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將軍與本王素無交往,可知本王為何會在父皇麵前舉薦將軍做禁衛軍副統領?”

狄颯的麵容在燭光下略顯清雋,卻是少有的溫和,程英心頭一跳,目露惑然。

自從雲藝去世,其親兵更是遭到戰英帝忌憚,多有防範。當年在朝堂上和雲藝相好的朝臣更是被打壓的極為嚴重,在軍中如他程英這樣的雲藝舊部,更是殺的殺,貶的貶,他也不例外。

曾被貶為祥驎坊校尉,說的好聽了也是個從七品的官,說的難聽不過就是個喂馬的。卻是在禁衛軍出缺時,狄颯在朝上推薦了他,當時他還心中驚惑重重。

本以為他舉薦,提拔了自己,總會有所圖謀,卻不想這些年來,論起兩人第一次私下說話那便是這次。如今見狄颯問起,他更是疑慮重重,不免緊張了幾分。

“下官不知。”

狄颯微微點頭,目光再次落在那副《石梅圖》上:“藺嘯乃是武將,被喻為梅花屋主,畫梅一絕,也算是一代奇才,想來定是頗愛梅才能畫出梅之風骨。不過,程大人敬仰藺嘯想來不是單為其畫吧?”

程英一愣,見狄颯目光雖是清冷,卻沒有銳利,隨即回道:“下官所敬乃是藺嘯其人,敬其對瀝王的衷心。人人都道藺嘯乃是愚忠,可下官卻並不這麽以為。”

狄颯微微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藺嘯此人並不是徒有武藝的粗人,他誌向遠大,自幼刻苦讀書,尤喜兵法。他生逢亂世,時局不靖,烽火連延,戰端四起,他總想廓清天下,這從他很多詩作中不難看到。他難道便不知道左周已是氣數已盡?難道便不知周瀝王絕非明君?他知道,可他早年落魄時受過周瀝王的恩典,再加上周瀝王雖是昏聵,可對其卻是信任有加,委以重任,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藺嘯心知他一人縱是天縱奇才,可也難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斕,可他還是對周瀝王盡忠到了最後。下官敬之,乃其忠義。”

狄颯點頭:“程大人乃是性情中人,當年雲將軍視程大人為親子,大人對雲將軍怕也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吧?”

程英一驚,卻見狄颯麵色淡淡,竟似隻是隨意而言,他心中驚懼,兀自看著狄颯,額頭已經浮出了細汗。

隱在暗處的罄冉也是心漏跳了一拍,本以為狄颯隻會懷疑是大哥哥放走了刺客,卻不想他竟然連她的身份也猜到了。那麽他今日來到底為何?若是惡意,卻偏偏獨自前來,姿態也不似。若不是惡意,現在又提到爹爹,難道他是想趁此拉攏大哥哥?

“程大人不必緊張,本王也隻是隨口說說。程大人對雲將軍的情意本王心中清楚,程大人可以敬仰藺嘯忠義,難不成卻不允本王賞識你對雲將軍這份情意。”

狄颯微微一頓,複又道:“雲將軍忠心耿耿,當年是本王少不更事……”

他麵容閃過隱痛,隨即搖頭又道:“此事不提也罷,大人乃是雲將軍**之人,對朝廷的衷心本王信得過。即便父皇當年在雲將軍的事上行的錯了,本王對大人的衷心卻也信心不已,這便是本王當初舉薦你的緣由。本王自己也想為當年的事彌補一二,倘若當年本王不是年少,定會勸阻父皇,如今想來……”

程英定定望向狄颯,開始隻道他是故意這般說,用意拉攏自己,可眼見他清冷的眸中閃動著清晰可辨的懼悔,程英心生感歎,竟是默默不能言語,眼眶也是一紅。

罄冉雙手緊握,心中情緒萬千,萬不想竟會聽到這番類似懺悔的話。她緊咬牙關,才忍住不讓自己有魯莽的舉動,不讓自己嘶吼出聲。心頭卻有一個力量在嘶喊著,為父親鳴不平。

錯了?他竟這般輕飄飄的說錯了!將一切都糾結為少不更事!多麽可笑,她根本不屑他的懺悔,爹爹也不屑!

“本王今日來,是有件事要求證。”

罄冉胸臆起伏間,卻聽狄颯再次開口,她忙深吸一口氣,安撫著心緒。

“那刺客可是雲罄蝶?”狄颯問出,見程英默聲不言,輕聲一歎又道。

“方才本王說的話對父皇已是大為不敬,但卻句句都是本王心底的話。程大人若是不信本王也罷,本王就此告辭。”

程英見他竟果真起身邁步,忙站了起來,衝口而出:“雲罄蝶已經死了,王爺難道不知?”

狄颯一驚,猛然回身:“死了?”