較遠,此時才靠近過來,孰知沒有摸到這裏時,竟然發現了薛破夜和小石頭,小石頭孩童的模樣,立刻讓殺人者們警覺起來,呈扇形悄悄撲了過來。

&ldqo;不是!&rdqo;殺人者的首領在月色下看見小石頭的麵孔,和主子所呈現的畫像不同,立刻否認這是劉錦。

旁邊的一名殺人者提醒道:&ldqo;地下!&rdqo;

果然,在小石頭的身後地麵上,竟然躺著一名身著錦衣的孩童。

首領隻是在黑夜中模糊地看了一眼,就確定那正是自己的目標,一揮大刀,沉聲道:&ldqo;殺無赦!&rdqo;

這個意思很簡單,除了劉錦,薛破夜和小石頭也是必須殺掉。

十匹野狼亮著獠牙,扇形前撲。

薛破夜比誰都清楚,若無奇跡,今日自己定然是要葬身在這裏了,雖然並沒有交上手,但是這些人手段的辛辣,薛破夜甚至可以想像到,他們能夠潛入六合院,甚至已經到了這個地方,已經說明他們的暗夜功夫是多麽的高明,恐怕裏麵任何一人都可以將自己撕成粉碎。

&ldqo;小石頭,快走!&rdqo;危急時刻,薛破夜大吼一聲,即使隻有一份機會,也有給小石頭騰出一點時間,讓他離開這個銀杏林,隻要出去,說不定就有支援的護衛。

箭出,彎弓,搭箭,拉弦,射箭!

一氣嗬成,經過《銷魂心法》的洗禮,這一切比從前更是快出一倍。

利箭如星,破空疾出!

薛破夜自己也許都沒想到,他這一箭的力道,也比當初的力道強出數倍,所以箭出之後,速度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種高度也產生不可小視的威力。

一聲悶響,這支迅猛無比的利箭,竟然生生射穿了一名殺人者的心髒,那人一頭栽倒在地,似乎沒有想到這支利箭竟然是這樣迅速淩厲,微一抽搐,便即死去。

不但死者沒有想到,薛破夜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箭竟然有此威力,若是他知道死者竟是經過長年培訓的暗夜殺手,實際能力甚至已經達到五道高手的級別,必定更是心驚。

小石頭呆在當地,此時才知道自己的師傅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在這樣的危急情況下,來不及欽佩,叫道:&ldqo;師傅,咱們走。&rdqo;

薛破夜吼道:&ldqo;你快走,再不走,咱們都得死。&rdqo;說話間,又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殺人者們雖然一時驚訝,但是身形毫不停滯,已經將薛破夜三人圍在了中間。

這些殺人者自然不會浪費口舌說些不著邊際的屁話,所以很幹脆地直衝上來,兩名殺人者一左一右,兩把大刀已經臨頭向薛破夜砍了下來。

這兩刀簡潔而迅速,沒有什麽花樣,但是卻很實用。

薛破夜隻見到兩處刀光襲來,已經是避無可避,這些人既然出手,求的隻是一擊斃敵,自然不會留餘地,上下兩路被封,情急之下,脖子微微一側,揮弓橫掃。

&ldqo;喀嚓&rdqo;一聲,長弓與大刀交擊,頓時被砍成兩截,而另一把大刀也在一瞬間砍了過來,幸好薛破夜閃躲得快,但是大刀已經劃過肩頭,衣屑紛飛,削下一塊肉來,鮮血冒出。

殺人者有殺人者的秩序,可惜他們的秩序裏並沒有規定不可以以多欺少,在兩名黑衣殺人者攻向薛破夜的一瞬間,更有一名殺人者毫不手軟地提刀砍向了小石頭。

薛破夜怒吼,在這一瞬間,他似乎爆發出無窮的力量,手中不知怎麽摸到了腰間的寒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去,擋在小石頭的身前,頭部重重撞在殺人者的肩頭,手中的寒刃也插入了殺人者的小腹。

殺人者雙眼暴突,至死也不相信。

幾名殺人者也都是驚訝得很,若是他們知道殺死自己同伴的這個人隻是初懂武學皮毛,甚至連二道武者也算不上,不知道作何感想。

一箭避一人,一刀捅一人,訓練有素殺人如麻的殺人者,竟然被薛破夜在眨眼間解決了兩個。

小石頭麵色煞白,顫聲道:&ldqo;師&hllp;&hllp;師傅&hllp;&hllp;!&rdqo;

薛破夜的肩頭在流血,滴落在地上。

首領露出的眸子裏顯出怨毒的殺氣,緊握大刀,幾個起落,竟然親自殺來。

以他的本事,薛破夜此時恐怕是沒有半分勝算。

這種聲音猶如破空利箭,但是與利箭又有著本質不同。

這聲音更清雅,更寫意。

如果一個聲音很寫意,那麽做的事情必定也不會很庸俗。

首領撲向薛破夜的時候,本已被殺氣凝固的空氣中忽然響起了這怪異的聲音,殺人者們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三聲慘叫,三名殺人者已經翻身倒地。

驚駭中,他們的同伴已經看見,在三名死者的咽喉,竟然嵌入了杏樹葉!

翠綠如刀子。

剛才的聲音,便是樹葉破空之聲。

本來撲向薛破夜的首領,身形頓時停住,眸子中帶著驚駭,轉頭望向了林子深處。

月光照耀下的杏樹林,樹影婆娑,灰暗昏沉,在樹林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怪異的影子,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大家都看出這個人的外部輪廓,蒼老的身去外麵,是一套管事太監才有的宮衣。

老太監就像從地獄冒出來的閻王,冷漠而淡然地望著這邊,幹枯蒼老的雙手下垂,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發現那雙手竟然在微微發抖。

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垂死的老者,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卻都明白,這當然不是一個垂暮太監。

殺人者首領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他剩下的四名屬下,也都微微後退。

他們是一群殺人的人,本已是鐵石心腸,非但毫不顧惜他人的性命,即使對自己的性命,那也是看得很淡,但是見到這名太監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殺人者們感覺到了從前曾為有過的恐懼。

隻有真正的殺人者,才能聞到死亡的氣息,而他們,已經從這位老太監身上聞到了這股氣息。

&ldqo;原來你懂!&rdqo;老太監輕輕歎息著,聲音蒼老而沙啞。

首領冷笑道:&ldqo;飛花逐月,那是八道武者才能修成的摘葉殺人絕技,原來老前輩竟是八道武者,他們幾個死在你的手下,也算是他們的福氣。&rdqo;

&ldqo;死人就是死人,這不會是福氣。&rdqo;老太監淡淡地道:&ldqo;沒有人需要這個福氣。&rdqo;

&ldqo;老前輩既然已成八道,當拋卻世間之爭,進入空明,為何要管這些事情。&rdqo;首領咬牙道。

老太監並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道:&ldqo;人老了,就會留戀世上的很多事情,讓一個老人靜靜地等死,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總要做些事情的。&rdqo;

首領凝視著老太監,沉默片刻,終於道:&ldqo;原來你就是長慶宮裏的那個老妖怪!&rdqo;

長慶宮是長公主在京都的寢宮。

&ldqo;你們的主子讓你們過來,隻是讓你們送死而已。&rdqo;老太監歎道:&ldqo;其實這一點你們自己也清楚。&rdqo;

&ldqo;秦無恨!&rdqo;首領喃喃地道:&ldqo;無恨斷腸,看來今天我們這些人勢必要死在你這老妖怪的手裏了。&rdqo;

秦無恨當然是秦公公的名諱,他臉上泛著怪異的微笑:&ldqo;這盤棋,你們本是注定要死。&rdqo;

首領身軀一震,失聲道:&ldqo;你&hllp;&hllp;你說什麽?&rdqo;

&ldqo;隻有你們死,才會讓某個人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後患,已經放鬆警惕,也隻有這樣,他才會在這本不是破綻的破綻中出手。&rdqo;秦公公嘴角泛起冷酷的微笑:&ldqo;而我們等的,正是要他出手。&rdqo;

秦公公這樣說,似乎是想讓這些人死得明白一些,可惜這些人當然不會知道他們的主子本就將他們設計為死人,更不知道他們主子留下的後手,反而是長公主迫切需要的。

這些詭異的陰謀,總是在未開始時就注定了結局。

首領大刀忽然輕輕搖了搖,四名殺人者緩緩靠近首領,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準備逃走。

薛破夜卻發現這些人的腳步看似散亂,但是線路卻異常清晰,隻要稍一發力,完全可以五刀齊出,攻向地上昏睡的劉錦。

秦公公緩緩走過來,輕輕咳嗽著。

首領一聲暴喝,五名殺人者在同一時間,帶著必死的信念,使出全身的力氣,五刀同時轉向了劉錦。

薛破夜肩頭劇痛,但依舊想咬牙阻住,提著寒刃便要迎上,卻發現小石頭已經撲在劉錦身上,死死地護著劉錦。

秦公公搖了搖頭,幹癟的右手抬起,五道勁氣直射而出。

這是入了八道武者行列才可能釋放的天元勁氣,殺敵於無形之中。

四聲悶響,勁氣就像利箭一樣,直插入四名殺人者的背部,四名殺人者閃都沒有機會閃,勁氣入體,一時凝在當地,動彈不得。

首領畢竟是首領,秦公公的勁氣襲來,竟是被他拚了九牛二虎之力躲開,在這一瞬間,他滾倒在地,一側身,已經滑到小石頭和劉錦身邊,大刀再次砍了下去。

這是他的博命一砍,也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刀,其威力駭人無比。

眼見大刀就要砍在小石頭身上,甚至有可能連劈到劉錦,卻聽&ldqo;嗆噹&ldqo;一響,薛破夜的寒刃已經出手,和大刀相碰,大刀頓時斷成兩截。

薛破夜的寒刃在觸碰大刀的一霎那,雖然憑借寒刃自身的鋒利拚斷了大刀,但是大刀上的一股勁氣竟然沿著寒刃直衝下來,整個手臂先是一麻,爾後整個身體就像被鐵錘重重錘了一下,難忍無比,胸腔一陣翻滾,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直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