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笑著道了謝,惡狠狠在罄冉腿上一踢:“免崽子,走。”

“東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這小子我看機靈的很,別半道跑了。”

“不用,就憑他?我還能看的住,我去了啊。”

大漢一麵和路上的人打著招呼,一麵死命拖著罄冉向京兆衙門走。罄冉隻覺到處都是鄙夷的目光,不免麵色微紅。好在臉上有厚厚的灰粉蓋著,想來也看不出異常。

“小虎,以後就是再窮也不能跟這種人學,不然娘可不認你!”

聽著四處響起的唾棄聲,罄冉不免一陣苦悶,看來這做壞人也是件極不容易的事。

大漢拉著罄冉到了衙門,官差問明了情況,一聽是偷了兩隻玉鐲,便下令開牢門,將罄冉直接收押。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曆來是不用上公堂的,戰國的曆法寫的很清楚。

偷的東西折合銀子多少,所關押的期限多少,白紙黑字,根本不必多審。

按罄冉所偷兩隻玉鐲,也就關上一個月,到了期限自會被釋放出獄。

陰暗的監牢因為沒有陽光,一年四季都有一股發黴的味道,在這裏春天似乎永遠不會光臨。

罄冉被關押的地方隻是普通牢房,男女皆有,每日哭聲喊聲不斷。

罄冉和三個大漢關在一起,對於這三個獄友她毫無興趣,而那三人自打知道她是因偷雞摸狗被抓了進來,看她的目光除了鄙夷還是鄙夷。

罄冉兀自自嘲,不想竟連犯人都看不起自己。不過她也不介意,既然目的已經達到,管別人怎麽看待呢。

他們不屑搭理她這種人也好,反正她素喜清淨,來這裏也隻是為了躲避滿城的搜捕,等過兩日外麵風聲小了,她自會離開。

而且,在她看來這些人厭惡她更好,她正好可以不被打擾的運氣療傷。這牢房雖是環境極差,倒也讓人安心。

不管是《越獄》裏的外國牢房,還是港劇電影中的監獄,總免不了恃強淩弱。罄冉這兩才進來兩日便體會的異常深刻。

剛進來的第一天,當獄卒提著一桶不知是什麽的黑水扔在牢獄前時,三個大漢爭搶伸手去撈,半晌罄冉見兩人從中摸出一個被泡的發漲的黑麵饅頭。

而那沒搶到的大漢更是拚命地在水桶中不懈努力,他肮髒的手臂在水桶中攪了一圈,才發現隻有那一個黑麵饅頭。

他將目光從桶中拉出,直直朝搶到饅頭的兩個大汊望去,卻見他們正使勁往嘴裏塞著那黑糊糊粘糊糊的東西。他許是已餓得發慌,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一個發狠,兩眼直盯所剩不多的饅頭,撲了上去。

罄冉冷冷望過去,卻見兩人瞬間已是扭打一處,漆黑的雙手交纏著搶奪那隻剩一口的黑麵饅頭,那被壓在下麵身形較小的大漢竟直接從上麵漢子口中向外掏著饅頭。

罄冉望著他們,心中說不出的悲涼,原來當年在慶州爭搶饅頭,比起這些人並不算什麽。亂世,果真如爹所說,人命比草芥還不值。

她默然的閉上了眼眸,半晌隻聽一聲噈罵響在身邊。

“還算你小子知趣,聽著,這飯食別想分到半點,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

罄冉隻當沒聽到,兀自閉目修養,半晌聽到獄道傳來腳步聲,睜開眼正見一個獄卒邁步走來。她輕拍衣袍起身,走了兩步喊道。

“小哥能否過來一下?”

獄卒鄙夷的撇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怒道:“滾!”

罄冉手臂微動,再抬起手上已是多了一錠銀子,微微一晃,頓時滿牢的目光皆匯聚在了身上。她隻淡淡一笑,望著快步跑至跟前的獄卒笑道。

“給我弄幾個白麵饅頭,剩下的歸你了。這樣的好事天天有,不知小哥可願做?”

獄卒自是滿口答應,拿了銀子沒一會便送來了五個饅頭。

罄冉將三個包好放在身旁,兀自吃了起來。她知道三個大漢正齊齊盯著自己,並且目光越來越凶恨,卻連眼皮也不曾抬起一下。

終於三個大漢對望一眼齊齊撲了上來,罄冉冷笑一聲,左手手腕微翻,右手依舊拿著饅頭輕咬,待左手放下,大漢已經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頓時牢獄中鴉雀無聲,三個大漢半晌才掙紮著從地上爬起,靠在牆上偷偷打量罄冉。

自此,罄冉便成了牢獄中一個特殊的人。她每日安靜地坐在枯麥草中,一言不發,牢中的人甚至懷疑她睡覺也是這種姿勢。她每日都有白麵饅頭吃,可卻再沒有人敢多說一句,隻能偷偷投去幾個紅眼而已。

罄冉多是閉著雙目,打坐療傷,偶爾睜開眼睛,隻看向牢獄上方的一個小小窗戶。

從她坐著的地方看出去,能看到一小方碧藍的天空。時而會有鳥兒飛過,留下幾聲歡快啾鳴。如此一晃便是三日,罄冉的傷也在慢慢的恢複中。

罄冉本以為這半個月都會如此平靜無波的度過,卻不想這般藏匿,她還是被有心人尋到了……

這日傍晚,牢頭恭恭敬敬地在前開道,躬身帶進幾個錦衣人。罄冉聽到聲響依舊閉著雙眸,直到察覺到一股壓抑的目光,她才緩緩睜開眼眸。

入目一個身影清雋的男子站在廊道上,雪白的長衫在微光下發著亮光,柔和而熨帖地包裹著男子修長的身軀,他的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蘭玉樹,靜靜地望著罄冉。

眼見罄冉看過來舒展一笑,罄冉隻覺朗月出天山,赤風拂幹田,那漆黑的雙眸更是碧湖宛若映著湛藍的天空般波光瀅瀅。

“冉冉,讓鳳瑛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