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柳叫停了馬車,連隊伍都停了下來,南榮鋒騎在馬上,聽到後麵的聲音,便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幼柳臉色蒼白的走過來,稟告南榮鋒:“七爺,夫人醒了。”

南榮鋒點點頭,他本來是在馬車裏,但是因為太過氣悶,想著出來騎馬透透氣,現在既然沈嬋兒醒了,他也該回到車裏去,他躍下馬來,瞅著幼柳道。

“她可察覺了什麽?”

幼柳深吸一口氣,疲憊的道:“夫人已經忘了昨天的事情,七爺的這種藥已經用過兩次,若是沒有相關的事情刺激到小姐,應該沒問題。”

南榮鋒點點頭,給阿滿使了個眼色,阿滿點點頭。

南榮鋒朝馬車走過去,阿滿走到幼柳麵前,幼柳一個不穩,險些跌坐下去,阿滿趕緊扶住她,皺著眉頭道。

“可還好?你的傷勢很嚴重。”

幼柳擦了擦額頭的汗,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也隻能裂開幹澀的嘴唇,笑道。

“無事,小姐現在隻熟悉我,我不能不跟著來。”

阿滿敬佩的瞅著嬌小的幼柳,點點頭笑道:“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頭。”

幼柳本來就是開朗的性子,這種時候還知道開玩笑,擠了擠眼睛笑道。

“這是阿滿大哥誇讚我了?”

南榮鋒回到車裏,沈嬋兒現在看到他仍是帶著當初的隔閡,南榮鋒也明白,她回到了十六歲,大不了他也陪著她回到十九歲。

沈嬋兒見到他仍是冷冷的一張臉,南榮鋒心中苦笑一聲,這倒是讓他們重溫了年少之時。那時候沈嬋兒見到他總是這個表情。

他隨手拿起了一個蘋果,用匕首削起蘋果皮來,聽到聲音,沈嬋兒不禁轉過頭,頗為驚訝的看著堂堂七少爺自己削蘋果。

南榮鋒的眼角瞟到了她現在的表情,不禁笑道。

“經常出門打仗,自己不動手,就吃不到一口可心的。”

沈嬋兒發現他發現了自己的模樣,不禁有些迥然,轉回身來瞧著窗外,淡然問道。

“咱們去哪裏轉船?”

南榮鋒漫不經心的道:“濱海關,咱們還可以在那裏休整幾日,再乘船去東洋。”

沈嬋兒忽然覺得,就這樣跟南榮鋒淡淡的相處,挺好的,她現在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將她趕出南榮府的那一幕上,他們倆的關係,她也隻停留在相互利用上。

她正在失神,忽然感覺眼前多了個東西,她定睛看過去,發現是剛才那個蘋果。

沈嬋兒轉頭看著南榮鋒,南榮鋒瞅著她,點了點手裏的蘋果,不知為何,她心中漏跳一拍,掩飾住自己的慌亂,她接住了那個蘋果,在蘋果上咬了一下口,酸酸甜甜,竟然很好吃,她不禁低頭瞅著手裏的那個蘋果,想探究與平常的蘋果有什麽不一樣。

南榮鋒又拿起另一個蘋果繼續削,一邊削一邊道。

“你現在十九歲了,與你現在的記憶斷檔了三年,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是我會幫你。”

沈嬋兒的眼神動了動,手裏的蘋果也越捏越緊,但是瞬間就放掉了力道,笑了笑道。

“沒關係,我能接受。”

南榮鋒抬起眼睛瞅著她,忽然失笑一聲,他倒是忘了,從他們成親當日起,沈嬋兒就給他不一樣的感覺,她就像一潭靜靜的湖水,無論外界是何等的狂風大作,她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她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定力。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南榮鋒悉心照顧著沈嬋兒,不管她想要什麽,她想幹什麽,他都能滿足,有時候她調皮性子抬頭,還想刁難一下南榮鋒,朝他要漫天的星星。

他竟然真的將漫天的星星摘下來給她,在兩人的行館裏,漫天掛滿了拳頭大小的兔兒燈,放眼望去,無邊無際。

沈嬋兒沉浸在這種童話般的浪漫裏,慢慢忘掉了所有的心結,心裏的感覺也慢慢發生了轉變。

這日早上,沈嬋兒睜開眼睛,便聞到了米粥的香味,她揉了揉眼睛,聽到南榮鋒的聲音傳過來。

“晚上要聽故事,早上卻起不來,以後不給你講故事。”

沈嬋兒爬起來,翻個身,翹著兩隻小腳,瞅著南榮鋒在擺桌子,陽光從他身側照過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溫暖的光芒之中,溫柔,優雅,她不禁看了又看,一直看到南榮鋒轉過頭來。

“看什麽?起來吃早飯。”

沈嬋兒發現他瞅著自己壞笑,趕緊站起身,二話不說就走到臉盆邊洗漱,然後轉身坐在桌子邊,等著南榮鋒將筷子遞到她手上。

她吃了兩口飯,忽然抬頭問南榮鋒:“這中間的三年,我們一直這樣生活嗎?”

南榮鋒將一隻八寶鴨用匕首切開,一邊切一邊道。

“這三年間你陪我去了趟西北大營,去了趟南關,還發生了很多事情,以後慢慢告訴你。”

沈嬋兒哦了一聲,總覺得這一幕很熟悉,陽光籠罩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擺碗筷,這一幕太過溫馨,總有一種不真實感,但是她的感覺上卻那樣真實,像是發生過一樣。

吃過早飯,南榮鋒忽然道:“今兒在鎮上休息一日,咱們去爬山怎麽樣?”

沈嬋兒一愣,心中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但是看南榮鋒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是點點頭答應下來。

或許是她已經知道了她這三年來跟南榮鋒一直這樣相處,現在兩人相處漸漸變得自然許多,南榮鋒知道她還不太適應他,絲毫沒有冒犯她的意思,就算是走路行車,兩人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沈嬋兒有時候就在想,或許她以前對南榮鋒的印象有些片麵。

小鎮上沒什麽知名的山,阿滿挑了一座最高的山峰,封鎖了起來,這一片的地界都是南榮軍管轄,對於南榮七少爺的出行,那些地方官自然是巴結奉承,但是那些迎來送往的儀式都被南榮鋒擋了回去,實在擋不回去的就拍阿滿去,這一路上沈嬋兒過的如同普通百姓人家的日子,舒暢而且自然。

到了山裏,沈嬋兒的目光有些呆滯,南榮鋒瞅了她一眼,道。

“當心腳下,剛下過雨。”

沈嬋兒應聲去看腳下,一片片窪地,裏麵的積水映照出兩人的身影,她又失神起來,南榮鋒的聲音接著道。

“咱們上去吧,我走裏邊,有露水。”

沈嬋兒的頭一陣陣疼,耳畔傳來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女子歡笑著引落一串串露水,揚手彈在身後男子的身上,兩人一前一後的追跑,猶如一對璧人,一雙月牙白色的袍子,兩張絕世容顏。

“想什麽呢?”

南榮鋒忽然的問話打斷了她的片段,沈嬋兒一驚,腦子裏又是空白一片,失神的道。

“這裏我好像來過。”

南榮鋒笑了笑,將擋在她身前的樹葉擋開,悵然道。

“你去過的不是這座山,而是永定山。”

“永定山?”

南榮鋒回頭瞅了她一眼,笑道:“別想那麽多了,上山吧。”

兩人中間一直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沈嬋兒仍是穿著少女的裝束,南榮鋒也特意穿扮成了十九歲的模樣,曾經叱吒風雲的七將軍轉變成紈絝子弟的模樣,著實是另一番景象,山裏已經被封鎖,一個人影看不到,若是能有人看到這兩人,定然會認為是一對剛剛認識的少年男女。

走了好一會兒,沈嬋兒終於堅持不住的停下來,南榮鋒似乎早就在等她主動停下來,他轉過身去,瞅著她道。

“可要休息一下?爬山又不在乎時間。”

沈嬋兒看了看天色,道:“可能要下雨了,還是早些上山,早些下來吧,無事,走吧。”

說完,就咬了咬下唇,又上了一台階,腳下一軟,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