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南榮鋒自投羅網的時間裏,南榮欽對待沈嬋兒十分的客氣,就真的想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好吃好喝相待,還會與她聊聊軍國大事,詢問詢問沈嬋兒的意見,沈嬋兒並不想與他多說,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五哥英明神武,此事嬋兒不敢猜測。”

又聽到她說這句話,南榮欽無聊的靠在椅子上,端起麵前的酒杯喝了一小口道。

“你哪裏是不敢猜測,是懶得跟我猜測。”

沈嬋兒明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多解釋,隻是淡然的看著麵前的酒杯,這個場景像極了多年前,她已經記不清到底是幾年前,二爺南榮錚也是這樣與她對坐,談論南榮鋒。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南榮鋒這個平時不招人注意不招人待見的庶子,竟然已經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所有人都忌憚他的能力,忌憚他這個人。

看沈嬋兒不說話,南榮欽笑了笑,將她麵前的酒杯拿走,換上了一盞菊花冰糖茶,笑道。

“聽說這是你最喜飲的茶水。”

沈嬋兒淺淺一笑,道謝:“多謝五哥惦記,隻是不知五爺今日尋我來吃酒,不光是與我談談軍國大事吧?我一個女人家,對這種事情沒有多少興趣。”

南榮欽撫掌笑道:“當然不是,你著實是聰明人,你這一身的傲骨都是七爺寵出來的,怪不得士兵中間都流傳一句話。”

“什麽話?”

南榮欽忍俊不禁道:“士兵們都說,女人就得寵,越寵越有種。”

沈嬋兒失笑,沒想到南榮欽還會說這種有上大雅的笑話。

南榮欽嘖嘖兩聲道:“這就對了嘛,笑一笑,咱們隻是在等七爺來,又不是來對峙,幹嘛擺著一張冰山臉。”

聽他說這個,沈嬋兒失笑道:“五爺怎麽就如此確定七爺會為了我自投你的落網?那不是七爺的性格。”

南榮欽道:“那你又覺得他會怎麽做?”

沈嬋兒看著南榮欽的眼睛,字正腔圓的道:“七爺就像是暗夜裏的一把刀子,隨時能在你不經意間要了你的命。”

南榮欽故意擺出一副很怕的樣子,向後靠了靠,直搓雙肩,誇張的擺表情道。

“哎呦呦,我好怕哦……”

沈嬋兒收回豹子一樣的眼神,淡然的看著桌子上的菜肴,扯了扯嘴角道。

“信不信由你。”

南榮欽見她不配合,也放下了手上的動作,端起酒杯,小喝了一口,夾了一口玫瑰醉鴨,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嘴裏的東西,南榮欽看著沈嬋兒道:“我當然信,你知道我為什麽信嗎?”

沈嬋兒搖頭,南榮欽站起身,拿著手絹擦了擦手,像是要講述一個很長的故事一般。沈嬋兒覺得反正無聊,聽聽他講故事解解悶也無妨。

南榮欽走到窗邊,轉身看著她,道:“你的七爺可非同一般人,他可以忍常人不能忍,能做常人不敢做,他身上的性格很像大帥,若不是大帥現在中風臥床,我估計繼承南榮氏的爺會是七爺。”

沈嬋兒適時配合道:“願聞其詳。”

南榮欽道:“這麽長時間,或許你覺得七爺處處受人牽製,步步挨栽,又被我和三爺推來推去,受傷來受傷去,最後還險些被人害死。”

他的話說到了沈嬋兒的精神頭上,她抬起眼睛看著南榮欽,點了點頭。

南榮欽接著道:“或許你還一直以為,七爺是為了你不會傷及到你,才不去動用他那八萬大軍,就像在西北大營我將他的內力封印之時他所表現的那樣,是與不是?”

沈嬋兒心裏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她不想聽了,但是南榮欽好像不管她想不想聽,他都要說下去。

“其實這一切都是七爺從很久以前就設置好的陷阱,讓我與三爺一個又一個的跳進來還渾然不知,每日沾沾自喜,做著統一南榮府的白日夢。”

沈嬋兒皺著眉頭,道:“我不會信你。”

南榮欽也不跟她爭辯,就像是不管她信不信,這件事都實實在在的發生了一樣,沈嬋兒的心底漸漸透出一股子涼意,南榮鋒又一次利用了她,在眾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她不去反抗之時,他將計就計,又來了一次力挽狂瀾。

南榮欽緩緩歎氣道:“他麻痹大意了我與三爺的警惕性,以為他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緊接著他直接將戲份做足,直接消失在了這世間,眾人皆傳南榮七爺已死,我那是並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奈何他做的天衣無縫,加之三爺真真實實的信了,前來挑釁,我就隻能迎戰,三爺果真是單純,他以為七爺死了,南榮府就隻剩下他與我,他要與我速戰速決,殊不知真正的贏家正坐在舒服的躺椅上,觀賞兩虎相爭,最終三爺倒台,我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兵力,這時候再出現在世間的七爺,就像是一把從天而降的利刃,直朝我的命門而來。”

沈嬋兒聽的一陣陣冒冷汗,在她為南榮鋒苦苦掙紮的時候,卻沒想到她也掉進了他的陷阱裏,想了想她忽然苦笑了,從遇到南榮鋒以來,這種事情她經曆的不是一次兩次了。

南榮欽轉回身看著她道:“你的七爺這次不僅做到了力挽狂瀾,還完完整整的上演了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這頓飯吃的沈嬋兒異常堵的慌,難道她現如今被南榮欽囚禁在這裏,也是他事先設計好的?

聽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南榮欽走到她身邊,失笑一聲,瞧著她道。

“你放心,你現在落在我手中,並不是他的安排,這完完全全是一個意外,連他都沒想到的意外,所以我覺得這可能是老天給我的機會,就看七爺對你的心意了,看他處理意料之外的事情的能力。”

沈嬋兒已經不想在這裏再坐下去,緩緩起身告辭道:“五爺您慢用,我吃飽了,先回去休息。”

南榮欽也沒留她,嗯了一聲,吩咐下人送沈嬋兒回去。

沈嬋兒回到自己的住處,躺在床上,看著房頂,不知道該想些什麽,她並不信南榮欽說的話,他本來就不想他們夫妻好過,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能有幾分可信?但是那個種子就像深埋在她心底,慢慢滋長,她壓下去一分,就會強烈一分。

沈嬋兒走後,南榮欽讓人撤了菜肴,他一個人吃起來也著實無味,正當他站在門口吹吹清風之時,一個侍衛快步朝他走過來,走到他身邊站定,南榮欽點點頭,侍衛低聲道。

“五爺,秋雁幕僚回來了。”

他已經抓住了沈嬋兒,現在小秋雁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意義,隻聽他隻是嗯了一聲,並不在意。

侍衛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她還帶了一個人。”

南榮欽的眼神一閃,轉頭看向侍衛,侍衛的表情告訴了他一個訊息,他夢想成真了!

南榮欽站在陵園的高處,遠遠的看著南榮鋒帶著一泓,款款朝這邊走過來,而小秋雁卻是被人抬進來,臉色慘白。

南榮欽的目光一直落在南榮鋒身上,直到此刻,他已經掌控了南榮鋒與沈嬋兒,隻要抓住一個,另一個就一定會受到牽製,說不定在這中間還能得知寶藏的下落。

等他得到寶藏之後……

南榮欽想到這,看向南榮鋒的表情露出陰險的笑意,他們兩人鬥了很久,終於要結束了。

南榮鋒遠遠的就看到南榮欽向戰勝的將軍一樣站在高處俯看著他,他不以為意,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到沈嬋兒,不知道南榮欽將她放到哪裏去了。

從陵園正門口走到最裏麵的院子,需要一段時間,南榮鋒再抬頭看去,南榮欽已經不見蹤影。

再轉回頭之際,隻聽南榮欽的聲音從正前方傳過來。

“七弟,去而複返,可有些感慨?”

南榮鋒抬起頭看,隻見南榮欽站在台階上麵,背對著陽光,將他整個人籠罩成了剪影模樣,看不清表情。

南榮鋒眯了眯眼睛,平靜的道。

“溜達一圈,外麵的風景比陵園好很多,這就是感慨。”

南榮欽失笑,等南榮鋒走上台階來,與他並肩走向堂屋,南榮欽問道。

“七爺何苦親自來一趟?讓你的八萬大軍開進來接走七弟妹不就行了?”

南榮鋒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冷淡的說。

“我親自來隻有一個目的,這裏是祖宗陵園,動刀動槍的怕是驚動了祖先,毀壞了任何一個靈位,你我都罪該萬死。”

南榮欽冷不防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道:“沒想到七弟還是個重孝道的人。”

南榮鋒搖頭歎氣道:“不重孝道不行啊,以後就隻剩下我一個守護祖宗陵園,我不惦記誰惦記?”

南榮欽一聽這句話,心中頗為不爽,但也不想跟他逞一時口舌之快,冷笑一聲道。

“七弟似乎對自己的未來很有把握呢。”

南榮鋒道:“有沒有把握我不知道,想想總是可以的。”

南榮欽失笑,兩人此時已經走進了堂屋,南榮欽轉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小秋雁,有些納悶的問南榮鋒。

“這秋雁姑娘……”

南榮鋒哦了一聲,道:“路上碰到的,她踩到了獵戶的陷阱,廢了一隻腳,也怪可惜的。”

聽南榮鋒這樣說,小秋雁冷哼一聲,隨之便沒了力氣,暈了過去,南榮欽趕緊道。

“好生安頓了,找郎中過來好生瞧瞧,能保住秋雁姑娘的腳最好。”

侍衛應了一聲,將小秋雁抬了下去,屋子裏就隻剩下南榮欽南榮鋒和一泓。

南榮欽不緊不慢的道:“七弟剛剛風塵仆仆的回來,五哥剛剛用過午飯,實在是沒有肚子再為七弟接風洗塵,七弟先去見見七弟妹,晚上五哥為你接風。”

南榮鋒也不推脫,點頭道:“那就晚上見。”

說完,南榮鋒走出了大門,踏出大門那一刻,他便再也收不住腳步,跟著領路人一直朝前走,望眼欲穿,不知道嬋兒現在怎麽樣了。

領路人將兩人帶到一處院落,閃開身子低頭道:“七爺請,七少夫人就在此處。”

南榮鋒嗯了一聲,侍衛轉身走了回去,南榮鋒看了一泓一眼,一泓點點頭,開始在院落裏四處檢查,飛簷走壁,挨個房間,終於,再他推開第三扇房門的時候,看到了好久不見的沈嬋兒。

沈嬋兒已經聽說南榮鋒來了,她的眼淚便不聽話的流了下來,為什麽兩人總是這樣見麵?為什麽他們兩人就不能平靜的過幾天好日子?

南榮鋒來了,他真的來了。

沈嬋兒站在門口,透過娟紗的窗子,看著站在院子中央的南榮鋒,他皺著眉頭,一雙眼睛在到處尋找,一臉的焦急,他是在找她嗎?那為什麽他不往前走一步呢?

一泓推開門那一瞬間,沈嬋兒再也忍不住眼裏的淚水,雙目通紅的看向門外,正對上南榮鋒投過來的目光。

一泓也看到了沈嬋兒,但是她的一雙眼睛全在南榮鋒身上,他推開門之後,就閃開身子,讓他們兩人四目相對。

南榮鋒看到沈嬋兒那一瞬間,忽然覺得心裏一緊,他的藥效已經消耗殆盡,他多想能親自推開每一扇房門去尋找她,但是他怕他一旦挪動腳步,就會跌倒在地。

她瘦了,也黑了,但那一雙眼睛卻亮的驚人,沈丹海曾經告訴他,現在的沈嬋兒已經不一樣了,他還難以想象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如今她就站在他麵前,他才從心底承認,她確實不一樣了,那是一種感覺,說不出來的感覺。

“鋒。”

沈嬋兒情不自禁叫了一聲,南榮鋒隻覺得渾身很軟,加之看到沈嬋兒還安全的站在麵前,他心中鬆了一口氣,支撐自己到現在的那口氣忽然鬆了下去,他的雙腳有些站不穩。

沈嬋兒敏銳的發現了他的不適,提起裙子,朝南榮鋒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