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意料之外的見麵
這日天高雲淡，薛破夜正在辦公室和小潘說著話。
小潘既然是鬥堂堂主，薛破夜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了，雖然頗有些驚訝這位年輕的掌櫃便是新任舵主，但是知道既然能坐上舵主的位置，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物，更得知自己能夠升為堂主，乃是這位新任舵主的欽點，內心深處還是頗為感激，隻想竭力保護這位舵主的安全，聽憑差遣。
至此，樓內樓外各有一位堂主隨時聽候差遣，薛破夜還是很愜意的，外麵那個化裝術和醫術驚人，還他媽的有什麽鐵頭功，這位更牛逼，跟蹤術和刺殺修煉的爐火純青。
&ldqo;除了這邊，甲子樓那邊你也要隨時注意，可別讓弟兄們露出馬腳，要緊要緊！&rdqo;來到漢園後，《金瓶梅》的稿子也帶了過來，至於那封&ldqo;十三&rdqo;寫的密信，薛破夜也已經妥善保藏，他知道這封信非同小可，日後隻怕是一件重要的證據。
&ldqo;舵主放心！&rdqo;小潘聲音極低：&ldqo;這些兄弟是精選出來，不會出岔子。&rdqo;
薛破夜含笑道：&ldqo;那就好，不過盧家那邊還是留意一番，他們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你且讓兩個弟兄專門注意著匯源閣那邊有什麽動靜，有什麽問題，速速來報。&rdqo;
還沒等小潘回話，敲門聲響起，老宋恭敬的聲音傳進來：&ldqo;掌櫃的，有人找！&rdqo;
薛破夜皺起眉頭，使了個顏色，小潘過去開門，老宋進來時，薛破夜故意道：&ldqo;小潘啊，這個意思你向他們傳達一下，一定要好好幹，這年頭想找一個穩當的活兒可不容易。&rdqo;
&ldqo;掌櫃的放心，小的一定傳到。&rdqo;小潘恭敬地應道，瞧見薛破夜揮手，立刻退下。
薛破夜開始還以為是平常的客人有什麽問題要找自己，但是老宋卻帶他到了一個極僻靜的角落處，這裏花草茂盛，更有兩株大葉樹幹遮擋，在整個酒樓看來，是個極為冷清的地方。
花草中，一塊岩石小桌上擺著幾個酒菜，很簡單，一個黑袍人正背對著薛破夜，滿頭銀絲，輕輕品著香醇的美酒。
薛破夜看到這人，隻覺得背影還真有幾分熟悉，正想是何人，卻聽一個那人淡淡地道：&ldqo;坐吧！&rdqo;
這一說話，薛破夜立刻聽了出來，不是辰隱先生蕭莫庭又是誰？
這還真是大吃一驚，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位爺會來到漢園。
薛破夜示意老宋退下，這才恭聲道：&ldqo;原來是辰隱先生大駕光臨，失敬失敬。&rdqo;說話間，繞到對麵，在岩石小桌邊的小石椅上坐下。
鶴發童顏，神色平靜，蕭莫庭這一看去，倒似心如止水，還真是大家風範。
蕭莫庭沒有任何表情，舉杯道：&ldqo;願你生意興隆，我敬你！&rdqo;將杯中酒飲盡。
薛破夜麵前已經放了斟滿美酒的酒杯，急忙舉杯而盡，對著這個文壇巨匠，薛破夜還真是有幾分緊張，但是更多的疑惑，不知道蕭莫庭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桌邊有一頂帽子，很薄但很寬，若是戴在頭上，幾乎能擋著大半個腦袋，這一點薛破夜倒是明白，名人嘛，總要遮掩一些的，蕭莫庭在杭州是赫赫有名，哪個讀書人不想請教一番，有這個帽子戴著，自然能免去許多麻煩。
蕭莫庭正要伸手去那酒壺斟酒，薛破夜急忙搶過，起身為蕭莫庭斟滿了酒，然後將自己的杯子也斟滿。
一陣沉默，蕭莫庭終於道：&ldqo;有譚子清為你撐腰，果然是升官發財。&rdqo;
薛破夜從聲音裏不單聽出了冷意，更是隱隱地聽到一絲敵意，皺起眉頭，想要辯解，但是這兩座酒樓得來，還真和譚子清有莫大的關係，於是道：&ldqo;看來先生與家師有些誤會。&rdqo;
蕭莫庭端起酒杯，放在唇邊，卻沒有飲酒，凝視著薛破夜，終於歎了口氣，緩緩道：&ldqo;清風明月，何其美哉，為何要和權勢扯上關係？&rdqo;
&ldqo;爭名奪利，總是越有權勢越好。&rdqo;薛破夜也看著蕭莫庭，淡然道。
蕭莫庭冷冷一笑，放下酒杯，撫須道：&ldqo;原來你也隻是一個爭名奪利的濁物，我看你寫的詩詞高雅脫俗，和你為人倒是相去甚遠。&rdqo;輕聲吟道：&ldqo;念念心隨歸雁遠，寥寥坐聽晚跕遲！原來閣下的心不是隨著歸雁遠，倒是隨著功名利祿去了。&rdqo;
這句詩是《憶菊》中的句子，薛破夜曾在盧府寫出，已經傳遍杭州文壇。
薛破夜淡淡一笑：&ldqo;每個人都想活得好一些，這本身並沒有錯誤，聽先生的意思，隻要有名有利便是濁物，這見解未免荒謬了些。&rdqo;
他這樣和辰隱先生說話，若是被其他人知道，隻怕要吐出幾升血來。
蕭莫庭冷冷一笑，沒有說話，似乎對薛破夜的言辭很是不屑。
&ldqo;先生今日來，想必是有所指教，還請先生明言。&rdqo;薛破夜感覺氣氛有些僵硬，渾身不自在，老家夥到底是搞什麽鬼，不會是來訓斥自己的吧？不過以蕭莫庭的地位和見識，似乎沒有這個可能。
蕭莫庭終於道：&ldqo;老夫本和譚子清無冤無仇，其品行好壞，與我也無幹。&rdqo;頓了頓，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淡然道：&ldqo;不過譚子清聲言和我有私交，以此蒙蔽素貞，更是令你協助素貞上言千字書，害的啟元兄身敗名裂，這無恥卑鄙的行徑，老夫實難忍受。啟元兄乃是受了譚子清的脅迫，才會下令囚我，我亦是為了他的安危，才坦然受屈，而這一切，卻成了譚子清的利用工具，啟元兄今日身敗名裂，與我大有幹係，他惜名如命，受到這等的誣蔑，其身其心所受的痛苦是難為外人道也。&rdqo;說到這裏，端起酒杯，仰首而盡，神色說不出的悲痛和憤怒。
薛破夜心中一震，明白&ldqo;啟元兄&rdqo;便是杭州前任知府王世貞，現在看來，這一切果然是老譚在後操縱，自己也成為了其中的一顆棋子。
蕭莫庭那日在西湖得知自己是譚子清的學生，當即變色，一直以來存在著敵意，原來事因在此。
&ldqo;官場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殘酷。&rdqo;薛破夜神情黯然，感歎道。
蕭莫庭凝視著薛破夜，緩緩道：&ldqo;本來你和譚子清一丘之貉，我是極為憤怒，不過聽說你後來幫助王夫人解圍，我不知你是有心還是無意，是為名還是求利，總之老夫還是要謝你幾分。&rdqo;
薛破夜淡然一笑，端杯輕抿了一口。
&ldqo;我今日來，是相對閣下打聲招呼，自今而後，還請你高抬貴手，不要前去我的府邸，更不要再見素貞。&rdqo;蕭莫庭聲色嚴肅起來：&ldqo;以往的事，自今日起一筆勾銷，你我兩家進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rdqo;
薛破夜神色一沉，驚訝地看著蕭莫庭，想不到他竟然提出這種要求。
&ldqo;你帶人前往我的府邸裝神弄鬼，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知道什麽，如果你真的想素貞平安無事，我勸你還是忘記一切，也不行我從你的嘴裏泄露半點消息。&rdqo;蕭莫庭嚴峻無比，臉色甚至有些發白。
這一句話更讓薛破夜震驚無比，這話的意思，那日自己和明虛前往蕭府，原來竟然被這老家夥看出來了。
依當時的情況，柳拓是半點都沒有察覺，這老家夥卻是看出了什麽破綻？
蕭莫庭似乎看出了薛破夜的吃驚，淡然道：&ldqo;鞋子，那日你前往我的府邸，所穿的鞋子和那日在西湖畫舫上的一模一樣，雖然你的容貌變了，不過你的身材沒有變。&rdqo;
薛破夜這才醒悟，背上已經冒出冷汗，自以為周密無比，卻不想被蕭莫庭從一雙鞋子上看出了門道，看來薑還是老的辣。
從蕭莫庭的話中，似乎蕭莫庭也看出自己已經知道了蕭素貞並不是真的犯病。
&ldqo;先生火眼金睛，晚輩佩服。&rdqo;薛破夜苦笑道：&ldqo;希望冒昧登府，沒有給你帶來麻煩。&rdqo;
蕭莫庭神色緩和了一些，輕聲道：&ldqo;雖然很冒昧，不過似乎老夫還是要謝你。&rdqo;輕歎一口氣，搖頭道：&ldqo;世事無常，天下事，並不是天下人能夠說得清楚。&rdqo;
這句話頗有些莫名其妙，薛破夜皺起眉頭，略一沉思，竟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雖然自己登門有些冒昧，而且蕭莫庭已經發現了破綻，但是最重要的人物柳拓顯然是被蒙在了鼓裏。
從當時的態勢來看，蕭莫庭顯然是有心隱瞞柳拓，甚至說這次讓蕭素貞佯病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隱瞞柳拓。
但是那些俗醫大夫的診斷，柳拓顯然是不相信的，甚至說柳拓也已經察覺出一絲不對，對於蕭素貞的病症一直持有懷疑的態度。
也許蕭莫庭也一直在緊張，擔心被柳拓看出端倪，而恰恰在這個關鍵時刻，薛破夜帶著明虛出現了，所謂的南疆普陀手登門會診，給予了血症的診斷，也正是南疆普陀手的名聲，讓柳拓相信了蕭素貞的病情，也讓蕭莫庭精心布置的假病得到了柳拓的相信，於是，薛破夜間接地幫助了蕭莫庭。
薛破夜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蕭莫庭會讓柳拓相信蕭素貞已經得了絕症，動機何在？
&ldqo;你如今有了立身根本，希望你生意興隆，以此為業。&rdqo;蕭莫庭長身站起，將一錠銀子放在岩石小桌上，似乎在勸告：&ldqo;還是不要和官府的人來往，那樣會毀了你。&rdqo;再不言語，抓起帽子，轉過身去，便要離開。
&ldqo;等一等！&rdqo;薛破夜看著蕭莫庭，平靜地道：&ldqo;先生請等一等！&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