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很靜,靜到隻能聽到修兒均勻的呼吸聲,她轉過頭,看著修兒不諳世事的小臉,都是南榮府的孩子,無悔與修兒長的頗為相似,沈嬋兒仔細想了想,其實南榮鋒與南榮鈞的長相似乎是七兄弟中最為想象的。
“咚咚咚”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似乎擔心吵醒屋裏的嬰兒,沈嬋兒身上疲憊,懶得起床,隔著床幔輕聲道。
“何事?”
門被人吱嘎一聲推開了,有人站在門口的門簾外,恭敬的道。
“七少夫人,我家主子給您帶了個人進來。”
沈嬋兒心中輕微縮了一下,現在帶人進來?會是何人?又要出什麽事情了嗎?
她十分疲憊的皺了皺眉頭,雙手捏著眉心,淡然的道。
“何人?”
門外傳來一陣小腳踏地的聲音,甚是著急,十分雜亂,不像是一雙腳,一連小跑的跑了進來,隻聽撲通撲通兩聲,沈嬋兒轉過頭去,隻見眼前兩人已經隔著床幔跪在了地上。
“小姐——”
“小姐啊!”
沈嬋兒心中咯噔一下,猛然縮的死緊,就像是能攥出她心裏的最後一滴血,眼裏的淚水頓時便噴薄而出,她顧不上身上不舒服,也顧不上地毯冰涼,光著一雙腳,拎起裙子便奔下了床,渾身一軟,也跟著癱軟在兩人麵前,但仍不能止住她臉上的激動。
“李媽!幼柳!怎麽是你們!”
麵前跪在地上的正是好久不見的李媽和幼柳,她千想萬想也想不到在此時此地還能見到這二人,這就像她的親人,全天下除了她的父母,恐怕隻有這二人是真心對她好,可以用真心換來真心。
“小姐……可算是見到您了,我的小姐啊……”
最激動的是李媽,畢竟上了年歲,又跟沈嬋兒分隔的久了,幼柳是前段時間才與沈嬋兒分開的,能與李媽接上頭並且來到宋莊見到沈嬋兒,她也是淚流滿麵。
聽了李媽的幼柳的描述,沈嬋兒才知道這二人是如何進來的,李媽跟著沈家軍一路到了西北大營,打算去西北大營找沈嬋兒,卻沒想到沈嬋兒已經來了潁川,進了宋莊,她沒有辦法,隻能在宋莊外麵徘徊,期待有一天能見到沈嬋兒,卻沒想到見到了鄭白羽,鄭白羽帶著幼柳,並且帶著她們兩個又去見了另一個人。
沈嬋兒有些驚訝,但表麵上依舊很平靜,反問了一句道:“他帶你們去見了周娉婷周小姐?”
那二人點點頭,李媽道:“我也不曾想周小姐竟然一直在潁川。”
沈嬋兒不動聲色,目光淡然的收了回來,隻是點點頭,幼柳見狀,趕緊接著李媽的話道。
“小姐您也別想多了,或許姑爺在潁川的時候周小姐也並得到機會接近姑爺,姑爺呢?怎麽沒見姑爺?”
幼柳隻知南榮鋒被扣在了宋莊,並不知他身負重傷,也不知他現在也已經不在宋莊。
沈嬋兒勾了勾嘴角,簡單道:“他出去了,過一段時間便回來。”
兩人點點頭,李媽緊接著道:“光顧著高興了,有件事得跟小姐說說,您知道跟我們一起進來的還有誰嗎?”
沈嬋兒皺起了眉頭,但也隻是一瞬間,她本就是淡淡的性子,現在更是沒什麽事情再能驚起她的心,她淡然道。
“周小姐。”
幼柳扁著嘴搖搖頭,神秘兮兮的道:“不止。”
這倒是出乎了沈嬋兒的意料,她抬起頭來看著二人,等著答案,李媽也沒時間賣關子,直接道。
“還有吉慶表小姐。”
對於這個名字,沈嬋兒有了一晃神的陌生,稍微歪了歪頭,才忽然想起來這是何人,但不管她是何人,現如今已經跟她沒有關係,隻是她二人為何到宋莊來?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女人家攪合進來做什麽?
她輕笑一聲,搖頭道:“何人願來,何人願走,已經與我無關。”
幼柳心疼自家小姐,跟著點點頭,但李媽想的多,關心的道。
“小姐,不是老婆子我多嘴,防人之心不可無,那二位從一開始就覬覦著咱家姑爺,就算如今姑爺不在宋莊,也不能由著她們胡來,女人家攪合進這個世道,肯定是圖些什麽好處,小姐可要多留個心眼。”
沈嬋兒隻是輕描淡寫的捋了捋耳邊的發絲,簡單道:“知道了。”
果然,這三人才聊了不到下午,許久不見的周娉婷與吉慶便登門來,沈嬋兒雖然沒有多少心情去猜她們此時來宋莊做什麽,但也必須吩咐李媽和幼柳趕快接待。
兩人進了門來,依舊如往日的風采,但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不再是曾經的青澀,而多了一分成熟與內斂,沈嬋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或許在她們兩人看來,自己更是成熟了很多吧?
“許久不見,七少夫人依舊風采依舊。”
吉慶進門來先打招呼,沈嬋兒瞧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隨後進門的周娉婷,淺笑淡淡道。
“表小姐說笑了,周小姐,許久不見。”
周娉婷捂嘴巧笑,似開玩笑道:“叫了一陣子的姐姐,如今改口稱呼七少夫人,還著實不太適應,七少夫人,你我著實許久不見了。”
沈嬋兒聽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也就不再去想,招呼兩人坐下,這間屋子本就是不大,這邊主子們在聊天,幼柳與李媽在另一邊還要照看修兒,聽到吵鬧,修兒也醒了過來,大哭起來。
周娉婷瞧過去,笑了笑,瞅著沈嬋兒道:“三爺竟然將修兒交與七少夫人照看,想必也不會虧待了夫人,我們還真是多慮了。”
聽她這樣說,沈嬋兒就知道她要入題了,緊跟著笑道。
“這兵荒馬亂的,二位怎想到進宋莊來,這裏可是半個軍營,宋家軍的老巢,兩位金枝玉葉,可真不該來這種地方。”
吉慶笑了笑,端起桌子上茶杯,邊細細的喝茶邊道。
“女人家本就不該走到這兵荒馬亂的地界來,但是這對於女人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沒人會提防一個女人,所以我們就進來了,本來隻是來潁川遊玩,聽說了七少夫人在宋莊,家父與宋將軍也有幾分交情,便邀了周小姐一同過來,也算是見見老朋友。”
吉慶說起話來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南榮鋒一個字,沈嬋兒隻是靜靜的聽,淺淺的笑,與平日裏的七少夫人並無差別。
周娉婷看了吉慶一眼,流露出很無奈的樣子,轉頭對沈嬋兒道。
“吉小姐話隻說了一半,你可知,這宋莊已經有名無實?駐守在軍營的宋家軍還不知曉內情,現在依舊風平浪靜,一旦消息不脛而走,整個潁川都要大鬧起來,宋軍管轄的各個地區,恐怕都要動亂。”
沈嬋兒抬起頭來,平靜的問道:“何事這般嚴重?”
周娉婷道:“如今的宋家軍已經全部由三爺南榮鈞掌管,真正的宋將軍已經被三爺所殺,現在這個不露麵的宋將軍,隻是個障眼法而已。”
沈嬋兒眉心一跳,這些軍閥別的優點沒有,但是論起對麾下的治軍嚴謹,可是一等一的高超,這樣團結的軍閥管製,一旦聽說統帥將軍被人手刃,可還會按兵不動,如現在這般消停?那可能會天下大亂。
沈嬋兒又分析起來,如今天下三分,東南宋家軍,西南劉家軍,整個北方由南榮府掌控,隻要宋家軍出現了問題,另外兩路軍閥都要來分一杯羹,那麽天下可真要大亂,生靈塗炭,南榮鈞這是要將捅破?他不惜背上千古罵名?
“莫要想太多了。”
周娉婷說完,俯身湊近沈嬋兒,做出低身說話的樣子,沈嬋兒見狀,也俯下身去,吉慶走到床邊去,逗修兒,很快便將修兒逗哭,吵的人頭疼,趁這個時候,周娉婷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
“我們此次來,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太後很是擔心您,念果公主。”
沈嬋兒驀然一愣,念果公主,這個稱呼更加陌生,她似乎都忘記了她還有個有名無實的頭銜,在這種兵荒馬亂,架空朝廷的天下,她這個公主還有何用?無人問津。
沈嬋兒淡淡的看著地攤上的花紋,入冬來,地毯也換上了深顏色的花紋,就算是靴子上的雪水沾在上麵,也看不出多少痕跡,她伸出手來,彈了彈裙角沾上的雪水,淡淡的道。
“九王爺可好?”
周娉婷瞧了她一眼,不陰不陽的道。
“朝廷都消停的很,看著天下人收拾妥當,朝廷自然省事很多。”
沈嬋兒點點頭,誰都明白現在朝廷打的什麽算盤,她隻是沒想到,這種時候朝廷還會顧及她的安危,或許,隻有九王爺惦記她的安危。
“他怎麽不親自來?”
沈嬋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周娉婷聳聳肩,道:“天知道,可能最近比較忙。”
沈嬋兒嗯了一聲,便起身去看修兒,而修兒看著整間房子裏全是陌生的臉,小小年紀的他隻認識七嬸娘一個人,不由自主的便伸出小胳膊,從李媽的懷裏夠向沈嬋兒,伴著哭聲呼喚她。
“嬸娘……要嬸娘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