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旋地轉,沈嬋兒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單手抬起來扶在額頭上,這一陣陣的頭疼攪的她心緒不寧。

身邊忽然走過來一個沒見過的老嬤嬤,冷著臉子遞給她一碗水,轉身又去幹自己的活計去了,沈嬋兒勉強支撐起上身,瞅著她的背影問道。

“幼柳呢?叫幼柳過來。”

沈嬋兒瞅了眼那隻髒兮兮的水碗,輕輕皺起眉頭,咽不下去。

老嬤嬤一邊在門口擇菜一邊愛理不理的道:“夫人還是消停些吧,幼柳不在院子裏。”

沈嬋兒緊緊咬了咬牙,回身倒在床上,水碗嘩的一聲摔在地上,灑在地攤上,潤出一灘汙漬。

嬤嬤聽到聲音,顛著小腳跑進來,半是數落半是自言自語的道。

“這是幹什麽,又給我找事做,幹出那種事情來還不知道安分些。”

沈嬋兒忽然冷笑一聲,轉身瞅著那個嬤嬤,目光中滿是淩厲的清冷。

“你叫什麽?”

嬤嬤抬起頭來瞅了眼沈嬋兒,眼神開始飄忽,這些都是南榮府裏的老嬤嬤,遇事比猴子還精,現在七爺還沒回來,七少夫人那些事情被擱置下來,這事說到底還要聽七爺一句話,誰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萬一這位主子又東山再起,她豈不是就撞在了刀口上?

嬤嬤想到這收拾起水碗,眼睛瞟了眼沈嬋兒,轉身匆匆走出門去。

沈嬋兒深吸口氣,又躺了回來,開始捋順腦子裏如一團亂麻的思路。

鄭白羽的那方絲帕飄下來之時,她便知道一切都完了,不管要陷害她與鄭白羽的人是誰,她不得不說,這人的心狠手辣讓人措手不及,恐怕就連南榮鋒都要與之較量一番。

現在幼柳和小幽已經被打了板子關在柴房,雖說鄭白羽不會對這件事不負責任,南榮府也不會讓這件事傳出去,但是這對於她來說可以說是當頭一浪,拍打在海岩上便很難再站起來。

她轉頭看著門外的枯木,她已經被強行搬出了本來的院子,這裏偏僻的厲害,過了晌午,陽光便已經偏移開,晚上會冷的不行,她想到這支起上身,自己動手從櫃子裏掏出一床老舊的被子,放在床上,現在已是入了深秋。

夕陽已經尋不見,沈嬋兒走到院子裏,仰頭看著院子當中那顆枯木,已經看不出當初繁華茂盛的痕跡,隻有幾根枝幹如群魔亂舞一般,張牙舞爪的伸向灰色的天空,灰暗的烏雲從樹後滾滾而來,沈嬋兒靜靜的想,若是這場雨下來,是滂沱大雨,還是雨夾雪?

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雨夾雪,這是今年深秋第一場雨夾雪,因為屋子裏冷的徹骨,沈嬋兒裹緊了被子,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心中叨念著可不能病倒,這種時候生病可是致命的。

忽然傳來窗子的響動,沈嬋兒回過身去,以為是大風將窗子刮開,卻沒想到窗口站著一個人影,暗黑色的身影印在夜空中任憑狂風吹動他的鬥篷,獵獵作響,沈嬋兒雙腳落地走下床來,那人也轉身將窗子關上,走進屋子裏來。

沈嬋兒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人影走到月光處,單膝跪地,躬身道。

“夫人,您受苦了。”

沈嬋兒淡然的瞅著他,靜靜的道:“無事,將軍在何處。”

一泓站起身,瞅著沈嬋兒道:“將軍還在城外無法回來,但是將軍已經部署開,隻是委屈夫人要再受些苦頭,過幾日將軍一定將那個幕後黑手揪出來。”

沈嬋兒點點頭,心中悵然,這種時候南榮鋒不在身邊,她在南榮府裏的生活會如履薄冰,說不定奶奶一怒之下便將她沉塘,想到那一潭烏黑的湖水,沈嬋兒渾身一陣冰冷,如浸泡在寒冬的深潭中一般,沒辦法感覺一絲溫暖。

她咬了咬牙道:“夫人,將軍帶話來,這種時候夫人您越是受盡委屈,日後越能給那人致命一擊,這是將軍叫屬下帶給夫人的藥膏,受傷之後當日塗抹,晚上結痂,翌日愈合,還請夫人保重。”

沈嬋兒深吸口氣,伸手接下那個青花瓷瓶,小小的藥瓶如有千斤重,讓她捏也捏不住,手心滿滿全是汗,她感覺自己與南榮鋒也如這個瓷瓶一般,被人死死的捏在手裏,苦苦掙紮。

看她失神,一泓忽然悵然道:“夫人,若是受不住這種委屈,便把小少爺接回來吧,有他在……”

“不可。”

沈嬋兒斷然拒絕了一泓的建議,抬起頭瞅著他,問道。

“是七爺讓你這樣說的?”

一泓趕緊道:“七爺至今並不知有小少爺的存在。”

沈嬋兒失笑一聲搖搖頭:“他恐怕早就知曉,隻是他與我有著一般打算,這個孩子養在南榮府外,定會長命百歲。”

一泓隻能同意的點點頭,同情的看了眼沈嬋兒,瞬間便收斂起臉上的神情,公事公辦的道。

“現在外麵的情況很複雜,這件事情恐怕牽扯過多,甚至牽扯到了朝廷,鄭公子雖然解釋了誤會,但是南榮族裏人卻也要調查一番,但是調查卻總會遇到重重阻礙,無法還夫人一個清白,隻要夫人拖住一段時間,一定會水落石出的。”

一泓擔心沈嬋兒扛不住這種打擊,不斷的給她打氣,沈嬋兒心裏跳的厲害,這件事竟然牽扯到了朝廷?她的身邊什麽時候有朝廷的人了?

一泓最後歎口氣,抖開鬥篷扣在雙肘上,拱手道:“夫人,保重。”

說完,便揚起鬥篷消失在雨夜中,如一抹青煙,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沈嬋兒出神的看著那一抹痕跡,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若是她也能這樣上天入地,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牽絆?

身後傳來劈裏啪啦雜亂的腳步聲,沈嬋兒還在失神的看著窗外,隻聽“哐”的一聲巨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身後嘩啦啦進來一群人,當頭的嬤嬤開口道。

“七少夫人,老祖宗有請。”

沈嬋兒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如沒有聽到這麽大的動靜一般,嬤嬤一愣,緊接著給身邊的兩個小廝使個眼色,兩個小廝當即走過來欲押著沈嬋兒的雙臂,一個小廝的手剛剛碰到她的胳膊,隻覺得眼前一花,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沈嬋兒揚手給了那個小廝一巴掌,這一巴掌就像帶著萬分怒火,響聲穿透雨簾,刺向長空。

她如一隻燃著熊熊戰鬥火焰的女神一般立在這些人麵前,誰都不敢再過來,那個嬤嬤愣了又愣,終於不敢與沈嬋兒的眼神相對抗,做出請的動作,道。

“七少夫人,請。”

沈嬋兒慢悠悠的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在人群的夾道中走進門口的雨傘裏,兩邊的侍衛快速跑到她的兩側,將她嚴密的夾在中間,就算插翅,也難飛。

南榮府的大堂裏今日氣氛十分凝重,似乎是外麵雨夾雪滂沱的原因,讓人有些喘不上氣來,丫頭們眼觀鼻鼻觀心立在兩側,連衣料摩擦的聲音都沒有,坐在最中央的老太君手握龍頭拐杖,那鑲嵌在頭龍上的紅藍寶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輝,將整隻雕龍襯托的栩栩如生,就像馬上要從拐杖上飛躍出來一般。

奶奶輕輕皺著眉頭,今天要置辦這位身份十分棘手,再加上現在七爺在朝廷上的地位,置辦不好就要惹出一場大禍,奶奶是飽經半世風霜的人,對什麽都看的透徹,今兒這件事卻讓她眼前一團亂麻。

眾人都在等那個清冷的身影出現,門口的丫頭忽然轉進來,站在門口低聲道。

“七少夫人朝這邊來了。”

整個場麵上,連呼吸的的聲音都消失了。

眾人隻見一個清秀的身影施施然行走在雨霧中,那如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的風姿讓人炫目,就算是被押解而來,也挺直了脊背,目光淡然如水,帶著名門閨秀的風範,不像是來受審,更像是貴婦登堂入室。

沈嬋兒款款站在了滴水簷下,頓了頓,目光如水一般落在屋裏的一處,向前走了兩步,撩起裙子,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