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跟著沈丹海回到沈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下來,這些天總是陰雨天氣,偶爾下幾場小雪,這就是南方的天氣,外麵的樹木有些已經凋落,但另外還有一些是常年不落的,沈嬋兒總是站在兩種樹中間,體會凋零的落寞,和忍冬的決心。

吃過晚飯,沈丹海被沈丹河叫去,說是把酒言歡,但兩人都明白,今日的作為已經讓沈丹河起了疑心,雖然這件事不是什麽機密,但知道的人越少越是安全,兩人一致選擇了沉默。

沈嬋兒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轉身關門之際,她的眼神動了動,手上的動作也頓了一頓,緊接著還是關上房門,轉回身來,對黑暗處的陰影道。

“什麽時候來的?”

陰影處走出來一個身影,向前兩步單膝跪地,恭敬的道。

“夫人,七將軍派我來帶您走,去安全的地方。”

沈嬋兒一愣,看著跪在地上的一泓,退後兩步,失望的道。

“難道他真的要對沈府下手?”

一泓沒辦法多說,隻能道:“夫人別問這麽多了,將軍這樣絕對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沈嬋兒早就知道,她的行蹤不可能瞞得過南榮鋒,他之所以現在沒有追過來,可能是對她已經失去了興趣,還有可能就是不想讓她留在他身邊是個拖累,而他現在派一泓來,又是何意?

她站住了腳步,咬了咬牙道:“告訴我,七爺到底會對沈府如何。”

一泓站起身,上手就要去抓她,卻被她躲了個正著,說什麽都不會讓一泓將她綁走,很顯然,一泓現在著了急,否則不會露出發怒的表情。

沈嬋兒卻不怕他,隻是一句連一句的書:“如果他想對沈府下手,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裏,別忘了,我姓沈!”

一泓終於還是運起了輕功,但是沈嬋兒張嘴就要喊人,一泓隻能又退了回去,警惕的瞪著她道。

“夫人,不要辜負了七爺的一番心意。”

沈嬋兒冷笑一聲:“他竟然肯用我的清譽去換他的目的,還有何心意可言?”

一泓皺了皺眉頭,問道:“夫人真的這樣認為?”

沈嬋兒搖頭無奈道:“不要問我真的假的,很多人這樣問過我。”

一泓沒辦法,前進不是,後退也不是,兩人就這樣保持警惕對峙起來,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沈嬋兒一驚,看向一泓,卻沒想到他連動都沒動一下,沈嬋兒趕緊低聲喊道。

“快走啊!”

卻沒想到門外穿來沈丹海的聲音:“是我讓他進來的。”

沈嬋兒愣在原地,看了看一泓,又看了看走進門來的沈丹海,她有氣無力的道。

“若是想我走,給我一個理由。”

一泓看向沈丹海,沈丹海皺著眉頭瞅著沈嬋兒,道。

“六兒,你什麽時候這麽倔強了。”

沈嬋兒傲然一笑:“七爺教的好。”

沈丹海搖搖頭歎氣道:“現在局勢有變,沈府二爺控製了西北大營,五爺掌管部分南榮軍隊,已經向西北大營進發,而南榮府卻被三爺掌控,若是說前段時間是南榮軍遭遇大難,同心協力,那麽現在京城就是上演了南榮兄弟鬩牆,爭搶兵權的慘劇。而這中間隻有七少爺南榮鋒一直銷聲匿跡,他們幾兄弟早晚會把矛頭對準你,你早些走就是保護了沈府。”

沈嬋兒靜靜的聽完,南榮氏幾兄弟會起內訌,這一點她早就想到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她淡然的收起臉上的表情,對著沈丹海行一禮,認真的道。

“請五哥保護母親,六兒去了。”

沈丹海忽然心頭一震,就這樣讓六兒走出家門,他著實不放心,但是目前實在沒辦法,隻要六兒能遠走天涯,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腳,他就了無牽掛了。

他深吸口氣,扶起沈嬋兒,對一泓道:“保護好她,拜托了。”

一泓堅定的點點頭,走到沈嬋兒身邊,摟住她的腰,在她抬頭之際帶出了窗子,一塊碩大的黑鬥篷將兩人籠罩的嚴嚴實實,就算是沈丹海看出去,也看不真切。

一泓緊緊的抱著她,小心翼翼的躲過沈府的侍衛,沈府如今已不比當初京城的沈府,眾人懶散慣了,一泓帶著沈嬋兒逃出去,不算什麽難事。

一泓歎口氣,輕聲道:“不要哭了,咱們還有很遠的路要逃。”

沈嬋兒將臉轉過去,透過鬥篷,看到外麵細微的月光,兩人已經離開了沈府的視線,一泓將她頭上的鬥篷撤下來,沈嬋兒轉過身去,笑了一聲道。

“風太大,迷了眼。”

一泓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才點點頭嗯了一聲,心中無聲的歎口氣。

一泓抓緊時間給她弄了些吃的,現在氣候不算太冷,兩人隻能一路往南走,離京城越遠越好。

終於來到一個小鎮子,一泓將沈嬋兒妝扮一番,她那張小臉瞬間就變得普通,埋在人堆裏瞧都瞧不見。

兩人成功住進客棧之後,一泓才拿出懷裏的那封信,交給沈嬋兒,道。

“夫人,這是七爺給您的信,七爺說,若是您不願意看,我可以幫您撕了它。”

沈嬋兒淡然的看著那封信,心中的冰冷將她凍的渾身發抖,她以為她徹底擺脫了南榮鋒,她馬上就會迎娶周娉婷,她離開了豈不是更好?為什麽還要這樣?為什麽他的生活就像織在她的生活中一樣,抽都抽不幹淨。

她忽然勾起嘴角,看著那封信,直直的道:“撕了吧。”

一泓的手一頓,看著沈嬋兒的臉色,到嘴裏的話又說不出口,沈嬋兒就這樣直直的看著那封信,毫無更改的意思,一泓咬了咬牙,無奈的歎口氣,拿起那封信撕了起來。

聽到那一聲聲呲啦呲啦的聲音,沈嬋兒隻覺得心裏的疼很痛快,疼的幹脆,疼的驚心動魄,疼的她血流不止。

她的眼睛一直沒有眨下去,直到一泓將那封信撕成了碎片,她才緩緩道。

“還有事嗎?”

一泓現在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他一方麵是阿滿的角色,明明知道這兩個人愛的死去活來,卻沒辦法調節兩人現在的關係,也很不解,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而另一方麵,他沒辦法忽視自己心裏對沈嬋兒的感覺,若她不是南榮府七少夫人,他現在就想帶著她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喧囂的世界。

一泓一瞬間想了很多,幾次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咽了下去,對沈嬋兒道。

“夫人,將軍用心良苦啊。”

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去了隔壁房間,聽到隔壁關門的聲音,沈嬋兒的目光慢慢挪向地上的紙片,已經碎的不能再碎,就像她現在的心一樣,南榮鋒曾經的一點一滴都從心底湧了上來。

他算計著每一個人,就連她都不能幸免,從九年前他算計沈丹河,逼迫她回到他身邊,她就該想到,這個男人就是一匹狼,如果想愛他,就要準備好與狼共舞,若是沒那個能力和膽色,早晚會在他的強勢下香消玉殞。

“夫人,將軍用心良苦啊。”

一泓的話又一次衝進耳朵,攪的她心緒不寧,這句話就像一顆種子,在她心裏慢慢生出根枝,漸漸繁盛茂密起來,讓她控製不住的去跟隨它的腳步,細細回想。

南榮鋒第一次將她關起來,是為了保護她在回門的路上受傷。

第二次算計她是算計了她的三哥沈丹河,隻是想讓她回到他身邊去,而沈丹河也因為這件事成長了很多,他最後還是將他救了出來。

第三次將她軟禁起來,是因為他要去西北大營,不想讓她遭遇危險,隻能將她扣在南榮府。第四次騙她是將她騙出了西北大營,他自己留下麵對生死。

第五次兩人鬧矛盾是她誤會他與小幽有了私情,而這又是為了引出真凶,讓兩人徹底過上安穩的日子,第六次……沈嬋兒仔細的去想,第六次是因為什麽,第六次兩人徹底鬧翻,就是在沈府被滿門抄斬之後,而這個原因……她到現在想不明白,或許這次沈府又被召回京城,就是揭開謎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