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定了下來,吃力的問吉慶。吉慶似乎並沒有想到沈嬋兒麵對生死竟然也能如此從容,就在這一點上看來,她不如她,確實不如。但她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不管她會落得什麽下場,開弓沒有回頭箭。

吉慶的雙眼瞬間就蒙上水霧,惡狠狠的看著沈嬋兒道:“一切都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他為了你,已經死在了路上,鄭白羽送來的消息,這件事天下皆知,隻有你還不知,讓你帶著這個消息死去,也算是給你一個解脫了。”

吉慶像是忽然起了惻隱之心,竟然為沈嬋兒考慮起來。

沈嬋兒聽到這個消息,心頭像是被猛然蟄了一下,驚痛,但那也隻是一瞬間,他先走,她緊接著就會跟來,不會讓他孤單。

原來吉慶上次見到鄭白羽之時,鄭白羽讓她幫他做一件事,兩人就兩不相欠,這件事就是讓吉慶想盡辦法保護沈嬋兒,不讓她知道這個消息,吉慶對南榮鋒還有感情,所以她在自己的屋子裏借酒消愁了很久,發瘋了好久,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一切都是沈嬋兒的錯,她要為南榮鋒報仇,也要為她自己報仇。

沈嬋兒猛然吐出一口鮮血,染紅了嘴角,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慘豔的顏色,這一瞬間她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看開了很多事情,但是這一切已經晚了。

“你……你可以走了……我想……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吉慶緩緩站起身,掏出懷裏的手絹,輕飄飄的扔在沈嬋兒的臉上,輕笑一聲,道。

“死也要死的體麵一點。”

說完,吉慶的淡紅色裙角掃過沈嬋兒的臉頰,掀起了一片片細微的灰塵,沈嬋兒的眼睛一直直視著前方,那一方純白色的絲帕就像是一片片雪花,飄飄灑灑降落,溫柔的貼服在她的臉上,絲絲涼,然後,又絲絲暖。

隻聽“吱嘎”一聲,門開了,外麵幼柳和周娉婷的吵鬧聲一瞬間大了起來。

“我家小姐呢?你把我家小姐如何了!喂!讓我進去!”

“吉慶,你做了什麽?!”

吵鬧聲又被關在了門外,沈嬋兒隻能聽到自己噴在絲帕上的呼吸聲,很細微,很粗啞,掙紮,卻也無力掙紮。

吉慶走到門外,走到門口處,被周娉婷和幼柳攔住,見她不說話,幼柳轉身就朝門口衝過去,門口四個壯漢聽不到吉慶的命令,依舊不讓她進去。

“吉慶!她是念果公主!你可要掂量著來!”

周娉婷終於禁不住自己大小姐的風範,喝聲命令起了吉慶,吉慶隻是掃了她一眼,走到她身邊來,對著她的耳朵耳語一陣,隻見周娉婷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白,眉頭一鬆一緊,待吉慶說完,她轉頭瞅著吉慶,雙眼迸發出怒火,卻似隱忍不能爆發。

吉慶看周娉婷的表情精彩,揚聲大笑起來,朝二門外走過去。

眾人隻聽“哐”的一聲巨響,眼前一花,一個黑物從眼前迅猛飛過,待其落地,眾人定睛看過去,竟然是守在門外的侍衛的屍身,幼柳驚聲尖叫一聲,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下一刻,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一個紅白相間的身影似鬼魅般閃過,一把扣住吉慶的喉嚨,直直的推進,吉慶雙腳連連後退,直到撞在了身後的柱子上,撞的她後腦刺痛,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

吉慶堪堪緩過神來勉強睜開眼睛,隻見眼前一個雙目血紅的俊俏男子,那一雙虎目中就像含著這世間最大的仇恨,恨不得用眼神將她生生切碎!他一身飄逸白袍,此時已經紅白相間,染在他衣衫上的鮮血,就像一朵朵綻放的牡丹,雍容,華貴。

“嬋兒在哪?”

此人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低沉且狠辣,周娉婷一瞧,心中鬆了一口氣,幼柳則大哭起來,大聲喊道。

“鄭公子,快去救我家小姐,快去啊……”

那四個壯漢見有人對吉慶有危險,也顧不上守住門口,迅速朝這邊跑過來,幼柳見得到空隙,轉身推開門朝裏麵跑進去,周娉婷緊隨其後。

鄭白羽此刻已經筋疲力盡,他剛剛以一人之力對抗數十個高手,心中的一把怒火與焦急支撐他一直堅持下來,衝進了二門,見到吉慶瀟灑的走出來,他心中便已經涼了一半。

一個壯漢的手剛剛搭在他肩膀上,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壯漢啊呀一聲被摔在地上,鄭白羽正要解決下一個,隻聽房門裏傳來幼柳驚聲的尖叫,他心中一動,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下,一轉身將四個壯漢定在原地,衝進了房間。

如旋風般衝進房間,鄭白羽的心猛然縮緊,咚的一聲沉進了冰潭裏,冰涼刺骨,就像是萬箭穿心般的痛楚猛然襲來,就那麽幾步遠,他似乎連力氣都提不起來,一步躥到沈嬋兒身邊,已然是單膝跪在了地上。

“嬋兒……”

他輕輕叫了一聲,掀開沈嬋兒臉上滿是鮮血的絲帕,幼柳已經暈了過去,周娉婷則徹底傻了眼,直直的愣在原地,表情有些異常,不知她此刻心中想些什麽。

沈嬋兒隻覺得自己在混沌之際飄蕩,沒有盡頭,也沒有感覺,就像是無邊無際的寂寞將她包圍,忽然聽到一聲叫喊,驚回了她的一些神思,緩緩睜開眼來,已經是用盡了她全部力氣。

“你來啦……”

鄭白羽險些哭出聲音,一把將她抱起來,朝屋裏的圓桌跑過去,周娉婷堪堪回過神來,趕緊跟過去,顧不上許多,用袖子掃落桌子上一切東西,隻聽嘩啦啦直響,鄭白羽將沈嬋兒輕輕放在上麵,正當這時,鄭白羽的臉色一變,皺緊眉頭道。

“把這四個香爐扔出去,這東西致命!”

周娉婷一聽到這個,隻覺得頭暈腦脹,似乎也中了毒,才想明白沈嬋兒為何會變成此時的模樣,趕緊捂住口鼻,一把扯掉床單,將香爐全部扔進床單裏,快速跑出去,惡狠狠的扔在了吉慶身上,香爐散落一地,吉慶也是眉頭一皺,躲開一步。

鄭白羽趕緊握住沈嬋兒的手腕,眉頭皺的死緊,越來越緊,似乎震驚了,眼神慢慢落在沈嬋兒的臉上,滿是不舍,最後,雙手竟然有了顫抖。

“我是不是……不行了……”

沈嬋兒抻動最後一絲力氣,細若遊絲的問他,鄭白羽一把抓住她的手,大聲喊道。

“胡說什麽!跟我走!”

說完,她橫抱起沈嬋兒,跑出門外,他是神醫,他是所有人眼中的神醫,他一定可以救活她,如果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他還行醫有何用!

鄭白羽心中的恨,心中的傷,就像傷在沈嬋兒身上的毒一般,同樣的鑽心,同樣的致命。

“別……別顛了……我難受……”

忽然聽到她痛苦的聲音,鄭白羽趕緊刹住腳步,低著頭看著她漸漸失去血色的臉,這張臉曾經一直縈繞在他的夢中,難道就要這樣消失了嗎?永遠消失了嗎?

鄭白羽猛然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哭出聲音,雙膝嘭的一聲跪在青石板上,傷,情傷,心傷,這一刻,他祈求上蒼,經受這一切痛苦的人是他,不能是她!

“你不要哭……謝謝你,對我的愛,我來世……再來尋你……”

沈嬋兒像是聽到了梵音,念完心中最後的話,緩緩閉上眼睛,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要這樣閉上了,永遠閉上了。鄭白羽心中慌到害怕,脫口大喊出來。

“不行!不要來世,就今生!就要你今生!你給我醒醒!”

說完,他又支撐自己站起來,繼續向前飛躍,他身上隻有銀針,沒有解毒之物,必須帶她回到他的住處,她才有可能得救。

再往前,外麵打鬥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鄭白羽知道,這可能到了另一處打鬥的場地,但這是通向外麵的捷徑,必須闖過這裏。正當這時,他眼角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也被困在侍衛中間,遲遲突圍不出來。

鄭白羽大聲喊道:“蘇公子,借路!”

九親王曾經化名蘇小九,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九親王抬頭望去,隻見一個一襲白衣的男子抱著一個女人飛躍而來,下麵的侍衛正在拔箭欲射,正當這時,那個男子稍微偏身,九親王的雙眼登時瞪圓,心中猛然驚痛,瞬間便蔓延到手指尖。

“眾將士聽令!全力掩護我!”

現在九親王要做的已經不是進宮,而是防守,他縱身飛躍而起,朝鄭白羽而去,護送在其身邊,終於見到了久違的沈嬋兒,卻沒想到她卻睜不開眼睛看他一眼,他心中大痛,發起狠來頗帶有江湖風氣。

“嬋兒!她這是怎麽了!”

九親王一邊打退身邊的敵人,一邊衝鄭白羽大喊,鄭白羽隻是緊緊皺著眉頭,雙目一直盯著前方,認準一個目標,猛衝而去。沒時間回答九親王的問話,他隻能道。

“隻有逃出去,她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