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沈嬋兒隻覺得渾身直直冒冷汗,口渴難耐,頭上還昏昏沉沉,綿軟無力,一陣恍惚一陣夢境,似乎南榮鋒和皇上又換回了身份,皇帝穿著金燦燦的龍袍,站在南榮鋒麵前,拿起劍一劍刺穿了南榮鋒的胸膛,其他人卻一動不敢動,連南榮府的兩位大將軍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站在一邊,不住的大喊,不住的喘氣,四周的人卻像看不到她一樣。

忽然聽到皇帝的聲音道:“拿不到東西就殺了他……”她渾身一激靈,猛然驚醒,南榮鋒還抓在這些人的手裏,她現在最聽不得誰說殺了誰,每次聽到都會心裏一蕩,渾身冒冷汗。

她緩緩坐起身,順著地上瀉下的燈光,看到門縫裏透出來的光,為了掩人耳目,她與皇上睡在同一張床上,隻不過兩人全都和衣而睡罷了。

她再看向邊上,沒了身影,伸手摸了摸,冰冰涼,該是走了很久了。聽到外間傳來細微不可聞的聲音,她披上衣服,踮起腳尖挪到門口,屏住呼吸,透過門縫向外看。

隻見一個人雙手接過另一手上的什麽東西,緊接著傳來皇帝特有的聲音。

“如果不為我大周所用,必定圖謀不軌,不如早些殺了。”

沈嬋兒渾身一緊,雙手不聽使喚地緊緊攥起,周圍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她強力屏住微弱的呼吸,忍受腳底傳來刺骨的寒涼。

朝左邊瞧了瞧,是皇帝,又往右邊偏了偏,原來是九親王,想來也正常,九親王隻有在夜半三更眾人深眠的時候,才能偷偷來見皇帝。

九親王盡量壓低聲音道:“他對咱們沒多少威脅性,倒是南榮府,現在朝堂盡數歸南榮府所有,如若不是本王提早控製了南榮府,恐怕現在大周就要改姓南榮了。”

皇帝如清風般笑了笑:“朕說過,九皇叔才是當皇帝的料,母後偏偏讓朕做這個勞什子的皇帝。”

九親王淡然搖頭笑道:“誰做皇帝都一樣,天下是南榮府的。”

皇帝不以為然的道:“朕還沒有收網,九皇叔先別滅自己威風。”

沈嬋兒越聽越心驚,腳下的刺骨寒涼瞬間穿透骨髓,傳進心裏去了,她整個人猛然打了個激靈,所有人,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就連被俘虜的皇帝,都是陰謀的一份子。

忽然聽到響聲,九親王頓時立起眉眼,衝身後的門板輕喝一聲。

“出來。”

隻聽吱嘎一聲,木製門板被人輕輕推開,一個發髻微亂的女子出現在眼前,一雙眼睛裏閃動著無辜的光,似乎剛剛被驚醒,不明白今夕是何夕的樣子。

九親王見到是她,眼裏的厲光瞬間隱去,像是怕嚇到她,輕聲道。

“怎麽不穿鞋。”

沈嬋兒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如孩子般嘟囔道:“沒找到。”

九親王無奈的微笑,轉身走進門去,四處尋找半天,果然是在床底下找到了沈嬋兒的鞋。

出了門,九親王的瞳孔立馬縮成針芒狀,隻聽“啪嗒”一聲,正在低頭喝水的沈嬋兒聞聲看過去,隻見自己的鞋子躺在地上,而九親王已經不見了,下一刻就聽到九親王在自己的身後說話。

“皇上,南榮兩位將軍想見七少夫人。”

沈嬋兒一愣,回身看著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自己身後的兩個男人,搞不清楚九親王為何死死的抓著皇上的手腕。

皇上的眼光閃了閃,笑道:“半夜三更的,九皇叔放心讓一個女子出門,朕還不放心呢。”

九親王清風般笑道:“無妨,本王送夫人過去即可。”

沈嬋兒正在看兩人對話,便看到九親王轉頭對她溫和的笑道。

“請七少夫人先出門等本王。”

沈嬋兒心中的驚跳還沒有平息,這時候並沒想多說什麽,點點頭,穿上自己的鞋子,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聽到“吱嘎”關門聲,九親王緩緩放開死死扣住皇帝手腕的手,躬身行一禮。

皇帝轉頭瞅了他一眼,笑道:“若不是九皇叔攔著朕,朕剛剛已經一掌劈死她。”

皇帝似乎有埋怨之意,瞅著九親王,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九親王淡然笑道:“皇上那一掌用了內力,恐怕能將那女人的腦汁打出來。”

“你心疼她?”

九親王道:“皇上想的窄了,先不問剛剛她到底有沒有聽到你我二人的對話,就算是她聽到了,此時也不是殺她的時候,南榮鋒手裏的東西咱們還沒要出來,這個女人是南榮鋒唯一的軟肋。”

皇帝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忽然道:“朕倒是忘了,南榮鋒竟然能捏碎朕的和田扳指,這筆賬還要算在這個女人頭呢。”

九親王知道他看不透這位小皇帝,時而像是單純的孩子,時而又如剛才般心狠手辣,殺人如玩遊戲,視江山社稷為累贅,但如果一旦有人靠近他的皇位,說不定早已是萬劫不複。

九親王躬身行禮笑道:“正是呢。”

九親王出門之後,正看到沈嬋兒站在遠處的空地處抬頭望月,月華傾瀉在她的身上,如流水一般的青絲襯在她柔和的下頜,很美,他隻想靜靜的站在一邊慢慢欣賞,生怕打碎她的寧靜。

忽然感覺身上一陣暖和,沈嬋兒驚回神,發現是九王爺將小貂裘披在她身上,她一陣拘謹,退後一步躬身道。

“謝王爺。”

九王爺心中一蕩,鬆了那口氣,猛然氣血上湧,“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嚇的沈嬋兒渾身一冷,趕緊扶住他,擔憂的問。

“王爺無事吧?”

九王爺心中明白是皇上剛才那一掌內力傷了他,雖說他的內力比皇上強上許多,但他當時急於護住沈嬋兒,一時疏忽。

九親王咳了一聲,笑道:“無事,死不了,吐兩口血清清腔子。”

沈嬋兒一呆,真有這樣清腔子的?

“民女那日並不知王爺身份,多有冒犯,還望王爺恕罪。”

九親王在月光中仔細的看著她,他與她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卻沒想到她已經嫁為人婦,他很不甘心,隻因為晚遇到她一步,就要從此有緣無分,既然這樣,他為什麽還要替她擋那一掌?

想到這九親王胸中一口怒氣上湧,猛然摁住沈嬋兒的肩膀,急速前進幾步,沈嬋兒驚嚇之餘被迫急速後退,身後咣當一聲,撞在了假山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七少夫人,您說的輕巧!”

看到九親王眼中難以掩飾的憤怒,沈嬋兒搞不清楚為了什麽,怎麽瞬間就震怒了,正當她在震驚中試圖開口之時,隻覺得腦後一疼,尖銳的痛刺進脖頸,瞬間便沒了知覺。

九親王橫抱起她,瞅著月光下的她,良久,無聲的歎口氣,才向前走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嬋兒感覺腦袋一陣輕微的疼痛,有人輕輕拍她的臉。

“醒醒,睡久了會頭疼。”

又被拍了兩下,沈嬋兒皺著眉頭睜開眼睛,看到南榮鋒一身便裝坐在床邊,單手輕輕拍她的臉。她一愣,怎麽會在這裏?

她支起上身坐起來,後腦一陣劇痛,疼的她眼前一黑。南榮鋒轉身拿了幾塊冰雪,輕輕摁在她的後腦上,疼痛才減輕一些。

“竟然打出了包,下手夠狠的。”

南榮鋒嘟囔一聲,皺起眉頭,沈嬋兒仔細想了想,明白是九親王將她打暈了,送到這裏來的。

“我被送到這裏來,不會有問題麽?”

南榮鋒捂化了一塊冰雪,又換了一塊,輕輕揉動她的後腦,似漫不經心的道。

“吃過早飯,咱們就該去拜見皇上了。”

沈嬋兒頓時精神很多,抬起眼睛瞅著他:“皇上?”

看她小臉慘白,南榮鋒放下手裏的冰塊,端來一碗粥,放在她手上,然後又拿起冰塊放在她後腦,淡淡道。

“溫度正好,涼了傷胃。”

沈嬋兒端起手裏的粥碗,裏麵細細的米粥已經被人攪拌均勻,很粘稠,讓人看了很有食欲。

忽然瞟到他端碗的手,已經被冰塊凍的發紅發青,指尖紅彤彤一片,她笑著擋開他放在自己後腦的手,勾了勾嘴角看著他道。

“揉著腦袋不方便吃粥。”

南榮鋒點點頭,下了床擦了擦自己的手。可能是最近有些焦慮,沈嬋兒吃什麽都吃不出味道,淡淡的細米粥更是寡淡無味,挑了幾口吃,便放了下來。

抬頭看南榮鋒,他正在桌邊畫著什麽東西,眉頭時而輕蹙時而放鬆,她走過去,他卻已經放下筆,轉回頭看著她笑道。

“吃好了?”

“嗯。”

沈嬋兒看了看四周,根本不像是皇帝的住處,再加上南榮鋒下半身穿著褐色的戎裝,納悶道。

“私下裏不用穿龍袍?”

南榮鋒起身穿上上半身輕鎧甲,這回就成了一套的戎裝,但是乃戎裝中的便裝,並不是上戰場那套粗重的重型鎧甲。

“走吧,去見見外人,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呢。”

南榮鋒受過貴族教育,又在上流社會行走多年,雖然跟沈嬋兒的關係不鹹不淡,但還是懂得男子風度,出門之前還不忘給沈嬋兒拿了小貂裘支在她身後,等著沈嬋兒伸手出來穿上,然後又幫她係好領子上的潘雲扣,才當先推門走了出去,出門後還推著門等在外麵,等沈嬋兒也出了門才關上門簾。

一路上都有重兵把守,個個手扶鋼槍,目光如炬,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就算雷打下來,也不會動一動的架勢。

沈嬋兒看得出來,這是將他們夫妻軟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